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有人做研究,发现全国的调查记者有 14% 来自湖南,位居全国第一。
陌陌的 CEO 唐岩是湖南娄底人。当时他微博转发了这个数据,说“中国的媒体行业几乎没有门槛,于是自命不凡、报国无门的湖南人来了”。
当时确有这个说法,南方报业大院里面的官方语言是湖南话。广东北边就挨着湖南,这些湖南小城出身、在一线城市接受教育,被新闻理想感召的记者每次过年回家都能听到来自基层的坏消息。
以前在家乡的时候他们不觉得怎样,但是在风气开化、经济繁荣的大城市呆久了,就觉得岂有此理。所以这些湖南记者特别喜欢顺路回老家做调查报道,不是写拆迁就是写上访,不是写横征暴敛就是写官商勾结,搞得湖南“官不聊生”。
因为湖南政府管不了广东的媒体,所以只好把状告到中央去。湖南政府官员还把为首的四位湖南籍记者邓飞、罗昌平、欧阳洪亮和龙志称为“湖南四害”。
但最近十年,传统媒体式微,一线城市房价飞涨,年轻人生存压力越来越大,再愿意纯粹拿笔杆子的人越来越少了。
下一代的湖南人都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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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编辑上周写张黎,写完之后就命令编辑部全体学习《人间正道是沧桑》。包小姐说了一句,“有时间还不如看《欢乐颂2》”。就被老编辑说是恶意诽谤,勒令她禁止发文章两星期。
我老老实实看到第三集,杨立青在黄埔军校的面试里讲解湖南,说近代革命都是“广东人闹革命,浙江人出钱,湖南人流血。”
有些湖南人看到这句老话,说这表示我们敢想敢干,一腔热血,不耍嘴皮子,为了认可的事情愿意流血。所谓“
恰得苦,耐得烦,霸得蛮
”
。
近两百年,湖南最著名的特产就是伟人。从曾国藩左宗棠到毛泽东,甚至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雷锋,都是湖南人。
所以前几年社交网络上,很常见骄傲的湖南人写文章,盘点历史上湖南出过的伟人、干过的大事,标题都是这样的:《湖南人凭什么》《对不起,湖南人又让全国人民黯然失色了》。
但唐岩特别讨厌这种标签化地归纳湖南人的说法,他把老家娄底叫做娄底斯坦,说湖南人 YY 起来绝对是全国之最。说他受不了湖南人特有的毛氏依恋,甚至会因为对毛的看法跟父亲吵两嘴。
在湖南创业者中间,唐岩看起来是个异类。
唐岩老家是湖南娄底。娄底有个县叫“双峰”,离张小龙老家邵阳“洞口”不远,一百多公里路。小时候唐岩和男同学们,最喜欢问女同学的问题就是:从双峰到洞口有多远?
