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简书]微博另发布两千字内再精简版和相关问题探讨
这是一本有关女性生育的百科全书，也是一本教你如何同医生打交道的医患关系指南。作为全中国最顶尖综合型医院——协和医科大学妇产科的副主任医师，作者像讲故事一样，把自己从医21年来碰到的病例和感悟娓娓道来，深入浅出地帮助女性能真正了解自己的身体。
张羽 著
首版时间为2013年
原书311页 ，简写后约10000字
简写 | 彭永恒 编辑 | 十六 为为 AURORA
张羽，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妇科肿瘤学医学博士，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副教授／副主任医师。长期专注于妇科肿瘤、子宫内膜异位症和子宫腺肌症的临床和基础研究，致力于女性慢性盆腔疼痛患者的教育和优生优育科普工作，为国内数家大型孕产杂志撰写专栏和科普文章。
自序
楔子 精子的圣战
第一章 一切不怀在子宫里的受精卵都是耍流氓
第二章 产房是女人最危险也最温暖的地方
第三章 女人和肌瘤的不解之缘
第四章 中国式医患关系
番外 协和医师的前世今生
协和妇产科的病人多到好像医生永远看不完，类似妇科疾病如噩梦轮回一般，不断发生在一代又一代的女性身上。其实很多妇科疾病本来是可预防的，只有你真正了解自己的身体，懂得爱护并且知道如何爱护自己，掌控自己的身体、命运和生活的方向，就不会受到无谓的伤害。
每个生命的形成都是某个精子披襟斩将战胜上亿个竞争对手的结果。要赢得“出人头地”的胜利，精子不光要比竞争对手跑得快跑得远，在第一时间和卵子相遇，还要能完成女性生殖道淀粉酶的处理，攻破卵子的盔甲，才能最终同卵子结合成受精卵。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受精卵都能顺利长大成人：人类的自然流产率高达10%到15%，大多发生在怀孕前三个月，其中大多是因为胚胎自身的基因缺陷，是优胜略汰的选择，即使经过保胎治疗足月妊娠，出生后也可能是弱智、畸形儿，或携带某些严重的疾病，所以对于有缺陷的胎儿是否进行早期流产的医学干预的意义和价值还是有争议的。
除了自然流产，宫外孕是导致流产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人类平均100次怀孕中就有一个胎儿是怀在子宫外面的，就是我们常说的宫外孕。
最常见的宫外孕部位是输卵管，受精卵不去子宫而选择在输卵管住下来是非常可怕的，输卵管只是一个淡薄的、狭长的管状结构，没有随胚胎一起长大的功能。
受精卵停留在输卵管会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从输卵管掉到腹腔变成腹腔妊娠。这种胎儿因为没有胎盘供给营养很难长到足月，只能通过剖腹手术取出。还有一种结局是输卵管妊娠破裂：如果胚胎在输卵管中不停生长，就会将淡薄的输卵管撑破，造成“大出血”，极大威胁病人的生命安全。
身体有了异常，比如停经、腹痛、异常出血，要及时到医院就医检查是保护自己的上上策。有时候即便采取了避孕手段，还是会有怀孕的风险。宫外孕病人通常是先停经6-8周，之后又会开始阴道出血，所以常被女性误以为是月经推迟。宫外孕的阴道出血比月经少而且颜色深。腹痛是因为增大的胚胎会导致输卵管膨大痉挛而感到疼痛。
如果这位宫外孕的病人正好是未婚人士甚至是不懂保护自己的女学生，因为害怕被父母指责或是被同学朋友议论，很多时候选择隐瞒性生活史。这时候宫外孕的诊断就变得更为复杂，看病就变成了一场世纪审问，攻坚还需攻心。
