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2011年第10期《咬文嚼字》,觉得有下列一些事情,还应当引起注意。
关于"先生""师傅""老师""老板"的出场
《你被人"亲"了吗》一文说道:
自上世纪70年代末以来,社会称谓不断推陈出新,一浪跟着一浪。开始是"先生""小姐"卷土重来,说明社会已恢复理性,人的尊严重新得到尊重。接着,"师傅""老师""老板"鱼贯登场,反映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人们的内心深处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鱼贯:"像游鱼一样一个挨一个地接连着(走):鱼贯而行|鱼贯入场。"(《现代汉语词典》)这样,文章中的"推陈出新""开始是""一浪跟着一浪""接着""鱼贯登场"等表述,就在实际上自然而然排出了次序,有先有后,前后更替。
而事实上恐怕不是这样一个次序,而且其中还有交叉、并存,也不是推陈出新的替换关系,不是走马灯一般此去彼来。一种社会称谓的兴起、流行,逐步取得人们对认可,要有一个过程;同时其退出,也只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逐步淡出。
"先生""小姐"卷土重来?
《你被人"亲"了吗》一文说道:
自上世纪70年代末以来,社会称谓不断推陈出新,一浪跟着一浪。开始是"先生""小姐"卷土重来,说明社会已恢复理性,人的尊严重新得到尊重。
人们熟知的成语"卷土重来",通常含贬义。原为中性,如杜牧《题乌江亭》诗:"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而今多用于贬义,如曲波《林海雪原》:"他们要挣扎,他们要变天,他们要卷土重来。"
文章中既然说"先生""小姐"称谓重返社会,"说明社会已恢复理性,人的尊严重新得到尊重",充分肯定褒奖有加,那就不该说是什么"卷土重来"。
即使不在这个层面上来讨论这一问题,按照《现汉》对"卷土重来"的释义:"比喻失败之后重新恢复势力(卷土:卷起尘土,形容人马奔跑)。"其实也不便用"卷土重来"。因为一种社会称谓的自然复出、自动流行,往往还不是一夜成名,是悄然之间的事情,有一个渐进的过程,不会像"人马奔跑"那样轰轰烈烈,那样张扬,那样声势浩大,那样大张旗鼓。这同眼时某些典型的网络词语的流行,在背景、机制上还有不同。
总而言之,文章中用"卷土重来",确有不当。
此文分为(一)和(二)
《汉语中的词与非词》一文说道:
这是《中文自修》2011年第1期和第2期上所刊长文《"足下""阁下""门下"作何解?--中国古代社会三种尊称考释》中的一段话。
说刊物上一篇长文刊于前后两期刊物上,尚无不可。加上"连续"二字,或许更能反映实际情况。但说其中一段特定引文是刊于两期刊物中的长文中的一段话,却是出处"地址不详",使读者并不明确知道到底是在哪一期刊物之中。
其实,《"足下""阁下""门下"作何解?--中国古代社会三种尊称考释》一文,是分为(一)和(二)两部分的,各有所称,分别命名,犹如长篇作品有上下篇、上下卷一样。无非那名称带有一个必不可少的后缀,而恰恰是这个丢之不得的后缀,区分出了双胞胎中的老大老二。这就应该实事求是地尊重作者的意愿,明确指出是《"足下""阁下""门下"作何解?--中国古代社会三种尊称考释(一)》还是《"足下""阁下""门下"作何解?--中国古代社会三种尊称考释(二)》。
名从主人,名正言顺,如此正名之后,相应的刊期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真的凡是从阜的字都与土有关吗?
《"间不容隙"说不通》一文说道:
"隙",会意字,从阜(fù)。阜,义为土山。凡是从阜的字,字义都与土有关。
与山阜有关的字多从阜。但因为"阜"义为土山,于是"凡是从阜的字,字义都与土有关",这大概就过于绝对化了。比如,"随"的字义与土有关吗?
行文写作要留有余地,话不可说得过满。即使只是一个"凡是",也要看看是否能总括全部,要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不知引文出处
《"三流"不与"九等"配》一文说道:
例如,《红楼梦》七十五回:"你们这些兔子,真是些没良心的忘八羔子!天天在一处,谁的恩你们不沾?只不过这会子输了几两银子,你们就这么三六九等儿的了!"
文化繁荣,出版昌盛,现今《红楼梦》的版本甚多。翻阅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3月第1版《红楼梦》,这段引文是这样的:"你们这起兔子,就是这样专洑上水。天天在一处,谁的恩你们不沾?只不过我这一会子输了几两银子,你们就三六九等了!"对比文章中的引文,是不是差大了点儿?
