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想首先在福柯的作品中,然后,在更广阔的历史语境中对此术语的谱系加以审查并作一简要的回顾。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差不多在写作《知识考古学》的时候,福柯还没有以界定其研究对象为目的使用“装置”这个术语。相反,他用的术语是实证性(positivité, “positivity”),认识论(意义)上近于部署的一个术语,而且,他也没有为我们提供这个术语的定义。
我经常自问,福柯在哪里找到这个术语的,直到几个月前,我读到让•依波利特(Jean Hyppolite)一本题为《黑格尔历史哲学史导论》(Introduction à la philosophie de l’histoire de Hegel)的著作的时候,这个问题才得到了回答。你们很可能知道,福柯与依波利特之间有着紧密的关联,后者不时被福柯称作“我的大师”(事实上依波利特是福柯的老师,最早是在亨利四世中学的高师入学班[khâgne]上[高等师范学院的预备课程],继而在高师)。
依波利特著作的第三部分负载了这样一个题目“理性与历史:实证性以及命运的观念”(Raison et histoire: Les idées de positivité et de destin, Reason and History: The Ideas of Positivity and Destiny)。这里的核心关注在于对黑格尔伯尔尼和法兰克福时期(1795-96)的两部著作的分析:第一部是《基督教的精神及其命运》(The Spirit of Christianity and Its Destiny),第二部——那里我们可以找到吸引我们的那个术语——《基督宗教的实证性》(“The Positivity of the Cristian Religion”, Die Positivität der christliche Religion)。根据依波利特,“命运”和“实证性”是黑格尔思想中的两个核心概念。特别地,“实证性”这个术语在黑格尔那里专属的位置,是在“自然宗教”与“实证宗教”之间。自然宗教主要涉及人类理性与神之间的直接而普遍的联系,实证或历史宗教则围绕从外部强加给个体的信条,法则和仪式。“实证宗教”,黑格尔在依波利特征引的一个段落中写道,“意味着那种或多或少通过灵魂的限制得到表达的情感;而这些情感,是作为诫命结果和服从结果并无需直接的功利而直接完成的行动。”(让•依波利特:《黑格尔历史哲学导论》)
依波利特展示了自然与实证之间的对立,是如何对应于,在这个意义上说,自由与义务的辩证,以及理性与历史的辩证的。在一段不可能不让福柯好奇的段落中(因为它以某种方式预示了装置概念的出现),依波利特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