曾有一位女大学生，就诊的目的只是为了缓解痛经，可我左看右看觉得她不像单纯的痛经，而有宫外孕的症状，可是这位女大学生一再坚持自己未婚没有性生活。好在我当时悄悄增加了尿检和B超检查，从而及时诊断出该女大学生并非单纯的痛经，而是宫外孕。刻意隐瞒病史会造成医生误诊，尤其是向妇产科医生隐瞒性生活史，最终可能误了卿卿性命。
一旦发生宫外孕，就像在身上绑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发生危险。宫外孕病人如果突然产生强烈的肛门坠胀感想大便，往往意味着已经有小股的渗血发生了，这是血液积聚在盆腔最低的位置刺激肠壁引起的想大便的感觉。这个时候病人要是想上厕所，必须得有个人跟着，因为她蹲下去以后万一出血不止就再很难站起来了。
为什么会发生宫外孕？有的情况是因为输卵管比较长，受精卵走了4-5天还回不到子宫，可能是因为没力气走了，可能是因为个头开始长大卡在半路，所以选择在输卵管安家；有的情况是输卵管内壁天生有小窝，受精卵掉进去就出不来了，只能在输卵管里慢慢长大；还有的情况是受精卵已经回到了子宫但没有种植下来，又跑出来瞎溜达爬进另一侧输卵管；更奇葩的是有的受精卵不往子宫方向走，反着跑到肚子里了，结果也宫外孕了。有时女性精神过度紧张也会导致输卵管蠕动异常或痉挛，造成宫外孕。
好多人认为月经来之后8天，下次例假前7天是所谓的安全期，即使发生性行为也不会受孕，在这个期间就不用再采取避孕措施。
可是，安全期是以女性下次月经时间推算出来的，但大多数女性下次月经的日期并不能精准算出，再加上卵细胞排出能存活1-2天，精子排出能存活3-5天，所以并没有绝对的安全期，只有“易受孕期”和“不易受孕期”。
而未成年女性一旦不幸“中招”，多数女孩碰到这种情况会想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抹平，殊不知这个时候家庭才是最大的依靠，所以尤其不能瞒着家里人。因为当事人之一的“男朋友”自己都还是个未成年人，没有能力对这样严肃的事情负责。
生孩子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医生将其分为三个过程，分别叫做第一、第二和第三产程。
第一产程从临产到宫颈口开10指，平均需要8小时。
第二产程指从宫颈口开10指到娩出胎儿，一般不超过两个小时。
第三产程指孩子出来后娩出胎盘胎膜的30分钟过程。
无论是在进诊室、待产室还是产房，产科大夫靠严格监控这三个产程进行的时间来保证生产的顺利进行。超过产程时限的，一定存在病理因素，需要医生及时发现并采取相应的助产方式去除病因。比如打催产针加强宫缩，或者打催产针促进产程，或者手转胎头纠正胎位，或者用吸引器、产钳，实在不行，只能转到手术室剖宫产了。
等到产妇真的进了产房，产科大夫什么时候打开产包准备接生也有门道：准备早了无菌产包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受到污染，准备晚了又怕耽误接生。窍门那就是“五分钱硬币”原则，在没有宫缩的时候，能从阴道口看到五分钱硬币大小的胎头，这个时候上接生台是最合适的。
胎盘是女性妊娠期间由胚膜和母体子宫内膜联合长成的母子间交换物质的器官。脐带是连接胎儿和胎盘的管状结构
胎盘早剥就是在胎儿分娩出来前胎盘就从子宫肌壁上剥脱下来，或者脐带跟着脱出来。胎盘早剥后，胎儿氧气养料的来源断了供给，胎儿会有生命危险。而脐带脱垂会造成胎儿宫中缺氧，超过5分钟必死无疑。
会阴撕裂示意图
在胎儿娩出产道时，如果不掌握动作要领，会阴可能发生严重的撕裂，最严重的撕裂伤可能会一直撕到直肠粘膜，如果后续再修补不好，就会有大便时不时从阴道排出体外的情况，给产妇未来生活造成极大困扰。
