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秋,肃杀的风卷起落叶,叶片落下来的时候阿莫正好拖着行李箱出现在小镇入口,明明没走多久,他却累得要停下来歇一歇脚。
距离上次归来已经是十年,阿莫抬头看着小镇入口上巨大的地址标识,什么时候这里叫了青木镇呢?多难听的名字。
大巴慢悠悠的开进了客运站,阿莫吸了一嘴的汽车尾气呸呸呸的走了进去。一切都与十年前不一样了,原本开在镇西的电影院如今被一栋崭新的政府大楼取代,街上的行人也都换成了一批年轻的孩子,本来就不大的小镇,阿莫走了一会竟然都没碰到几个熟人。
“阿莫回来了?”
阿莫礼貌谦卑的打着招呼:“是,我回来了,这是给你们的礼物。”
“孩子走了就这么有出息,不像我家那个崽子哟,出去半年就不肯再呆了…”
阿莫应付熟人的寒暄几乎要笑僵,只得随意编了个父母在家等候不便多聊的谎言就匆匆离开,临走时他还能听到长辈们在自己身后对自己无限的褒奖。
“这娃娃就是有出息,在外面打拼这么辛苦,还谋得了一个那个叫什么COE?”
“那叫C-E-O!一看你就是个没文化的!”
“你最有文化,怎么不像阿莫似的,出去几年衣锦还乡哦。”
呵,如果不是他在公司里机智,偷了公司的机密卖给竞争对手,他能顺利坐上CEO的位置?
只是最近着实出了点事,这几年他染上了赌的毛病,赌徒的狂热一向都是这样,赢了不想收手,输了想翻盘。
不过阿莫还是经常翻盘,只因为他有一双能出老千偷东西的手。也许是年少时偷电影票的经历使然,他总觉得自己拿别人钱财总是顺手。
因此他也遭到了报复,某天的赌场狂欢里,他被对手抓着强行喂了一点粉,在头晕目眩异彩缤纷过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种白色粉末。
他偷偷的拿着粉末去查,才发现自己是沾上了海洛因。
起初他还有闲钱去从各种渠道购买毒品,闲钱用光了就用公司运营的资金,只是现在公司的资金也快吃空了,众多员工聚在公司楼下抗议,阿莫不得已只能跑回家躲着。
一切好像都和电影的情节相差甚远。
阿莫脚下速度更快了,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那个熟悉的电影院还在。
当他终于站在电影院门口时,因为激动身子剧烈颤抖着,透过门口售票亭的玻璃,他还能看到老头在里面安详的睡着,如今他手里的破旧蒲扇换成了一个小小的微型电风扇。风吹过来,掀起了老头身上的蓝色布衫。
“爷爷?”门是虚掩的,阿莫也没敲门,直接走进去喊了一声。老头眼皮动了动。
“我是阿莫,你还记得吗,曾经在你这看过电影的。”阿莫将手里的袋子放在老头的床头边,坐在了屋里唯一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入口极涩极酸,阿莫只觉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爷爷,等我下次回来给你带点信阳的毛尖。”
“不必。”老头翻了个身,面朝阿莫,只是眼睛还是闭着:“不喝偷来的东西。”
阿莫心虚的笑,终于开门见山:“你曾说过我看到的是我的未来。”
“我最近出了点事,电影里可从来没这么说。”阿莫搓着手心,似是很紧张。
老头慢慢睁开眼睛坐起来,拿了枕边的卷烟,阿莫狗腿的上去点烟,袅袅的烟雾喷到阿莫脸上,他的目光却焦距在了老头放在枕头边的那一沓电影票。
烟头已经快烫到老人的手,可他依旧没有要熄灭卷烟的动作,阿莫见他眼睛闭着以为他又是睡着了,阿莫便悄悄伸出手去摸上枕头边的电影票,刚一碰上他的手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按住。
“平日里没少这么干吧。”老头扔掉化作灰烬的纸。
阿莫没说话,老头又说:“你是永远收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