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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的成色|张辰极

小鸟与好奇心  · 公众号  ·  · 2024-05-08 08:39

正文

新书试读

小鸟文学

来自新近好书的试读章节,由小鸟文学编辑部从近期出版物中挑选而来。祝阅读愉快。

本文同步刊发于小鸟文学第四十一卷,为免费内容。

“什么使一个家成为家?”

爸在夜里死去,妈早已离世,作为移民的孤儿,12 岁的露西和 11 岁的萨姆在加州这片拒绝二人存在的土地上带 着父亲的尸体逃亡,寻找埋葬之地。一路上,两个孩子遇到巨大的水牛骨头、老虎的爪印和破败的风景,也揭开家庭秘密和手足分歧的序幕。

《金山的成色》是一部以华人赴美淘金热为背景的长篇小说,两个孩子在无情的土地上逃亡⸺不仅要生存,还要找到一个家。经群岛图书授权,我们摘选了第二部分的《李》一章,分享给读者。

本书现已上市,点击【阅读原文】即可购买


“像颗李子。”爸检查着萨姆的脸,温柔地说道。李子是萨姆喜爱的水果,但萨姆脸上伤口肿胀后的瘀青和李子并不像。那伤口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

露西不忍心看,转过头去。爸抓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爸说道,“要和家人站在一起。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怎么能这么懦弱?怎么就——”

妈挡在了他们中间。她拿肚子顶着爸的腹部,说道:“宝宝。”可今天爸不愿就此打住。

“我和你说过,”爸这次瞪着妈说道,“学校不是萨姆该待的地方。”

“Bu hui 再发生这样的事,”妈说,“萨姆以后会乖的,是不是?我会找老师谈谈。上学是有价值的。Kan kan 露西。她表现多好。”

爸完全不理会露西。他看着妈。死一般的寂静再次在屋里弥漫开。那寂静似乎是从比露西和萨姆的年岁更久远的某个历史深处渗出来的。从那个地方,传来了爸反常而又冰冷的声音:“你难道还没吸取教训吗?”仿佛妈不是妈,而是和露西一样是个小女孩。“两百人的事你忘了吗?你还觉得自己最懂吗?”

露西完全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萨姆也是,两人的目光交汇时,同样充满了疑惑。两百人这个数字简直莫名其妙。可妈却抓紧了桌子。之前长了些肉的妈,这时看上去却又病恹恹了。

“Wo ji de。”妈用双手按着自己的脸,非常用力,仿佛要把骨头压碎,“Dang ran。”

爸虽然赢了争论,可神情比妈还要难看。他脸上的血色消失了。他那条瘸腿突然站不稳了。萨姆赶紧上前去扶他。露西则去扶妈。这个家又一次分裂。

萨姆上学的日子就此终结。


萨姆得偿所愿。红色连衣裙被收起,换上的是小号衬衣和裤子。“男孩的工钱多些。”爸说。妈没有反对,她的底线是不要再剪掉萨姆的头发。萨姆的头发被扎好,遮盖住之前剪掉的部分,然后收进便帽里。

妈自从上次和爸吵完后,一直异常地安静。她的眼神疏离。每当露西和她说话时,她都像是吓了一跳,仿佛刚从矿井里爬出来。

“我今天想待在家里。”露西重复了一遍。

“学校怎么办?”妈眨了眨眼,终于把目光从油布窗户上移开。在此之前,她一直望着窗外模糊的地平线。

“利老师说不用担心。”那天他一边穿过人群,一边大喊,“住手,你们这些野孩子!”他夺下萨姆的剪刀,又把红发女孩扶起。“回家吧,”他对露西说,“不用担心明天上学的事了。”

露西对利老师的特赦心怀感激。问题是,老师忘了告诉她什么时候该回去。过了一个星期,仍旧没有消息。萨姆脸上的李子是倒着长的:从黑色到紫色,到蓝色,再到没熟时的青绿色。爸仍是不看露西一眼。妈则不愿看爸。棚屋里比往常还要压抑。到周日这天,露西终于忍无可忍。爸和萨姆那天在矿上加班,露西决定去找老师。几周前他和她提过补课的事,还说了他家的地址。

让露西没想到的是,妈听说后突然两眼一亮,坚持要陪她去。


在沿着镇子南边的主街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一块写着“利”字的指示牌将他们引向了一条狭窄的小路。利老师家所在的那条路,开头是一段土路,接着就变成了石子路:那条路是专属于他的。很快,路的两边就出现了一排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郊狼灌木。落满灰尘的叶子遮盖住了那些难看的商店背面,那是属于矿工们的那一边山谷的视野。它们也遮盖住了旁人的眼光,那些人看妈时的眼神比看萨姆还要尖锐。