孩子顺利从产妇体内娩出后，如果结扎脐带时发生感染，会造成严重的脐带炎和新生儿败血症，后者甚至会要了孩子的性命。
通常孩子娩出30分钟内胎盘和胎膜会自动娩出。碰到滞留在宫腔无法自然娩出的胎盘，大夫只能把一只手通过阴道伸进子宫，把胎盘从子宫壁上一点一点“片”下来。
如果用手片不动，掏不出，很可能是因为胎盘在生长过程中长到子宫壁里去了，医学术语叫“胎盘植入”。这时只能将产妇推去手术室连着子宫一并摘掉了。
子宫内膜组织如果在脱落的过程中恰好落到切开敞露的会阴里，就会扎根生长在这里，常年累月最终长成一个硬疙瘩，就是会阴子宫内膜异位症。这些硬疙瘩会在经期出现肿胀、脱落、出血和疼痛症状。
除了上面提到的可以写进教科书的助产方式，实际操作中有经验的大夫还有一种野把式：压肚子。要是孩子卡在阴道口上，孕妇又没劲儿了，或者胎心不好不允许再等，往往大夫在孕妇肚子上加一把劲孩子就生出来了。
这个方法不会像吸引器那样把孩子洗出一个大血包，也不像产钳的使用门槛那么高，一旦医生摸错了胎位，上错了方向，就把孩子鼻子眼睛夹坏了。过去没有现代助产技术，据说生不出来的，都靠接生婆压肚子。可是这么好的技术，因为全靠大夫临床经验，技术不过关的也可能压坏产妇的脾脏、肝脏，所以也面临失传的危险了。
哪怕是在协和这样的医院，也不愿看到生孩子生到一半改做剖宫产了。为什么会顺转剖？有时候是因为产妇自身的条件不适合（比如产妇体力不支），有时候是因为胎儿胎心窘迫或胎位不正，有时候是因为出现之前提到的脐带脱垂情况等各种。但这些情况通常是生产前预料不及、在生产过程中间发现的，就为产生手术造成很多不确定性。
有一次值班大夫就碰到一位产妇，人工破水后宫颈开到8指（通常宫颈开到10个手指头的宽度就适合胎儿娩出了）时才发现肚里的孩子胎位不正，所以孩子老下不去，最后只能从产房转到手术室进行了剖宫产。
而碰到这种情况，在第二天早上的交班会上难免会被上级大夫“审问”，因为在协和，剖宫产必须要有明确的手术指征，也就是符合需要手术的标准，中途改剖宫产是上级医生询问的重点。而且这次剖宫产，手术难度非常大：其一因为胎头意境卡在产道里，上不上下不下，对把胎儿从孕妇子宫里捞出来的手法要求很高。其二，如果短时间内不能捞出孩子，孩子就会发生窒息。最后，孕妇如果已经破水，胎头通过扩张的宫颈和产道已经接触到外界的细菌。这时候再把胎头从子宫和腹腔切口路径捞出来，非常容易引起沿途器脏的感染。
除了顺转剖，产科大夫还要注意不要把假临产的孕妇给收进病房。真正的临产需要具备三大要素，一是子宫规律收缩，5分钟至少要有一次肚子疼，二是宫颈口扩张，三是胎儿往骨盆方向下沉。
但从孕晚期开始孕妇就能感觉到子宫收缩，但强度不会增强，通常一段时间后就消失，这就是假临产，孕妇千万别被假临产吓破了胆，以为就要生了。
除了产妇的症状，预产期也是临床决策的重要依据。那么预产期怎么算？很简单，产妇末次例假时间月份减三或者加九，日期一律加七。虽然计算起来简单，产科重要的临床决策都是看预产期。
有一次琳琳大夫忙中出错，把一位破水的孕妇预产期从36周错算到37周，虽然只差一周，但却是早产和足月的差别。加上这个孕妇还是糖尿病病人，怀孕期间又没有遵医嘱使用胰岛素，这个胎儿的胎肺可能并未发育成熟，要是再因为预产期算错早生一个礼拜，有可能会造成新生儿呼吸窘迫综合征（因为肺泡发育不全引起的呼吸困难）。
孩子出生后有的老人会追问“怎么能证明这个孩子就是我家的呢？”。在协和每个孩子出生后都会戴上写有孩子和母亲信息的手腕条，而且洗澡前会在病历上用印泥打脚印，所以绝对不会出错。
南方医科大学一群大四学生研发了一款婴儿手环，他们认为目前手写环并不够安全方便，从而想出用电子芯片的智能防盗手环。
