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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 | 薛定谔的猫,阿奎那的神

晒爱思PsyEyes  · 公众号  · 心理学  · 2017-04-17 23:55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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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篇探讨方法论的文章。


  先说“薛定谔的猫”。大凡学过物理的理工科毕业的人都至少耳闻过“薛定谔的猫”(Erwin Schrödinger's Cat),这是理论物理学里面的关于量子力学的一个思想实验,由奥地利物理学家薛定谔提出,故名。其大意为在一个盒子里有一只猫,以及少量放射性物质。之后,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将会衰变并释放出毒气杀死这只猫;同时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质不会衰变因而猫能存活下来。日常生活的经验里,盒子里的猫必然会出现两种可能结果之一,只要打开这个盒子时就能检测到到底是哪个结果。但在量子的世界里,当盒子处于关闭状态,整个系统一直保持不确定性的波态,即猫的生死叠加。猫到底是死是活必须在盒子打开后,外部观测者观测时,物质以粒子形式表现后才能确定。“薛定谔的猫”是一个将量子世界的形诸于宏观世界的假设。


  通俗地讲,“薛定谔的猫”可以概括为,你不去观测,这猫既是死的,又是活的;但你要去观测,那这猫要不是死,要不是活的。



  其实,在科学研究领域,特别是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类似“薛定谔的猫”的现象并不鲜见。例如,当一个选民对两名候选人有同样的好感,但又有同样的不满,那么他既可能支持米老鼠,又可能支持唐老鸭。但是,如果社调的人首先问他:“你支持米老鼠吗?”,他给出了一个回答,无论是支持或者不支持,那么他就态度就显性了出来。相对地,如果社调的人首先问他:“你支持唐老鸭吗?”,他无论给出支持还是不支持的回答,也显示出同样的效应。为什么?因为“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影响他态度形成的变量。在证人证言心理学的大量研究里,带有诱导性的提问会使目击证人做出确凿的错误指认而自己一无所知。


  心理学研究里面类似的现象还有很多。社会心理学里面最著名,同时也是影响最大的实验之一,米尔格拉姆的服从实验(Milgram experiment),那些随机抽取的被试绝大多数都服从研究人员下达的不道德电击指令直到最高的电压(450伏特)。这是个了不起的研究,在社会中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甚至现时代美军要求士兵有责任拒绝执行长官明显不道德的非法指令(Duty to Disobey Unlawful Orders),而不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米尔格拉姆这个研究的影响。可是,尽管米尔格拉姆的服从实验在社会中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但在学界内却饱受争议。其中,最为被诟病的一点就是,米尔格拉姆的研究所设置的情境导致了最终的结论,也就是说,被试在实验中做出的是对特异性的实验情境的反应,而不是米尔格拉姆所试图研究的人类服从的普遍性的行为规律。


米尔格拉姆的服从实验截图。


  在社会领域,“薛定谔的猫”现象也不难观察到。由于信息的匮乏和封闭,现在如果一旦战争爆发,朝鲜军民既可能誓死保卫领袖,也可能随时反戈一击,无论是持哪种观点,都可以从历史中列举出足够多的事例来论证。但只要战争不爆发,就没有人知道到底朝鲜军民在战争中会誓死抵抗还是倒戈解放。


  同样的道理,在战争爆发前预测战争不可能爆发或者必然爆发,都是扯淡。任何预测都是基于有限的经验,而导致战争最终爆发的因素往往受到错综交织的互动的多种偶然因素的叠加影响。这与在欧冠足球决赛前预测谁是冠军一样,在比赛结束之前,哪个队都有可能获胜,而决定一个队获胜的因素中有许多偶然的因素叠加。如非这样,博彩公司也就不会开出概率来吸引投注了。而津津乐道于自己“预测准了”的幸运儿,他们不过是蹈入了心理学里面被称为“早就知道效应”(Know-it-all along effect)的认知偏误罢了。