他们来到老师家门前时,看见的是一栋带有石烟囱、门廊还有八扇玻璃窗户的两层楼房。房子边上还带一个马厩,里面有一匹灰色的马——肯定是老师那匹叫内莉的马。这房子整齐得让露西心跳加速。露西发现自己真希望妈没有跟来。

给老师编造妈的故事不难,可见到妈的真人,怎么藏得住她那裂开了一个脚趾还闪着油光的赤脚?更何况,不管妈怎么把她的肚子藏在裙子下,用手套遮盖她那粗糙的双手,她的声音都是藏不住的。除了历史,利老师最喜欢的科目是演说学。妈说话的方式不对。调子不对。有些声音会被她吞掉,而有些声音她又拖得太长。

“我想单独和他谈谈。”露西说。接着,为了防止妈反对,她又说:“我自己可以的。不需要你帮忙。”

妈露出了牙齿,勉强算是微笑。“Kan kan。你长大了。”她先是往后退了一步,接着突然凑到露西耳边,说,“Nü er,你让我想起了自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说,露西一生都在期待这句话。她感到耳朵里一阵暖意,心也怦怦直跳。如果是从前,两人在篷车路上独处的时光,她可能会对着夕阳呐喊,不用在意谁会听见。可在这里,她不得不注意到那些玻璃窗户,还有长着郊狼灌木的幽静小路。她不动声色,等着妈往后退去,直到她靠着墙边,隐匿在视线外。接着,露西才敲了敲门。

“老师,”露西在门打开后说,“我是来补课的,拜托了。”


可见到妈的真人,怎么藏得住她那裂开了一个脚趾还闪着油光的赤脚?


利老师皱了皱眉头,就像看到了一个愚钝的学生。“露西,未经邀请就上别人家是不礼貌的,这你一定知道吧。”

“我很抱歉。可是,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了。要是能跟着你学习,我将非常荣幸。”

“我喜欢教导你。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也很与众不同。确实非常可惜。如果我把你的成长情况写进我的专著,一定能在东部引起轰动。”露西露出了微笑。利老师把一只手搭在门框上,接着说道:“但上次发生的暴力事件是不可容忍的。你的血液中带着野蛮,我不能让其他的学生受影响。我必须为大局着想。”

露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我没有打架,老师。”

“说谎并不能让你显得更有智慧,露西。我看到你在那群人里了。我还从其他学生那里听说,这事是萨曼莎先挑起的。不,结果怎么样不重要。我看的是你的意图。”

见老师准备关门,露西赶紧说道:“我和萨姆不一样。不一样。”

露西本可以把胳膊伸到门缝里,可以伸手去抓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但那只会证实老师的怀疑是对的。

就在这时,妈握住了门把手。利老师看了一眼她那戴着手套的手,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他的目光接着扫向她的胳膊,到肩膀,一直到她的脸。

“感谢你对露西的教导。”妈说。

那沙哑的声音,与妈光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妈不仅能生剥兔子皮,还能把骡子从水坑里拉上来。接着,仿佛是在回应,妈降低了语速。一把在蜂蜜中穿梭的匕首。

“我们走了很远的路过来。可以让我们进屋喝杯水吗?”

妈瞥了露西一眼,像是在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接着她对利老师露出了微笑,那是格外甜蜜的微笑,正如她的声音也变得格外甜蜜。像是一切都没变,又像是一切都变了。老师往后退了一步,把门向她们敞开。老师和妈之间的力量此消彼长。妈迈进门去。


妈在老师的马鬃沙发上坐下,仿佛那是她每天坐的沙发。她的皮肤在敞开的窗户下闪着微光。她属于这里,这个有着蕾丝窗帘、蜂蜜色木板和带金边的精致白茶杯的地方。

露西转过头去,又转回来,每次都感到心里一阵悸动。妈坐在会客室的中央,就像一幅画被镶入框中。从老师的表情来看,他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悸动。

他倒好茶,又摆上果酱饼干。“这果酱是用温室栽培的李子做的,和西部野树苗上的酸果子可不一样。这些温室果酱是我东部的家人寄来的,一路上又是火车,又是篷车的,但只要你尝一口,就知道这么麻烦都是值得的。”

妈拒绝了,并给露西又使了个眼色。“不要欠下人情。”妈总爱说。她戴着手套的双手仍整洁地摆在大腿上。露西心里虽万般不愿,也只好不碰饼干。

“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吧。”老师说。

光线照在沙发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顺着妈的身体往下游走,依次照亮每一个部位:柔嫩的脸颊,细长的脖子,手肘上的纹路,裙子底下将将露出的脚踝。萨姆的野蛮阴影在这个房间里消散了——妈证明了露西的血液里是有体面的。利老师和妈聊她的故乡,聊东部的最新消息,聊植物栽培和园艺,聊露西的阅读习惯,以及妈是怎么教露西的。

“那么你本人呢?”利老师说,“你是在哪学会阅读的?”