编辑出身、酷爱打帝国时代的唐岩,在媒体上是“痞子CEO”的形象,会跟抢计程车的人打架,敲钟当天和投资人对着镜头竖中指。
但他讨厌别人标签化自己,在微博上抱怨过。他的微博不用真名,昵称故意换成了火星文的“为你变乖”——当年他打帝国看到这种名字的玩家一定是手起刀落的。
有段时间微博流行地域梗,他说“
我是湖南人,我不看电视,恰不得苦,不霸蛮,还很不耐烦
”。
实际上他确实挺霸蛮的。早期团队常因为某些问题讨论得不可开交,到最后往往以唐岩一句“那就听我的”解决。当年他在三元桥地下室租住的日子也确实吃过苦头,不然 25 岁生日那份 13 块的水煮肉片饭,不会成为他为数不多能记住的生日。
所以这其实有点“假装不努力”的感觉。
本质上唐岩大概依然和很多典型湖南创业者一样,撞到南墙不回头,抓大放小,把影响力放到比赚钱优先级更高的位置上。
2000 年张小龙把 Foxmail 卖给博大的时候,唐岩还在工地上做工程监理。一年后唐岩 22 岁生日,在工地宿舍里抽着烟 YY 度过,幻想的内容是衣着光鲜来到一个声色犬马的酒吧,在美女的尖叫下不为所动地喝完一杯洋酒,扬长而去。
程苓峰三年前写过一篇文章,对比陌陌和豆瓣,说清华本科、留美博士的阿北像蒋介石,是犬性和狮性的统一;而野鸡大学毕业、在论坛上跟人吵架出身的唐岩,像毛泽东,是虎性和猴性的统一。
唐岩故意转发了文章,说“恩来啊,我们长征滴时候,经过了程苓峰的家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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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快手融资 3.5 亿,又一次震惊了一线城市互联网从业者。快手 CEO 宿华也被推到聚光灯下,大家一看,宿华也是湖南人。
这么一算,张小龙的微信、宿华的快手、唐岩的陌陌,这三个原生于移动互联网的、流量最大的社交产品,全部是湖南人做的。
如果再算上去年的映客,和在国外爆发的 musical.ly,那就是五个——映客 CEO 奉佑生老家湖南永州,musical.ly CEO
阳陆育老家湖南益阳。今天创业家还发文了,把宿华、奉佑生、阳陆育并称为湖南三杰。
从前是“得湖南者得天下”,现在是“得湖南者得流量”了。
湖南 GDP 最高的三个地方是长沙湘潭株洲,都在湖南的东北。但这些社交创业者没一个来自这些地方,全都是西、南边小镇出身的。
张小龙的邵阳市、唐岩的娄底市、奉佑生的永州市,呈南北一字排开,互相接壤。宿华比他们更西一点,在张家界南边儿。
人们说好的社交产品都是孤独者做出来的,因为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这句话有点黑世纪佳缘的创始人龚海燕,但实际上连她都是湖南人,老家常德桃源。
求湖南人现身说法,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孤独?
宿华确实是个习惯孤独的人,跟张小龙一样。“新经济100人”的创始人李志刚去采访宿华,后者在四个小时的访谈里提到很多次“孤独”这个词。
当年 Google 中国有一帮有才华的程序员喜欢聚在一块儿,折腾些有意思的东西,但宿华总是独来独往。老编辑前几天去见轻芒的王俊煜,他那段时间在 Google 和宿华是同事。俊煜说他在公司的时候几乎就没有注意过这么一个人,还是后来创业了才有机会跟宿华面聊。
宿华当年在百度的那个 team,2012 年拿了一个很高的内部奖,据说每个人要发 68 万奖金。团队的人发微博,特地“@”了八、九个前同事表示感谢,唯独找不到宿华的微博,只好直接打出了名字。
除了不和同事打成一片,宿华还喜欢思考人类的终极意义这样的问题。
他对李志刚说,人类说不定只是新一代的猴子,猴子并不知道人类的这么厉害。再一想广褒的宇宙里,人类做的所有事情,似乎都那么的渺小,每每这时,宿华就会感到很悲伤。
宿华老家在张家界南边儿一个几乎全村都姓宿的小村庄。这轮出来 PR 时,宿华对媒体说过,他家村子里 1998 才通电,当年去北京上学得步行两个小时、转两趟长途汽车再搭三个小时飞机。
在清华他从本科读到博士,2006 年不想读了,跑到 Google 研究搜索引擎广告系统。之后的 5 年,他无论创业还是去大公司工作,做的全是搜索引擎和广告系统的事儿。几次失败,最后终于在 2013 年做了一个 One Box 卖给了阿里,然后遇到了程一笑。
公开资料上,宿华经历了大概 4 次创业。但有以前在 Google 的宿华同事告诉老道消息,宿华近几年折腾过的项目其实不下 30 个。
他创业时的下属在微博上回忆,当年宿华会对他的代码一行一行地检查、挑毛病,非常耐心。怕下属在众人面前挂不住脸,还专门拉着他躲到小屋里说。
可以,这很“
恰得苦,耐得烦,霸得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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