作者坚持用那样的引文,应该注明出处。而责编责校则应该找相对权威的版本校核一下。
不知道是哪一期
《是五行山,还是五指山?》一文开头说道:
《新民周刊》第9页《酷评》栏,有一段关于"教育部要求南方科技大学教改实验班学生必须全部参加今年高考"的评论。
这里涉及的周刊,属于一种分期的连续出版物。引文出处不问是哪一期,直接给出一个页码,可让读者如何去寻?
自然,这是一个专栏中一组文章中的第三篇。但总标题中并没有注明特指《新民周刊》的刊期。如果说第一篇文章指出了"《新民周刊》2011年第22期"刊登了什么,这里可以从前省略,也应该是直指"第9页",不该再冠以《新民周刊》。况且每篇文章都可以独立成篇,如此没头没脑,遇到原文转载时不就出了问题吗。
"下边"不是"旁边"
《"祭扫"应该在何处》一文说道:
2011年4月2日,《解放日报》头版刊有一幅新闻照片,旁边的说明文字这样写道……
文前附有图片,立此存照。这是当日报纸上的截图,自然是反映了报纸版面的真实面貌。看那"说明文字"及其标题,分明是排列在照片正下方的,不是"旁边",并不存在"旁边的文字说明"。
对此,编校审时只要随便扫上一眼,就不难准确判定。同时,就这一眼,就可以发现文章中关于"旁边"的说法未能准确定位,就可以完全避免报纸上一个错误说法。
多余的逗号
《"祭扫"应该在何处》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4月2日,《解放日报》头版刊有一幅新闻照片,旁边的说明文字这样写道……"
《"劳燕"岂能"纷飞"》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2月15日,《三峡晚报》A03版刊有《西陵伍家200多对新人昨日结连理》一文……"
《"寻点香啧"?》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7月19日,《杂文报》第3版刊有《搂抱明星的乡官冤不冤?》一文……"
《"日上三更"?》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1月7日,《光明日报》第16版刊有《志士的痕迹,智者的歌咏》一文……"
《死者不可能接受采访》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5月16日,《新京报》A17版刊有《革命者张国焘的A面B面》一文……"
《"牝杜之合"?》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5月13日,《家庭百科报》第2版刊有《道德感的觉醒与升华令人欣慰》一文……"
《"不甘服雌"?》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8月15日,《光明日报》第16版刊有《2011,意犹未尽话高考》一文……"
《"发髫"与"发髻"》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5月18日,《解放日报》第11版登有介绍中国职业台球'式九球'打法女运动员潘晓婷的一篇文章……"
《"一字千金"的出典》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3月23日,《浙江老年报》刊有《"一字千金"的由来》一文……"
《"基础四国"与"金砖四国"》一文开头说道:"2011年1月21日,《社会科学报》刊登有《从"金砖四国"到"基础四国"》一文……"
《引用者不是原作者》一文开头说道:"2009年12月1日,《益寿文摘》第6版刊有《享受生命中的惊喜》一文……"
《咬文嚼字》中的文字,少不了要引用原文,从而也就少不了要注明引文出处。这一期的大部分文章中,在标注引文出处时,
在报纸出版日期后加上了一个逗号,如上述诸文那样子。
这就带来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其中的日期成为整个句子的时间状语,细究起来,其实并没有具体表明是那一天的报纸。如果不用这个逗号,表示日期的某年某月某日直接与报名相连,即作为报名的定语,则明确是指当日出版的报纸,所指具体明确真实有效,没有歧义。何乐而不为?