这个故事露西听过几十遍了。“你妈是个差劲的学生。”爸会先开口。然后妈紧跟着插道:“其实是老师太差劲。你爸根本坐不住。”他们会一起回忆爸是怎么教妈阅读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露出孩子般的傻气。

妈微微一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瓷茶杯,她的睫毛在杯子上投下阴影。“我不过是东学一点,西学一点。”

“那又是哪里呢?”

妈发出了一声与这个房间相称的清脆笑声。不再是往日那种像柴火爆裂的笑声。“我觉得你要考的人是露西才对。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我知道她很想回去上学。”

谁能拒绝妈呢?


她们走的时候,妈把头靠向露西,问她是否开心。

夕阳的余晖落在郊狼灌木上,闪着金光。世界看上去简直秀色可餐。利老师站在门廊处向她们挥手告别,他的头发看上去就像玉米须,妈深色的嘴唇看上去则像是骨髓。

“我很开心。但是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怎么学会阅读的呢?”

利老师的房子渐渐淡出视野。妈没有回答,而是脱下了手套。她把手指伸进口袋翻找,等再伸出来时,上面就像沾了泥。“试试这个。”她说着把手伸进露西的嘴。

露西尝到了一丝甜味。她小心翼翼地又舔了舔。

“这可是从大老远的东部运来的。”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李子酱饼干。“Fang xin,露西丫头。你没看见他吃了多少吗?他注意不到的。说到底他是个好人。Ying gai 会答应补课的事。”

妈吃了起来,露西却忍住了。她舌尖的甜味现在变成了酸味。“可你为什么要说谎,妈?”

“别抱怨了。”妈擦了擦手指。“Ni zhang da le。应该可以分辨什么是说谎,什么是有所保留。还记得我教过你怎么埋葬吗?有时候,真相也需要被埋葬。”


妈发出了一声与这个房间相称的清脆笑声。不再是往日那种像柴火爆裂的笑声。


妈吃完饼干,抹去了所有贪食的痕迹。她的脸上现出猫一般的满足神情。这一切是如此干净利落,露西忍不住心怀恶意地问道:“就像两百这个数字?”

后来,露西会想,如果她当时善良一些——不那么自私,或者像妈相信她能做到的那样聪明,可以读懂妈颤抖的嘴唇没有说出的话——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妈开口了,非常温柔:“等你长大一些我会告诉你的。Xian zai 帮我一个忙,露西丫头。不要和你爸说我们今天去了老师家,也别说补课的事。Hao bu hao?”

露西想问:“为什么不是现在?长大一些是什么意思?”可妈又笑了,那是利老师未曾见过的笑,因为这笑容不属于那个充满光亮的会客室。而这也提醒了露西,妈最动人的美,就在于她身上的种种矛盾:沙哑的嗓音和光滑的皮肤,带着悲伤的微笑——某种奇异的伤痛让妈的眼神看起来有千里之遥,仿佛装满了整个大洋的眼泪。

“我不会说的。”露西向这个保守着秘密的女人承诺道。

妈牵着她的手,她们一起往主街上走去,路两边的郊狼灌木也和利老师的那块地一同远去。镇子又出现了。

接着她们看见了乌云。

怪异的乌云,飘得太低,且来得太早了——离雨季还有几个月呢。男人们从店铺和酒馆中涌出。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乌云从矿井方向升起并迅速弥漫开来,天色都变暗了。妈紧抓着露西的手,抓得露西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们上一次见到这样的乌云,还是一年前在路上时。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蝗虫群,直到一声巨响,地平线上亮起了一片橙色。远方的一个矿区起火了,大火肆虐了整整三天。而妈,面对暴风雨和干旱都毫无惧色的妈,曾自己把骨折的手指拉直的妈,竟把头埋进了膝盖里,颤抖起来。在他们的篷车早就驶远后,妈仍不肯抬起头。“她不喜欢火。”露西刚开口问怎么回事,爸急忙说道,“把你的大嘴巴闭上。”

