显然,俞孔坚及其同盟者倡导的“回到土地”并非是要回到土地所代表的农耕文明及其生活方式,而是回到市井小民——大写的“人”,希望人们关注生活在城市地亩之上的绝大多数个体的感受与精神上的喜乐,关注日常生活中人的价值与意义,尽可能让市井小民的生活多一分惬意、温馨,从而让冰冷的城市成为每个人自己的,有着熟人社会的亲情、温情与热情,尤其是有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和感动。
简言之,“回到土地”实际上也就是回到“笑意盈盈”的街头巷尾,让使人乐不思归的街头巷尾密布城市。
三十多年前,在给《小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写的序中,赖利还指出:“现在,我们还是不能阻止城市的蔓延。我们的确已经做了创造性的开发,给日益增长的人口提供了住宅并满足了他们的需要。所以,我们必须把我们保护乡村的努力与我们保护城市的努力配合起来。” 对当下快速都市化的中国,这种呼召同样意义非凡。换言之,我们需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乡村,还有看似繁华硕大实则脆弱的城市,需要怜惜的不仅仅是云山雾绕的“乡愁”,还有实实在在的生活空间日渐封闭而安全感、信任感缺失的“城愁”。接着,赖利还写道:“不难理解,如果人们发现城市不宜居住,他们是会搬出城市的。”
或者,这正是重读《小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的意义所在:本着细致入微的感同身受,各方平等地参与街头巷尾等小空间的建构,即,小空间的乘数效应越大,异质而陌生的城市越有可能成为充满情趣,从而诗意栖居的“熟人社会”。
当然,在这样一个多变的时代,一切皆有可能。英国人类学家大卫·帕金(David Parkin)就给我们带来了乐观的愿景:超级城市的政治文化影响力有可能超越民族国家。唯愿这与中国城市似乎无止境的拆与建的轮回风马牛不相及。
(《小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美]威廉·H.怀特著,上海译文出版社二〇一六年版;《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加]简·雅各布斯著,译林出版社二〇〇六年版;《回到土地》,俞孔坚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二〇一四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