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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钟看完《浮生六记》,看沈复日子中的妙趣横生与凄凉

精读  · 公众号  · 读书  · 2017-05-01 19:58

正文

【小王子荐读】


今天分享的这本书是著名文学家沈复的自传体散文。


书中以作者夫妇生活为主线,赢余了平凡而又充满情趣的居家生活的浪游各地的所见所闻。作者以深情直率的笔调叙了夫妻闺房之乐,写出了夫妻间至诚至爱的真情。


荐读者:小王子,不听乱世耳语,只看想要之景。




10分钟看完《浮生六记》,沈复日子中的妙趣横生与凄凉


本文已获授权,来源微信公众号:一本简书


浮生六记是作者沈复(字三白)于其妻死后在外远游时所写,记叙了与妻子陈芸(字淑珍)十几年来伉俪情深、举案齐眉的婚姻生活。


因语言真切朴实,且感人细微,如润物无声,百余年来一直为人所传诵。


遗憾的是,浮生六记原有六卷,但早在光绪三年杨甦補于集市冷摊发现这本书的原稿的时候,尾两卷的[中山记事]与[养生记趣]已丢失,仅留被撕毁的痕迹与前四卷,令人惋惜。


亦有后两卷随作者远游琉球(今台湾)之说,无奈年代久远,且作者远游之地域辽阔,几近半个华夏,故无从考证。


《浮生六记》

  沈复  著

  古文翻译简写后约11000字


简写 | 钟欣悦  编辑 | 为为 AURORA


作者简介


沈复(1763~?),字三白,号梅逸,江苏苏州人。年轻时秉承父业,以游幕经商为生,后偕妻离家别居,妻子客死扬州。46岁时有感于“苏东坡云‘事如春梦了无痕’,苟不记之笔墨,未免有辜彼苍之厚”,乃作《浮生六记》。


书的目录


卷一 《闺房记乐》

卷二 《闲情记趣》

卷三 《坎坷记愁》

卷四 《浪游记快》

卷五 《中山记历》(遗失)

卷六 《养生记道》(遗失)


书的简写

《闺房记乐》


沈复是乾隆年间苏州人氏,出生于体面的官宦之家,幼时衣食无忧,与金陵于氏订下娃娃亲。奈何于氏八岁多便早夭,这桩婚事便不了了之。

 

沈复十三岁时,陪母亲回家省亲,见到了已故舅舅心钰先生的女儿陈芸,也就是他的表姐。陈芸大沈复几个月,与母亲及弟弟克昌相依为命,家中大小事务,都由她操持;弟弟克昌的学业、家里的生活,都因她做女红才得以为继。


陈芸还很聪明,学说话时听了一遍《琵琶行》便能背诵,她在操持家务、做女红养家的同时,自己也会依照琵琶行的原文学认字,逐渐学会诗词吟咏。沈复问陈芸讨了她写得诗稿来读,有的诗仅一联,有的三四句,大多零散不成篇章。


沈复为那些诗一并题了“锦囊佳句”的字,那是唐朝早逝诗人李贺的典故(李贺身体瘦小,常带一名书童,骑一匹弱马,在郊外闲游,看到心旷神怡的风景时,往往才思泉涌,即景生情,总会立刻写下几句诗,放到书童背上的锦囊中,傍晚回家时拿出这些锦囊佳句出来整理成篇,日日都有新作,未曾中断。李贺英年早逝,年仅27岁。)沈复题字仅是戏笔,揣着开玩笑的心思,却不料最后一语成谶,“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


乾隆四十五年正月二十二日,沈复与陈芸成婚。陈芸做了新娘子后,待上尊敬,待下温和,与沈复耳鬓相磨,形影不离,举案齐眉二十三年,在一起越久,感情越亲密。


他们会在“我取”轩饮酒作乐、研习书卷、品月评花;会在福寿山祭拜扫墓、观石捡石、采花簪花。陈芸每天用餐,必吃茶泡饭,喜欢配芥卤腐乳(吴地称之为臭腐乳),又喜欢吃虾卤瓜,这两样东西,被沈复称为平生最厌恶的东西,于是陈芸便用筷子夹起卤瓜,强行塞进沈复嘴里,沈复掩着鼻子咀嚼,觉得脆生生得似乎还挺好吃,又放开鼻子嚼,竟然觉得异常好吃,从此也喜欢吃了。沈复感叹道:“这些东西,开始讨厌,现在却喜欢吃了,真是奇怪。”陈芸笑着说:“情之所钟,虽丑不嫌嘛!”两人恩爱的夫妻生活,可见一斑。