在协和，除了内部培养的医生，还有一批为了事业上升，从外地到协和来进修的医生。进修医生和协和的住院医师干一样的活，却一分劳务费都没有。家里医院停发工资，自己在北京租房打工一年，倒是能学到不少先进技术，但回去后面对落后的医疗设备和医院制度有时也是空有一番手艺难以施展。
老窦就是位进修医生，在他老家医院曾碰到过一个心脏病大肚子临产，从乡卫生院折腾到镇卫生医院再转到他们医院时，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怎么抢救都没用，还是死了。结果病人家属不管不问死者后事，张口就要三万块，还带了整个家族的人来医院闹。
最后医院院长为了摆平此事，用产科几十号人的奖金赔给了死者家属。这让协和的进修医生分外羡慕协和的医生。在外地医生看来，协和大夫在“做医生”这个角度简直太幸福了，该自己发挥的时候尽情挥洒才情，周围还有一帮好汉帮忙。这些都是基层医院比不了的。
自从国家取消强制婚检，很多人又不知道孕前检查，结果身体一直潜伏的诸多毛病都可能在怀孕时找上门。比如有的女性发现怀孕后做B超，却发现肚子里除了装着一个小小孩，还有一个硕大的子宫肌瘤。顷刻间，一大堆问题向这个准妈妈袭来：会不会生出畸形的孩子？肌瘤会不会争夺和吸收孩子的营养？会不会发生流产？生产时会不会大出血……等等诸如此类。
求保险的话就得先做人流，再切除肌瘤。可这样的话手术后至少需要一年半载的恢复时间，经受创伤的子宫能否顺利怀孕是随之又要面临的问题。继续怀着吧，说不定肌瘤哪天就会闹腾一下，比如肌瘤内部发生样变，造成孕妇腹痛、发烧、白细胞增高，甚至引起宫缩造成流产。
而一个孕前检查足以避免这些矛盾和纠结。曾有一位“甲亢（甲状腺功能亢进）”孕妇就是怀孕前什么检查都没做过，自身高代谢状态也一直被忽视。
怀孕后，她把身体的种种不适告诉医生，才知道自己原来是甲状腺功能亢进。医生了解情况后当然是让她吃药控制，可她竟然想着“是药三分毒”，直接把药扔垃圾桶了。其实不光是忌讳吃药，很多孕妇家庭连饮食也是控制过了头。可是很多病如果不以药物治疗，带来的后果比药物副作用要多得多。比如这个重症甲亢病人，很容易发生各类严重感染。到了协和一听肺部，满肺的呼噜噜作响声，一定是感冒变肺炎了。肺炎不是关键，甲亢危象才是关键。
有一位病人怀孕七个月，连续数次抽风（手脚痉挛、口眼歪斜的症状），以致大小便失禁，舌头咬破肿成一个大血包，嘴巴都合不上了。这种怀着孩子的孕妇抽风，产科叫做“子痫”。子痫前期如果不加以控制，孕妇会全身水肿，随时可能发生抽搐。
定期产前检查对于及早诊断和控制子痫前期，防止病情急剧恶化意义重大。即使通过保守治疗不能控制妊高症（即妊娠期高血压）的进展，医生也会建议尽早终止妊娠。产科在任何时候都是把保护大人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不会像电视剧演的动不动让家属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而对于这位怀孕七个月的子痫孕妇来说，也不存在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说法，因为大人要是保不住了，孩子一定比他先走，所以必须立即进行剖宫手术。最后协和的产科大夫上下齐动员，心内科、呼吸内科、内分泌科、急诊室、麻醉科和ICU（重病监护病房）都参与进来，才保住了这位孕妇的性命。而她腹中的胎儿，从子宫里捞出来的时候软的像一根面条，不仅没有有效呼吸，小小的胸腔上下忽闪微微起伏了几下，连心跳也没了。