表述地区应准确
《"劳燕"岂能"纷飞"》一文说道:
劳,伯劳,是一种留鸟,体形较大,终年留居在长江以南及西南地区。
《辞海》"伯劳"条:"终年留居中国西南及长江流域以南地区。"
第一,"长江流域以南"不能简称为"长江以南";第二,"长江以南及西南",自然可以理解为长江以南及长江的西南,没有明确表示出是"中国西南"。
不知这段引文来自何处
《"劳燕"岂能"纷飞"》一文说道:
元代王实甫《西厢记》第二本第四折:"他曲未通,我意已通,分明伯劳飞燕各西东。"
王季思先生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12月新1版《西厢记》,第二本第四折中,竟未找见上述引文。相近的一段戏文是:"他那里思不穷,我这里意已通,娇鸾雏凤失雌雄;他曲未终,我意转浓,争奈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不言中。"《中国成语大辞典》"劳燕分飞"条,援引"元·王实甫《西厢记》二本四折"句,亦如上。
文章中的引文确有出处,应该注明版本。
人民代表大会会议不是人民代表大会
《"酆都"的改名》一文说道:
酆都县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一致通过改名方案……
不是"酆都县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一致通过",是"酆都县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一致通过"。
人民代表大会会议不是人民代表大会。
技术性表述要通俗易懂
《说"壁"道"璧"》一文说道:
(璧)通常呈圆形,扁而平,中间有一圆孔。据《尔雅·释器》称,其边宽是圆孔直径的两倍。
《尔雅·释器》的原文是:"肉倍好谓之璧。"邢昺疏:"肉,边也;好,孔也。边大倍于孔者名壁。"文章中"其边宽是圆孔直径的两倍",试图用现代语言来释解上述古文。但"边宽"在此处是一个特定的概念,仍然不便理解。为通俗易懂,准确反映相关数量关系,不如说成"据《尔雅·释器》,其外圆直径是内圆(圆孔)直径的5倍"。
"啧"也不一定就是文言词
《"寻点香啧"?》一文说道:
"啧",文言词,形容许多人说话或争辩的样子。如"啧有烦言""啧啧称羡"等。
啧:"①〈书〉争辩。②拟声 形容咂嘴声。"啧啧:"拟声 ①形容咂嘴或说话声:啧啧称羡|人言啧啧。②〈书〉形容鸟叫的声音:雀声啧啧。"(《现汉》)
据此,"啧"有两个义项,而且并非如文章所说的那样,都是"文言词"。文章中所列举的"啧有烦言",当然可以成为"啧"作为文言词的用例。可另一个用例"啧啧称羡"却不同了,难以成立。不难理解和体味,那明明是一种拟声,完全可以自我感受到的,并非"文言词"。举例作为一种论据,本应用来充分印证论点,而这里却是南辕北辙了。
汉语中一词多义是普遍现象,释解词语,不能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自取所需。更不能说着说着就自相抵牾扞格不入了。
古代的墙都是土墙?
《说"壁"道"璧"》一文说道:
古代的墙都是以土垒成的……
这里一个"都"字,显然把古代墙体结构形式推向绝对化了。一个十分简单的事实是,如果真的古墙都是土筑,如今那么多的相关物质文化遗产,能留存到今天吗?再一个典型的事例是,古时修筑城墙、长城,真的只用土,不用砖吗?
这里不是句号
《"日上三更"?》一文说道:
2011年1月7日,《光明日报》第16版刊有《志士的痕迹,智者的歌咏》一文,文中有段文字说:"他长睡到日上三更,醒来时则自我陶醉。"
查当日《光明日报》,那句引文是:"他长睡到日上三更,醒来时则自我陶醉:'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自我陶醉"后面不是句号,原文引用时不能将句号置于引号中
。
不说"半夜23时"
《"日上三更"?》一文说道:
三更相当于半夜23时至次日凌晨1时……
采用每日24小时计时制表示时间,时数前不能再冠以"上午""下午"。仿照这样的惯例,这里也不应该使用"半夜23时"一类说法。
考虑到这里所谓"凌晨1时",实际上是表示上午1时,"半夜23时"只能表示成"半夜11时"。坚持用24小时计时制,也只好说成"当日23时至次日1时"。
正确表示数值的范围
《"不毛"原来是地名》一文说道:
此地出产一种藤长达300~400米……
按照国家标准《出版物上数字用法的规定》和《报纸编校质量评比差错认定细则》的相关示例,表示数值范围,前后两个数字的后面都要分别缀以相同计量单位。
这里的"300~400米",
应表示成"300米~400米"
。
这应该属于编校基本功。
"里"不是法定计量单位
《"不毛"原来是地名》一文说道:
由腾冲去缅甸不过百余里。
一般编校常识,"里"不是法定计量单位,这里没有一定要使用非法定计量单位的理由。
关于"梅花"台风的说法要准确
《台风的"台"》一文说道:
台风经常给人们的生命财产造成重大损失,如今年7月底的"梅花"就造成辽、鲁、苏、沪、浙等5省市360余万人受灾。
此事时隔不久,记忆犹新。新华网北京8月9日电:"记者从国家减灾委办公室获悉,受今年第9号热带气旋'梅花'影响,8月4日以来,辽宁、上海、江苏、浙江、山东部分地区遭受大风和强降雨袭击,导致5省(直辖市)32市214个县(区、市)不同程度受灾。""据国家减灾委办公室统计,截至8月9日16时,共有514.41万人受灾,147.3万人紧急转移安置(大部分为避险转移),房屋倒塌1800余间,损坏1.25万间,直接经济损失42.35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