陈芸是个看轻珠宝首饰、重视破书残卷的爱书人。沈复的弟弟启堂娶媳妇儿时,家里缺了珠花,陈芸便拿出她结婚时收的彩礼里面的珠花,呈给婆婆。一旁的婢女仆妇,都为陈芸感到可惜,陈芸却不以为然:“女人属于纯阴,宝珠又是阴中之阴的属性,用珠子做首饰,把女人的阳气都克没了,有什么可贵的?”而家里残缺不全的书,芸一定会搜集整齐,分门别类,汇集订制成帙,起名叫“继简残编”。破损不堪的字画,芸一定会粘补成幅,补全卷起,叫它为“弃余集赏”。每天忙碌于旧书画中,如鱼得水,不知疲倦。


因启堂要娶媳妇,沈复全家便搬迁至仓米巷,仓米巷深居闹市,风景毫无可取之处,因此芸一直怀念沧浪亭的优美山水。沈复请示过母亲后,带陈芸到家中仆妇的家中消暑。这地方是元末张士诚的王府废址,花光树影,交通错杂,地旷人稀,颇有野趣。正逢七月,绿树阴浓,水面风来,蝉鸣聒耳。两人垂钓于柳荫深处,观晚霞夕照;设竹榻于篱下,就月光对酌。他们恋恋不舍,一直逗留到九月半才离开。


离仓米巷一里地的醋库巷,有个洞庭君祠,俗称水仙庙,白天这里戏曲不断,夜晚时花色明艳,光影流离,璀璨得仿佛龙宫里开了夜宴。沈复被朋友邀请去插花布置,回到家跟陈芸大大称赞了一番,陈芸叹息道:“可惜我不是男子,去不了啊。”沈复笑笑:“穿我的衣服,戴我的冠,不就是男子了吗?”陈芸大喜,把发髻改为辫子,添扫峨眉,衣裳在腰间打折,缝好,外头披上马褂,脚穿蝴蝶鞋,两人直奔水仙庙。玩了大半个庙,没人认出她是女子。有人问起,沈复便答道“他是我表弟”,人家拱拱手施个礼便罢了。


最后到的一个地方,有少妇和小姑娘坐在宝座后面——原来是管事人家杨家的家中眷属。陈芸想挤过去打招呼,却身子一侧,不小心按了一个少妇的肩膀,旁边的老婢起身大喝:“哪里来的狂生,懂不懂礼教!”沈复正要措辞掩饰,芸立即脱帽踮脚:“我也是女子啊!”对方便转怒为欢,还请吃茶点,随后叫了肩舆来抬着陈芸,好生回家去了。



吴江钱师竹先生病故,父亲写信回家命沈复前去吊唁。过吴江必过太湖,陈芸想同去看看太湖,便以回娘家为由暗自去了,等沈复吊唁完毕遍与他在太湖相会。这正合沈复心意!两人在万年桥相会,开船窗,持绢扇,披罗衫,剖西瓜。两人与船家姑娘素云一起喝酒,欣然畅饮,赏霞观月,好不快活!


陈芸酩酊大醉,先乘肩舆回友人鲁半舫的萧爽楼去了,沈复便对着空着素云饮茶聊天,踩着月光回了家。 几天后,鲁夫人听岔了消息,对陈芸说道:“前天你夫婿带着两个歌妓在万年桥下船中饮酒,你知道吗?”陈芸道:“有这事啊,其中一个歌妓就是我啊!”于是把出游始末详细地告诉了鲁夫人,鲁夫人大笑释然。


乾隆五十九年,沈复从粤东回来,同伴中有一位是沈复的表妹婿徐秀峰,带回来了一个侍妾,大夸自己新娶的妾如何美丽,邀请了陈芸去看。陈芸说:“美自然是美的,韵味却不见长。”秀峰问:“你夫君纳妾,必然纳一个又美又有韵味的么?”陈芸道:“那是当然。”从此她为这事挂了心,痴心帮沈复物色美妾,可当时也没什么钱办这事儿。


当时有个有才的浙江妓女,叫温冷香,寓居苏州,住所在虎丘,沈复的朋友张闲憨很喜欢她。当时沈复的母亲恰好要带陈芸去虎丘玩,张闲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主动登门拜访,想让沈复当他的探花使者,一起去虎丘找温冷香。于是四人分两拨同行,约好在虎丘半塘见面。