此时妈提起裙子,拉着露西跑起来。其他女人也在跑,一大群赤脚的女人,都是矿工的老婆,纷纷跑回家去。裸露的小腿和大腿,急促的喘息,在这匆忙的奔跑之中,没有任何淑女的样子。妈的眼神狂乱,根本顾不上别的。

妈在跨越小溪时绊了一下。在妈倒下的瞬间,露西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已经完全遮蔽了太阳。

妈倒下前扭过了身子,让肩膀而不是肚子着地。她的裙子染上了深色——好在只是李子酱。

“Ni zhi dao 大火中的尸体会怎样吗,露西丫头?”露西把妈拉起时,妈说。她们经过其他矿工的棚屋时,看见里面点上了提灯,微弱的黄光从敞开的房门内传出,刺破这虚假的黑夜。“我知道。” 妇女和女孩们站在门外,望着乌云。“大火过后,连能埋葬的东西都没有。”露西嘴里哼着什么,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骡子。“Yi bei zi 阴魂不散。他们永远不会放过你。”灰烬开始落下。最大的灰烬就像飞蛾,这是妈向来厌恶的。妈曾说,飞蛾是到访的亡灵。


可他们的棚屋里并没有幽灵。有的只是爸和萨姆,摆好的饭桌,以及香喷喷的饭菜。

“你们俩好脏呀!”萨姆欢快地说。

爸拿着两个盘子站着。“Lai,”他说,“先吃饭再洗漱。”萨姆坐在饭桌旁晃着腿,哼着妈的老虎歌。

妈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去哪了?”

“矿上。”爸拿着一只盘子向前一步。妈又退了一步。“是吗,萨姆?你告诉妈。”

“我们工作得很辛苦。”萨姆一边大口吃着什么,一边说。

“什么时候回的?”妈说。

“我们回来没多久。一定是刚好和你们错开了。”爸看了一眼妈裙子上的污渍,皱起了眉头。他伸出手,妈躲开了,像在跳舞。但此时安静的屋里已没有人在哼歌,也没有音乐。萨姆扭过头,就像一只警觉的动物那样,注视着妈。“你怎么了?”

妈打掉爸伸出的手。盘子掉在地上,没有碎,只是转啊转,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管它。”爸弯腰时妈生气地说。他伸出的那只手和他的脸一样干净,甲床是粉色的。他的手有多久没被煤染黑了?露西想不起来了。“你们去哪了?”

“矿上。”

“Fei hua。”

“我们好像在路上停下逛了逛。记不太清了——”

“骗子。”妈扯下窗户上那肮脏的油布,露出外面骇人的地平线。

“我可以解释,”爸看了一眼窗外,说道,“我们提早走了。Ting wo——”

“我还以为你们死了。”

“我们没事,qin ai de。”爸走上前要抱妈。

妈再次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死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她的一个肩膀现在抵着门。这时露西第一次感到,妈的眼睛真的可以像那些小孩说的那样:细小,讨人厌,凶狠。妈看着爸,就像在看馊了的饭菜,在想哪些还能吃,哪些要倒掉。“我还以为你们死了。”这句话她已经说了三遍了,语气怪异而单调,就像咒语。“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外面 na ge 是真的。Ni ne?那你是什么?是鬼吗?”


最大的灰烬就像飞蛾,这是妈向来厌恶的。


“听我解释。我们不是故意要吓你。我们做的事是希望可以——可以让你开心。”

“让我开心?”妈的声音变得非常刺耳,“你是想怪我吗?Shi wo de cuo?我的?”地上的盘子没碎,但这场冲突已在所难免。“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你的哪个承诺是真的?Ni bu shi dong xi,ni zhe ge——”

是妈让他们艰苦的生活有了秩序。在草地和泥地之中,在篷车床铺和破房子里,妈为他们争取到了轻声细语的文明生活。那是有着扎好的辫子、打扫过的地板、修剪过的指甲,以及熨平整的衣领的生活。“别人怎么看你,就会怎么对你。”妈总是这么说。可此时,妈身上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她的头发披散在她肮脏的脸上,她的话语变成了咒骂。

爸上前一步。妈已无处可逃,除了逃出门。她握住了门把手,这时爸把一只拳头塞到她嘴边。

妈不说话了。

爸收回手时,在妈的双唇间留下了一个黄色的东西。屋里所有的光都涌向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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