中国人的足月新生儿体重应该在五到八斤之间合适，但是近年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巨大儿越来越多。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母亲孕期营养过剩，还有一部分原因和种族、遗传等因素有关。很大一部分巨大儿，是因为母亲孕期营养过剩的原因。分娩巨大儿本身会增加难产的机率，还是母亲将来发生糖尿病的危险诱因，妊娠糖尿病的产妇在产后10年，大概有20%的人将要发展为真正的糖尿病。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巨大儿将来也有发生肥胖和糖尿病的可能。
通过吃排卵药物怀双胞胎甚至多胞胎也是有很多风险的。先说促使排卵的药物：克罗米芬，长期或大量剂使用会导致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表现为全身毛细血管通透性改变，大量体液外渗，继而出现胸水、腹水，甚至心包积液，严重者心肺功能衰竭。
而且双胞胎妈妈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本属于一个宝宝的资源分给了两个宝宝，会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力不从心，并增加妊高症（妊娠期高血压）、心肺并发症、早产、宫内缺氧、宝宝的死亡率明显增加、贫血、产后大出血、脐带缠绕、双胞胎畸形
的风险。
一天，发小梅花打电话说她舅带着舅妈来北京看病了。舅妈一个月前在老家做了妇科手术，本来手术前都说是子宫肌瘤复发，结果肚子一打开医生说瘤子是恶性的，切完了还要化疗。他们两口子拿不定主意，于是来北京了，求我帮着拿个主意。
同发小通完话，我赶紧抽空给她舅舅去了个电话了解情况。才知道舅妈因为子宫肌瘤，每次来例假都血崩。当地大夫早就建议做手术，可舅舅他们考虑还没有孩子，怕手术后没法生孩子所以没有听取大夫的话，一拖就是一年多。后来舅妈在厕所里直接晕倒，才下定决心做了手术。
话说舅妈做完手术后来例假的时候血真不多了，再也不贫血了。可是当地医院建议她避孕两年之久再考虑怀孕又太保守了，一般手术切除肌瘤后避孕一年就差不多了。避孕时间短了怕伤口没长好，避孕时间过久影响女性生育计划不说，子宫肌瘤等毛病说不定又找上门来。
有的女性，年轻的时候不珍惜生孩子的机会，因为学习、工作、小病吃药之类的原因没有把孩子留下来，等她想要生育的时候，送子鸟却再也不肯光顾她了。女人孕育生命这套物件，若总是派不上用场，说不定哪天就会出问题。
尸体解剖的数据显示，年龄较大而且从未生育和哺乳过的女性发生子宫肌瘤的危险性更高，这可能和体内持续高涨的雌激素水平有关系。目前还没有药物能够预防子宫肌瘤的发生，一旦长了子宫肌瘤，手术切除仍然是症状严重的子宫肌瘤治疗方法中最行之有效的。
还好，舅妈手术两年后顺利怀孕了，剖腹产生了个孩子。可是好景不长，孩子一岁时去医院检查，又长了肌瘤，这回长得比上次还大，只能再行手术。术前选择了保守方案——只切肿瘤，保留子宫。可是，一开肚子，看到舅妈的瘤子又大又糟烂，很有恶性的可能，大夫便补做了一个快速的病理检查。
对于一个需要手术解决的疾病，“术前诊断”只是一个大致判断。手术打开肚子以后，医生还要根据眼前所见进行“术中诊断”。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术前和术中诊断大多数还是能对上号的。但有些时候就需要重新评估病情后调整手术方案。
这个时候，将手术台上切下的病变组织迅速冷冻后制成切片能在40分钟快速得出病理诊断，所以特别适合术中诊断。但有利就有弊，这种求快的方法的准确性只有95%，不如需要七天时间的石蜡病理报告（将病变组织变成蜡块后切片的方法），准确率能达到99%。