张闲憨直接带沈复去温冷香的住所,见到了她快要十六岁的女儿憨园。憨园亭亭玉立,接待谈吐之间显得颇知文墨,有些学识。而温冷香虽然如传闻一样风华绝代,但也是徐娘半老的年纪了。张闲憨瞬时没了什么兴趣。一行人与憨园同坐一艘船,往虎丘半塘进发。船中的人大都是富家子弟,沈复身处其中,很不自在,盼着早些与妻子相见。


两船相会时,憨园与陈芸一见如故,两人携手登山,游览名胜,亲如姊妹。到家时,陈芸感叹道:“今日我才得见美丽又有韵味的女子啊。我已经约了憨园,明日来看我,我当为夫君你办好这事。”沈复大为惊讶,并且觉得憨园这样的女子自小娇生惯养,不是普通人家能养的起的。况且夫妻二人正伉俪情深,为何要多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呢?陈芸笑笑:“是我自己喜欢她,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二天中午,憨园果然来了。芸设宴殷勤地招待她,但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拉拢的话。等憨园走了,芸对沈复说:“我方才又与她密约了,十八日那天来我们家与我拜为姊妹。夫君你应当早些准备牲牢祭拜之物等着。”沈复便由得她去了。


十八日那天下了雨,但憨园依然信守承诺来了。她俩结拜为姐妹后,本要继续喝酒,但憨园另有约,就先离开了。沈复见到正要离开的憨园时,憨园十分羞涩,手上戴着芸的翡翠钏。憨园走后,芸对沈复说:“美人的心已经得了,夫君要怎么谢我呢?”沈复问芸究竟,芸答:“先前这么秘密,是怕憨园有其他意中人。后来探问过了,确实没有。就问她:‘妹妹知道今天我什么意思吗?’憨园道:‘蒙夫人抬举,但母亲希望我嫁入豪门,这事我怕难以自主,希望彼此再慢慢商量吧。’ ”芸笑笑,脱下手上的翡翠钏:“玉的宝贵处是坚实,且有团圆不断的意思。妹妹试着戴戴呀。”由此看来,憨园的心已经得了。比较为难的倒是温冷香那边,我再想想办法。”


自此,沈复与陈芸没有一天不谈憨园。


最后的最后,憨园还是被豪门的人抢了去。而陈芸,竟也因此而死。(参见第三章 坎坷记愁)



闲情记趣》


沈复小的时候,视力很好,能睁大眼睛看太阳,连秋鸟细小的羽毛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凡是纤小细微的东西,他一定会细细地观察它的纹理,所以总是能感受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趣味。他把夏天的蚊群想象成是鹤群在空中起舞,并用烟喷他们,让蚊子们充过烟雾飞翔,仿若青云白鹤。蚊嗡于烟间,果然像鹤在云端鸣叫,令他拍手称快。

 

他也常在土墙草丛错杂的地方,蹲下身子把自己放低,把草木看作是树林,把虫蚁当作走兽,把土块当山丘,把凹处作沟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还有一回,他正看两只虫子在草间争斗,兴趣正浓,突然一只庞然大物扑过来——原来是一只癞蛤蟆,舌头一吐,两只虫子都被它吃掉了。沈复那时年幼,讶然惊恐,等思绪定下来,捉住蛤蟆,鞭打了数十下,便将它赶到别的院子里去了。

 

一日他的阳物被蚯蚓咬了,肿了起来,无法小便。偏方说鸭的口水可以治这个,大人们只好捉来鸭子,让鸭子开口含着。婢女的手不小心松动了一下,鸭子就颠动脖子,像是要把沈复的阳物吞下去似的。沈复大惊,嚎啕大哭。大家知道了,都传开去当笑话讲——这都是小时候的闲情逸事了。

 

年纪大了点儿后,沈复开始爱花,张先生在这方面是他的恩师。张先生临终时,送给他一盆荷瓣素心春兰,是不可多得、可以入图谱的上等兰品。沈复很爱护它。沈复在外当幕僚时,陈芸亲自灌溉,于是兰花的花叶十分茂盛。没两年,这花忽然死了,沈复十分不解,花根色泽莹白如玉,兰芽生机盎然,怎么就死了呢?后来才知,是别人想要他这盆兰花,他不许,于是人家就偷偷用开水把花烫死了。自此沈复发誓,再也不种兰花了。

 

虽然沈复精通养花、盆景方面的知识,但家中没有园圃,陈芸十分怜惜花枝花叶,不想放开修剪,所以花木也难以长成好树好花。

 