  生活中比“薛定谔的猫”更常见是“阿奎那的神”(Xu Xianming's Party)现象,后者是一种语言现象。所谓“阿奎那的神”,指的是在基督徒的思维里,“神”是无所不在的一种“存在”,祂既在世界之中,也在世界之下,还在世界之上。


  语言最早发明出来是为了更好地描述客观的世界;而一旦发明出来,语言自身也会滋生脱离客观世界的语言世界来。例如,“神”(God)是用语言来创造的一个概念,客观世界里并没有“神”的实体存在。有些抽象概念是为了描述一些能够感知或者体验到的经验现象,比如“爱情”,客观世界并没有一个“爱情”的实体相对应,但“爱情”的现象是存在的,是可以感知的。而“”这个概念甚至不同于“爱情”,它的是否存在取决于个人的观念选择,选择相信的人,祂不仅存在,而且无所不在;而选择不相信的人,它就是一个迷信,是无稽之谈。


  哲学其实就是一种很有趣的语言世界的例子。所有的哲学体系都仰赖于一些基本概念的基础,而这些假设性的“概念”集合最终通过逻辑的推演而呈现出复杂细微又深邃莫测的哲学世界来。因此,哲学本质上就是一个语言的世界。神学也是,一个基督徒一旦选择了相信“神”的存在,那么他就很容易通过语言的编制来构建出一个“神”无所不在的世界。神既在世界之上,祂是创世主,开创了整个世界;又在世界之下,祂要救民于危难;还在世界之中,祂要试探信徒,引领恒信者通过窄门。



  一个逻辑上能够自洽的哲学或者逻辑体系,足以将整个世界纳入到其基本的概念之中。所以,从方法学的角度,哲学、神学与科学是并列的三种不同的认知世界的方法。这三种方法都要依靠逻辑,但立足的基石不一样。哲学的基础是假设性的概念;神学的基础是所选择的观念信仰;科学的基础是事实。所以,不同的哲学会推演出截然不同的语言的世界来,每一种哲学体系都可以从假设性的概念出发解释掉关于这个世界的最基本的命题。不同的神学也编织构建了截然不同的语言的世界来,每一种神学体系都可以从所选择的信仰观念出发解释掉关于这个世界的最基本的命题。科学只有一个体系,因为事实是不会变的,科学从所掌握的事实出发也能解释关于这个世界的最基本的命题。


  达尔文的进化论,以及现代生物学对进化论的佐证会让基督徒改变他们的观念吗?不会。神学体系会发展出足以包容人类所有科学成就的观念来解释达尔文的进化论恰好完美地证明了神是无所不在的。我读到过一篇笃信基督教的生物学博士的文章,他援引大量实证的研究数据来阐明现代生物学越发展,越是证明了神的力量。一个无神论者会怎样看?无稽之谈。


  要知道,仅凭科学是无法证伪“神”的,因为“神”根本就不是一个科学范畴的概念,对信徒而言,祂无所不在,既在世界之中,也在世界之下,还在世界之上。但对于非信徒而言,它就是一个迷信,一个无稽之谈。中世纪的哲学家,同时也是虔诚基督徒的托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把“针尖上的天使”(Angels on a Pin)这样令无神论者莫名奇妙,怪异索然的命题视为很严肃的思想实验,因为这样的思考能使他更接近“神”。



  如果与阿奎那同时代的话,我会嘲笑他骂?不会,他选择了信仰“神”,他的思维世界里,“神”是无所不在的;而我选择了不信仰“神”,我的思维世界里,没有“神”的一席之地。在一个文明的社会里,例如,阿奎那在现时代,不同信仰选择的人擦肩而过;但是,如果在一个野蛮的社会里,例如,我在阿奎那的时代,我选择不信仰“神”就会成为“异教徒”,很可能会被烧死。


  当然,如果阿奎那根本就不相信“神”,而忽悠其他的人相信“神”既在世界之中,也在世界之下,还在世界之上,那他就是一个骗子。如果他试图要把这种神学观念拉上“科学”的旗号,那就是不折不扣的“伪科学”。我不仅会嘲笑那个骗子,而且会严厉地抨击用“伪科学”来兜售迷信玩意儿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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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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