石蜡病理
舅妈当时就紧急做了冰冻切片，病理结论是“不能除外恶行平滑肌瘤”。考虑到舅妈这已是第三次开刀了，舅舅也就签字同意切除子宫。而之后的石蜡病理诊断结果也是恶性，大夫建议化疗，怕将来转移。
了解到这里，要想知道舅妈的病下一步怎么办，最关键的是要把病理切片拿到协和，请病理科教授会诊。可是舅舅之前啥也不懂，只带了病理报告单就上北京来了。没有办法，只有回老家医院借切片，因为这是一切判断和建议的依据。缺少这一关键材料，就是让协和的教授怎么瞧舅妈也没用。除了病理切片，还有病理报告和手术记录，都是了解手术具体情况必不可少的资料。
拿到病理切片，我辗转联系上协和妇产科病理研究最厉害的郭教授，结果三位专家一致认为这是富于细胞性平滑肌瘤，根本不是恶性的平滑肌肉瘤。那么说当地医院误诊了？但协和病理科却认为这不怪当地的病理医生，因为子宫平滑肌肉瘤的诊断标准至今并未统一，部分病理学家并不认可协和采用的这个判断依据。说白了，病理专家判断的笔在有些时候也是游移不定的。医学本不是万能的，金标准也不是完全准确的，只是尽量接近真理罢了。
这么看来不用再找专家决定什么化疗方案了，本就不用切除子宫，更谈不上化疗和放疗的事了。考虑到舅舅的倔脾气，我和发小俩人合计半天，觉得既然全世界的石蜡病理都有1%的误诊率，而当地医生的手术流程没有半点问题，这算不上医疗事故。再说，舅妈的子宫切也切了，再闹腾也安不回去，把医院告到法院或上访也都是徒增他们的烦恼。干脆就说该切的都切了，不用再化疗，让二人高高兴兴打道回府，踏实过日子得了。第二年看到他们一家人脸上洋溢着小富即安的微笑，我心里最后一丝担忧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之前看了这么多患者，发现有时候告诉病人真相不见得都有好结果。有的人不知道病情的严重，整天乐乐呵呵；而有的人手术后得知是癌症，要不愁眉不展，要不愤世嫉俗，余生的生活质量可谓完全不同。
病痛会凸显人性的脆弱，甚至使人变得不可理喻。有的时候治病迫在眉睫但病人始终没有办法和医生达成默契的情况也时有发生。管理病房，就要把重点放在这些“困难”病人上。比如一位子宫肌瘤患者，明天就要上手术台切除子宫了，头一天却变卦不愿手术了。这个时候不能跟病人对着干，只能像教育孩子一样需要一点沟通的艺术。
首先要给患者安全感：对她的病情做到心中有数，了解她的家庭状况，直呼她的名字，拍拍她的肩膀都能凸显对患者的关怀，拉近医生和患者之间的心里距离。当病人放松心情，医生的对话就胜利了一半。最后再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分析治疗方案利弊得失，就容易说服病人了。特别是性和生育是每个女人一生中的大事，医生更需要认清和识别患者对即将进行的手术的种种误解和顾虑所在。
这位闹脾气的病人最终按原计划进了手术室。子宫切下来后，还要按规定的方式剖开子宫和肌瘤进行肉眼观察，是医生排除恶性病变的第一步。随后，切下来的样本要完全浸泡到配置好的福尔马林溶液中，送到病理科做化验。在此之前，重视细节的大夫会将肿瘤给病人家属看一眼，并告知他们手术完成了很顺利好让人放心。在这个细节上，我是有过惨痛教训的。
有一次夜班，大夫们正在做一台剖宫产手术。刚捞出胎儿缝好子宫，来了一位车祸后浑身是血的孕妇。大家飞速处理好第一个产妇的伤口，就投入下一个产妇的抢救当中。因为产妇大出血，大夫们浴血奋战了好几个小时才把病人送到了重症监护室。这时我才想起第一个产妇还在麻醉室，而守在手术时外的老母亲看到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的紧张神情，还以为手术室里大出血的是自己的女儿，竟然急得犯了心绞痛，最后也没能看上一眼自己的孙辈去世了。从此以后，只要手术超出我们交代的预期时间，我都会叮嘱护士到家属等候区知会一声。