花的学问,不仅在于如何养花、剪花、插花,也在于那些点缀盆景的花石。有时种水仙没有灵璧石点缀,他便拿些长得像石头的木炭来取代。黑色的木炭与水仙洁白如玉的黄芽菜心对比,黑白分明,十分有趣。石菖蒲结籽了,用冷米汤和上石菖蒲籽一起咀嚼,喷在木炭上,再将木炭放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过些日子,木炭上便能长出细菖蒲来,绿茸茸的,十分可爱。


把老莲子两头磨薄了,放入生鸡蛋中,让母鸡去孵。等同窝鸡都破壳而出时,拿出那枚生鸡蛋,把有年头的燕巢泥兑上天门冬(10:2),放入在小容器中,种上被母鸡捂过的莲子,用河水灌溉,莲子花开时如酒杯大小,荷叶如碗口,亭亭玉立得可爱。

 

在静室里焚香,也是和种花一样清闲又有雅趣的事情。焚香时,把香在锅里蒸透,在香炉上摆一个铜丝架,把香放在上面,离火半寸,慢慢烘着,这样香味幽韵又没有烟。

 

沈复和陈芸曾住在陈芸的义姐华夫人家里,华夫人让两个女儿跟着芸学认字。乡间夏季炎热,芸教她们做活花屏。做成的花屏高六七尺,用砂盆种上些扁豆,放在花屏中,让扁豆攀附着屏自己生长,透风遮日,迂回曲折,又可以随时更换,所以叫做活花屏。用这种方法,一切藤本香草植物都可以拿来做活花屏,这不正是乡居遮日的绝佳方法么?


“活花屏”还原设计图/焦俊 绘


他们也曾在沈复的友人鲁半舫的萧爽楼里住了一年半之久。沈复的朋友们常来这里聚会。陈芸擅长物美价廉的烹调手段,不论什么菜只要经了陈芸的手,一定会有意外的好味道。有时家里困难,没钱买酒,陈芸就会卖掉自己的钗子,一点儿不犹豫。朋友聚会的良辰美景,从未敷衍度过。

 

到了菜花黄的时节,大家想边赏花边吃热食喝热酒,但带着食盒去赏花没有意思,就近找地方喝酒就看不了花,看完花再喝酒也没意思。陈芸笑道:“明天你们各自带好份子钱,我自己担着炉火去。”

 

待众人走了,沈复问:“明天你真的自己去吗?” 陈芸说:“才不是呢。市井里有卖馄饨的,他的担子里锅炉灶都齐备了。我们先把菜肴做好,租个馄饨担子,明天到了地方,茶酒两样就都齐全啦。”沈复哈哈大笑,拍手称好。

 

大家一起到了苏州南园,听了陈芸的法子,也都拍手称妙。游人见了,啧啧称奇,羡慕不已。大家吃茶、饮酒、赏花,好不快活!大家都说:“若不是夫人您,一定不能这么尽兴。”大家欢笑而散。



坎坷记愁》


人生坎坷往往是自作孽而得,沈复却不是,他重感情,重承诺,爽直不羁,结果成了牵累。沈复的父亲为人豪爽,经常慷慨解囊,替人送女出嫁、抚育幼子,这种事数不胜数,挥金如土,终生为他人忙碌,不怎么顾得上家里。于是沈复夫妇有时需要钱,就只能去典当东西。一开始还是拆东墙补西墙,后来就左支右绌,应付不来了。

 

沈复与父亲常年在外,不能回家。父亲知道儿媳妇识字,于是让儿媳妇代笔家书。后来家里有闲言碎语,母亲生疑,觉得是陈芸在家书里叙述不对,就不让她写家书了。父亲不知,以为陈芸不愿代笔家书,便冷落了她。沈复知道原因后想去父亲那里替妻子辩白,陈芸拦住他道:“宁可被公公责备,也不要失了我在婆婆那里的欢心。”这件事,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澄清过。

 

父亲常年在外为幕僚,跟沈复说起想要一个同乡的年轻女子服侍他起居的事,这样他说话好歹也有人听。沈复于是写信回家拜托陈芸为父亲找一个小妾。陈芸不确定这件事是否能成,便不敢告诉婆婆。等物色到的姚家女子来了,找个托词说是邻居家过来玩的小姑娘。父亲派人把这小姑娘接到自己的衙署里,陈芸又听了别人的建议,说这女子是公公一向合意的姑娘。婆婆知道了,就说:“这姑娘先前还说是来玩的,老爷怎么就娶了呢?”因为这件事,陈芸也失去了婆婆的欢心。

 

陈芸弟弟克昌出门远游始终不返,母亲因思子心切病故,陈芸因此患了血疾。认识憨园后,她有一年多不曾发病。但憨园被豪门接走,并且豪门的人许诺会赡养她母亲温冷香,这是沈复一家人不能给的。陈芸并不知憨园已许了人家,只觉自己受了愚弄(沈复早知此事,只是担心陈芸身子才瞒着她),血疾发作,形销骨立,吃药也没有用。公公婆婆又因为得知憨园是一名娼妓,而陈芸私与娼妓结为姐妹,有辱沈家书香门第,更憎恶她了。

 

所幸沈复与芸生的女儿青君十四岁,知书达理,常代劳典当簪钗衣服。儿子逢森十二岁,跟着老师读书。沈复连年没有工作,只好在家门口卖花,三天的收入还抵不上一天的开支。因贫寒,陈芸发誓不再请医问药了,并为了赚钱,拖着病体十天内绣完了心经。她身子本就柔弱,又因此而头晕腰酸,需要人伺候,于是上上下下都有些烦她。

 

恰逢沈复一朋友借了五十金高利贷,让沈复做担保人。友情难却,沈复就同意了,不料最后朋友拿着钱跑了,于是到了年底,放贷人便来讨债,在门口咆哮。父亲问:“我们书香门第,怎么欠了这种小人的债务?”正要解释,陈芸的盟姐华夫人听说她病了,派人来问话。陈芸与华氏当年刺绣时,曾有过“疾病相扶” 的誓言。父亲以为是憨园派来的,更加恼怒:“你妻子跟娼妓拜为姐妹,你也和小人为伍。念在我们是父子的份上,你三天内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要逼我去官府告发你不孝!”

 

陈芸知道了,十分难过,唤来了华家的主使。主使回答道:“我家主母久闻夫人病重,本想亲自拜访,但因未曾登门,不敢造次,这才唤我来。主母嘱咐过,若夫人不嫌弃乡下简陋,可以到乡下去调养,也算是践行了幼时灯下的话。”陈芸听了主使的话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忧的是未来的日子——自己一直不能住在别人家、一双子女也不知如何安置,但还是决定去华夫人处养病,于是由沈复陪同。


一双儿女又不能放在家中拖累公婆、讨他们的嫌,便把青君被许配给沈复表哥的儿子王韫石去做了童养媳,逢森托朋友夏揖山转推荐去别处学贸易了。分别之时,逢森大哭:“我母亲不回来了!”青君连忙安慰他,堵住他的嘴。沈复和芸肝肠寸断,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对他说别哭。走到岸边,解绳开船,陈芸这才放声大哭。

 

这一走,芸和逢森、青君,就是永别了。

 


过了二十来天,陈芸恢复了些,渐渐能起床走路了。沈复与陈芸商量着到别的地方去住,毕竟久住在这不是长久之计。陈芸道:“郎君的姐夫范惠来现在在靖江盐工堂当会计,十年前他曾向夫君借了十金,当时现钱不够,妾身还典当了叉子来凑数,这才如数借过去了,夫君还记得吗?靖江离这不远,夫君何不去一趟?”沈复便照办了。出门时天气还很暖和,第二天晚上就春寒透骨。沈复沽了些酒,喝来御寒,囊中盘费却基本见底。沈复暗自计算客店房资、渡船费用,不敢再喝酒了。

 

这时恰好遇到当年帮过的曹老翁。当年曹老翁家里困难,借了高利贷,要曹老翁用女儿还债,但女儿已经说好了人家,对亏沈复当年从中调解,才将女儿许给原定的人家,曹老翁一直心存感激,请他喝酒,为他付房钱饭钱,送他到靖江公堂。沈复也很感激他,给了他一个银元作为感谢。沈复在范惠来处住了两天,但因为范惠来自己也正窘迫,只能还二十银元。沈复也没抱太大希望,于是先回去了。

 

二月初,有贡局的司事们请沈复入衙署工作,做笔墨文书工作。八月,依然住在义姐家的陈芸来信给沈复说病已好了一大半,但一直寄住在非亲非故非友的人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希望来看平山的风景。于是沈复在先春门外租了房子,将陈芸接了回来,临别华夫人还赠了一个小奴仆阿双帮忙做饭,并许诺若有条件将来要当邻居。

 