经常会有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来找我咨询其他人的病情。可是哪怕同一种病也要因人而异，就拿简单的痛经来说，青春期女孩很多是因为处在生长发育的“动荡”时期，注意放松和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能得到缓解；而更年期女性月经不调很有可能是长了肿瘤得了病。所以不见病人，不了解详细病史，不做全面检查，医生是不可能随便在电梯间或着路上给人出主意开方子的。让病人亲自去医院看病永远是第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和大夫交往，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自私，动不动就担心自己被别人传染。其二就是不管大病小病都要求找顶级专家。像盆腔炎算是妇产科常见病，妇产科医生都会看，为此非要找一个教授真的是大材小用了。最后，拜托人的事一定要守信，好不容易帮忙加的号却失约，会把不管加号的专家还是帮忙的医生都给得罪了。
其实医生并非不通情理，只是有的人见面就是一堆看病的问题，也不管别人忙不忙总能絮叨半天。碰到这种“熟人”，医生也只能避而远之了。
另外，请医生帮忙挂自己科的号还算容易，请他挂别的科的号，特别是像消化内科专家号这种排长队的号，还真是麻烦人家了。这种情况下，连协和的主治大夫也需要放低姿态打亲情牌，或者费尽口舌激起专家的好奇心才能办妥。早些年，就算费尽周折我也会帮一帮托过来的人。经历了多年的人情冷暖后，我终于学会了适时推绝，与人交往反而轻松很多。
外人看着光鲜，协和住院医师天天从早忙到晚，2000年时工资才2000多，连买套内衣都只能买山寨版的。相比低收入，病人和家属的不理解更让人寒心。
协和的一位老病号，一位卵巢癌的老太太突然昏迷后被送到协和。因为当时诊室就一位医生，于是就让病人儿子去病案室拿病历，可他来回折腾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找到，正巧碰到来会诊的萧峰大夫，就把气撒人家身上，上来就把人家一只胳膊打脱臼了，鼻梁打折了。
拳头虽没落在琳琳身上，她却在心里翻起惊涛骇浪，因此萌生了离开协和去外地医院走穴的念头。“协和的妇产科医生门槛高、工作累、收入少，到最后还不被病人理解。从业务成长上上来说，协和专家如云，很多机会都轮不上我们这样的主治医生。”
要说现在协和最让我钦佩的大夫，那就是许宁教授，永远气定神闲，让人联想到中国妇产科之母林巧稚。许宁教授是林巧稚的亲传大弟子，一样的干净利落，一样的严谨，一样的火速赶往产房救急。可就这样一位柔弱的老太太，也有一次在奋力抢救了一位顺转剖的胎儿后被小孩父亲一拳打骨折了。
但总有一小部分孕妇在临产到分娩这是一个小时的过程中出现问题，这些情况又是产检时检查不出来的原因，比如原发性的子宫收缩无力。孩子父亲一听说孩子出生前窒息了，还要送儿科观察，一拳就把老太太的锁骨打骨折了。痊愈后不久，许老太太就离开了协和，去了一家私人诊所。
许教授走了，琳琳在2007年也走了。在终于练就了一把手术刀后，琳琳在协和仍然没有一席之地，于是选择了到各二、三线城市看门诊做手术。再过了五年，琳琳已经打算和几个投资人合伙开医院，开一家让病人有尊严，医生也有尊严的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