不料陈芸才来没一个月,司事裁员十五人,沈复也在其中。陈芸强颜欢笑地慰藉他,千方百计为他筹划。不料次年仲春,陈芸血疾大发作,沈复想再到靖江求范惠来帮忙,陈芸说:“求亲戚不如求朋友。”公婆的冷漠、小叔子和妯娌的落井下石、家中亲戚的冷漠,让陈芸对亲戚很失望。沈复也只如此,便宽慰道:“这话虽说的是,但他们现在自己都没有收入,自顾不暇呢。” 于是沈复便去找朋友帮忙

 

但那时,家中经济已到了日常开支都难以为继了。沈复骗陈芸说雇了骡子出门,其实他装饼入袋,徒步出发,一边吃一边走,次日下午四点才到达了靖江。因范惠来的推脱,沈复等了三天才等到从常州回来的范惠来,借了二十五两银子。不料雇了骡子急速回家时,陈芸正哭泣:“昨日中午,阿双卷东西逃走了!若阿双逃回家,父母将他藏起来,讹义姐说孩儿丢了要赔钱,要拿什么还呢?我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的盟姐呢?”

 

沈复连忙宽慰她:“你考虑得太深了。藏孩子讹钱,都是讹富人,我俩哪里有什么油水可以给他们榨呢?况且我们对阿双一直很好,邻里有目共睹。盟姐给了我们一个偷东西的家奴,应该是她没有脸面见我们才对。我们应该先去报案,以绝后患。”陈芸听完,情绪宽释了一些。但自此她常梦中呓语:“阿双逃走了!”“憨园为什么负我?”病情越来越重。

 

沈复想请医生来,陈芸阻止了他:“我的病,先是因为弟弟出亡、母亲过世,又因为憨园使得公公婆婆更讨厌我,甚至连累了夫君你。所以现在头晕、怔忪这些病症,都齐备了。病入膏肓,神医也束手无策。我跟着夫君二十三年,夫君待我一直很好,从未因我顽劣而放弃我。有这样的夫君,妾身此生无憾。若能吃饱穿暖、骨肉相聚,浏览名胜,真成了烟火神仙呀。可叹夫君你太多情,妾身又薄命!不能继续做你的妻子,未看逢森娶媳妇,我的心里总是很遗憾。”陈芸泪如雨下,大如豆粒。

 

沈复安慰道:“你病了八年,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呢?”

 

“我梦到父母来接我,闭上眼睛,飘飘然的,可能是灵魂已飞走,只是驱壳还留在这里的缘故吧。”

 

“你这是魂不守舍,喝些补药,静心调养就能好了。”

 

陈芸唏嘘道:“如果我还有一点继续活下去的可能,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来惊扰夫君你。黄泉路已近,再不说就没时间说了。夫君你如此颠沛流离,都是因为我。等我死了,夫君应当早些回家去。若不能带妾身的骸骨回家,不如就先停在这里,等有能力了再带回去。希望郎君再娶一个妻子,奉养双亲,抚养逢森,这样我死也瞑目了。”芸痛肠欲裂讹,惨然大哭。

 

“你若真的半道离我而去,我便不会再娶妻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陈芸握着沈复的手,像还有话要说,但只能断续说“来世”二字。忽发喘口噤,两目瞪视,千呼万唤已不能言。痛泪两行,涔涔流溢。既而喘渐微,泪渐干,一灵缥缈,竟尔长逝!当是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

 

胡肯堂资助沈复十两银子,沈复又变卖家中所有物品,这才能为妻子成殓。头七那天,沈复盼望着再见到芸,所以没有避开,张灯进了房间。同乡张禹门在外守候。沈复抚摸着芸留下的旧衣服,香韵犹存,冥然昏睡过去。一醒来,席上一对蜡烛芒色发青,幽绿荧荧,缩得如豆一般大小,不禁毛骨悚然,通体寒战。他搓手取暖,擦擦额头,缓了缓再仔细看你,两个蜡烛的火焰渐渐升起,渐渐高到一尺左右,纸裱的顶格差点被烧到。他正借烛光四顾时,烛光忽然又缩小到跟从前一样了。

 

沈复此时其实很害怕,想喊张禹门进来,但一想到芸的魂魄很柔弱,怕会被张禹门强盛的阳气吓跑,于是他悄然喊着陈芸的名字,真诚祝祷,于是房间里静了下来,什么动静都没了。过了一会儿,烛光重新明亮,不再腾起落下。出门时,沈复将这事告诉了张禹门,张禹门服气他胆壮,却不知他只是情痴罢了。

 

沈复将陈芸葬在扬州西门外金桂山郝家宝塔,带着灵牌回了故乡。青君、逢森痛哭,为母亲守孝,沈复的母亲知道了,也为陈芸哀悼。

 

沈复的弟弟启堂建议他先回扬州等家书,因为父亲出门在外,不知此事,怒气还未平息。于是沈复重新到扬州,卖画度日。次年三月,才接到青君的信,知道父亲生了病。沈复犹疑不决,不知要不要回去,怕触了父亲的旧怒。正犹豫时,又接到青君的信——父亲已经病故。沈复立刻回苏州,在灵前磕头大哭,哀嚎流血。母亲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呢?”沈复说:“这还要多亏您的青君孙女给我写了信啊。”母亲看着弟媳妇,于是默然。

 

沈复原本打算去修道,被他的朋友夏揖山两兄弟阻止,后介绍住到夏家旁边的寺庙中。次年七月,沈复的总角之交(备注下)石琢堂从京城回来,赴任四川重庆的官职,便邀请他一起去。沈复立即去九妹婿家拜别了母亲——父亲从前的故居已归了弟弟启堂了。母亲说:“你弟弟不值得依靠。重振咱们家的声誉,都靠你了。”

 

次年十月,沈复收到青君的书信——逢森已于四月间亡去了。

 

先前逢森的泪流不止,原来是预示着永别!陈芸只有这一个儿子,她的香火也无法再续了!石琢堂听了,长叹,送了沈复一个妾,让他重入春梦。此后的生活,纷纷攘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醒了。


黄梅戏《浮生六记》


浪游记快》


沈复当幕僚三十年,天下间没到过的地方只有四川、重庆、云南罢了,领略了不少与江南不同的风情。十五岁时,他在山阴赵省斋先生门下读书。他们在水园投鱼饵,在旱园的水面上放爆竹。砰然一响,万山齐应,如闻霹雳。

 

次年,沈复跟着老师去了杭州,得览西湖盛景。西湖的龙井,小有天园,天竺的飞来峰,城隍山的瑞石古洞,乃至玉泉、苏小小墓,都留下过他的痕迹。他也曾与同学赵辑之早早起床,去西泠桥北断桥的石栏杆上坐着,躲避炎炎的长夏。“旭日将升,朝霞映于柳外,尽态极妍;白莲香里,清风徐来,令人心骨皆清。”多么自在,多么快活!


西湖西泠桥与苏小小墓


他俩也曾在紫云洞纳凉、喝酒、吃鹿肉干和鲜菱雪藕,静静看着石头缝隙里透出的阳光。他俩登上山顶朝阳台,发现西湖仿佛一面镜子,杭州城小的如同弹丸,钱塘江犹如衣带,极目望去,能望见数百里远近景物。沈复在书中坦言:“此生平第一大观也!”

 

他也曾去过离扬州城三四里的平山堂游玩。平山堂的妙处,在于十几家人的园亭合为一体,漫延到山边,气势一气贯通,半隐半露之间,让人觉得触目,不是对景物布局掌握绝妙的人,是难以做到的。

 

沈复二十五岁那年,去了徽州绩溪克明府办事。绩溪城四面环山,民风淳朴,是个弹丸小城。靠近城池,有座石镜山。由山弯中间,曲折走出一里多地,有悬崖和湍急的流水,山壁湿润,翠绿欲滴。再往上爬到山腰,有一方石亭。亭子的左边,有块被削平了的石头,仿佛一个屏风,青色光润,可以照见人的样子。民间传说,这石头可以照见前生。唐末的黄巢到了这个地方,照见自己前生是个猿猴模样,生气起来,一把火烧了这镜石,自此再也照不出前生来了。

 

离绩溪城三十里,有个地方叫仁里。那里有花果会,每十二年举办一次。每次举办,各家都摆出自己的盆花来比赛。他在绩溪时,恰好赶上其中一次,十分想去,但又没有轿子和马匹。于是他就用断竹做杠子,绑上椅子,雇人肩扛着他去,看到他们的轿子的人,无不惊讶大笑。

 

他们就坐着这样的轿子到了仁里。忽然听见敲锣打鼓声,抬眼望去,有四个人抬着一对大得像断掉的柱子那么大的蜡烛,另外八个人抬着一头大家集体养了十二年、大得像牛一样的猪,用来祭祀的。 沈复的同伴大笑:“我要是当了神灵,怎么咬得动这么硬的猪呢?”沈复也哈哈大笑:“这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嘛。”

 

他们进了庙,看到许多形态各异的黄山松。过了一会儿,庙里开始演戏,看热闹的人如潮水一般,沈复与同伴就先离开了。没到两年,沈复因为跟同事们不合,就辞职回乡里了。

 

绩溪的生活,让他看到了许多官场中卑鄙无耻、不堪入目的情况,于是不想再做幕僚了,转行跟着姑父袁万九做酿酒生意。姑父的酒原本都是走海路卖的,结果不到一年,台湾发生林爽文之乱,海上的路被阻隔了,酒积压着卖不出去,本钱被赔得一塌糊涂。沈复只好重操旧业,去江北做了四年幕僚。

 

后来沈复和陈芸住到了萧爽楼,过着俗世神仙的日子。表妹夫徐秀峰从广东回来,请他一起去岭南赚钱。沈复禁不住芸劝,就同意了。腊月十五,他们到了广州。秀峰的货物卖得很好,不到十天就卖光了。

 

正月十六,他们一行人去“打水围”,也就是坐船、游河、看歌姬。歌姬的船,叫做花艇。他们上了花艇,老鸨笑脸相迎,那里的姑娘寰鬓蓬松如云雾,画着淡妆,阔袖子,长裙子,语音也算听得懂,沈复就挑了个叫喜儿的姑娘,身材相貌都陈与芸十分相似。他俩就到了船顶楼去睡觉。

 

每隔十天或五天,喜儿一定会派人去请沈复和徐秀峰,沈复十分怜悯喜儿父亲早逝、被叔叔卖来当妓女的遭遇,对喜儿很温存。请徐秀峰,是因为另一个姐妹翠姑对徐秀峰十分想念。一夕欢愉,也只需花四圆番银罢了。徐秀峰今天找翠姑,明天找小红,有时还一次叫两个妓女。


沈复则只叫喜儿一个人。沈复不逼喜儿唱歌,不逼她喝酒,邻船的妓女都很羡慕她。到最后,整个扬帮的妓女都认识他了。他一上船,叫他的声音连绵不绝。他也左顾右盼,应接不暇——这样的好人缘,是在妓女身上挥霍万金的人也得不到的呀!

 

次年,徐秀峰依然去广东做生意,但沈复的父亲不让沈复再去了,沈复只好去青浦工作了两年。喜儿知道了这消息,难过得要自尽,所幸被救下来了。“半年一觉扬帮梦,赢得花船薄幸名”,也足以让人惋惜了。

 

嘉庆九年春天,沈复的父亲去世,沈复十分难过,想去当道士,朋友夏揖山挽留他住在他家。夏揖山有田在东海永泰沙,九月末时夏揖山的父亲又带他去收房租。永泰沙属于崇明,丁宝初是那里的头号大户人家,他豪爽好客,与沈复一见如故,宰猪吃肉,倒酒喝酒。


这里的佃农散处各地,仿佛星辰,但只要喊一嗓子,就会云集起来,性子质朴诚实。遇到不公平的事,他们粗野蛮横,比虎狼还凶猛;如果事情处理的公平,他们就坦率拜服。于是崇明太平得像上古时节一样。

 

友人夏揖山本就性情豪迈,到了这里更加狂放。沈复更是肆无忌惮,在牛背上唱歌,在沙滩上醉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真是生平最无拘无束的一次游玩!事情办完,他们十月份才回苏州。那年十月初,琢堂从山东派人专门去接家眷与亲属,不久琢堂的家眷到了,也带来了青君的书信——逢森已于四月间亡去了。

 

之后的日子,便是第三章坎坷记愁中的最后一句——

 

从此扰扰攘攘,又不知梦醒何时尔。



编者说


浮生六记中的很多细节妙趣横生,能让人感受到生活的乐趣。但如果以现代眼光去看之中的男女关系,坎坷记愁可简而为“一个无能男人和她可怜妻子的故事”,看似幸福的日子,但陈芸却承受着公婆的挤兑,需要为丈夫谋取小妾,丈夫贫穷还需拖着病躯刺绣养家,病危被嫌弃无人照顾…反观丈夫沈复,到花船上狎妓,只因只找一名“长得像陈芸”的女子就被称为专情。

 

浮生六记反映了清代的男女关系,幸福平和的夫妻尚且如此,其他不幸的女子又有几何?但是,当然不能拿现代眼光去评审过去的背景,主人公的所作所为需要考虑当时的社会背景文化影响。只是不知陈芸为沈复尽心纳妾,是她从小接受容妾是贤惠的思想所以真心想为丈夫寻妾,还是别无选择的一种选择。


探讨:


你认为陈芸为沈复纳妾,是真心所愿,还是别无选择下的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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