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麦基在他的《故事》中说“结构是对人物生活故事中一系列事件的选择,这种选择将事件组合成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序列,以激发特定具体的情感,并表达一种特定和具体的人生观”,从这个定义看文章结构,可以发现三点:第一、创作不等于生活。很多人跟我交流的时候,总说我想写写我的生活。其实并不是我们的一切生活都可以变成创作,生活是无处不在的,而创作是需要从这里面挑选出最精彩的片断或瞬间,经过战略性的组合,成为一个精彩的故事。第二、意义在有序。选出事件之后,要做一个有战略意义的排序。第三、选择排序的目的最终是激发读者的情感,表达作者的观念。
以特稿的文章结构形式为例,主要有以下几种,其他的写作也可以借鉴。
第一种是模块式。在相对静止,需要观察整体面貌的文章里面,模块式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举个例子,《灾后北川残酷一面》就是很典型的模块意识。这篇特稿的元素之间是可以互换的。读过《灾后北川残酷一面》,你会发现段落之间调换一下,重组一下,文章整体美感和结构没有发生变化。再比如《北京零点后》,这篇文章也是模块式的。先写医院的事故,再写三里屯的酒瓶,或者先写酒瓶,再写医院事故,都可以。这就是模块式,各元素之间是并列对等的。
第二种是时间线式。激烈的事件用单时间线,常见于灾难事件、剧烈的变化事件等,比如战争、地震、洪灾等因为发生时间很短,每一秒都有巨大的变化,这种只需从开始讲到结束,没有问题。还有一种是双时间线,《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是很典型的双时间线,它的一条时间线是男主在参加智力闯关游戏,每回答一个问题,闪回到他人生中的某一个时刻,因为这个问题刚好是他人生某一个遭遇所知道的答案,感觉很巧妙。实际上这种双时间线在影视作品中,在非虚构里面都是很常用的。
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剧照
双时间线在什么情况下用?当单时间线撑不起要写的故事时,就必须使用双时间线。比如《举重冠军之死》这篇文章,如果把举重冠军掰开来,只写他最后一天,会很无聊,就是人死掉了。或者线性地去写他的一生,出生,长大,开始举重,死掉了,也没有任何的动感。所以这个时候必须通过时间的跳跃重组,来增加文章的动感。
第三种是多人物和地理空间式。电影《通天塔》由多个故事组成的,不是一个单一的故事,而且故事发生地点是好几个城市,美国的,摩洛哥的,还有日本的。整部电影是几个小故事之间通过很弱相关的关系联系起来,比如说非洲小孩偷了他爸爸的猎枪,开了一枪,打中了美国夫妇,然后美国夫妇去求救,而这个猎枪是日本人送给非洲农民的,日本家庭就跟非洲家庭产生了联系。美国夫妻去求救的时候,到了一个山沟里的村庄,跟一些人发生了关系,后来在医院又打电话给他们的保姆,他们的保姆在美国看他们的小孩,但保姆是墨西哥人,所以他要去参加哥哥的婚礼,带着这个小孩回到墨西哥,中间把小孩弄丢了,所以又非常疯狂地去找小孩……
电影《通天塔》
几个故事之间都有弱相关联,这种就是多人物多地理空间的形式。所以当你写非虚构的时候,如果想写几个城市互相发生的事情,一定要找到这几个城市弱相关或者强相关的关系,使他们成为一个整体。
第四种是剥洋葱式。这种多用于解释性报道,BBC纪录片惯用手法就是用困难和问题来带动情节的发展。就像要进入金字塔必须先突破第一道墙,当我们以为成功突破机关的时候,结果发现还有别的机关,或者说这个问题解决了之后又出现了新的难题,就是用问题的方式来带动整个情节的发展,像剥洋葱一样,剥掉一层,再剥一层,最后到达最中心的地方。
骨架搭建好之后,还需要完善故事的血肉。
如果结构是骨架,那么接下来就要补充故事的血肉。因为有了结构就像有了很好看的骨骼,但是还需要有五官、肌肉。这也是我们写作时候的行文道具,从更细微的角度去完善我们的故事。故事的基本模式有“人—事”型的故事和“人—人”型的故事这两种。比如《摔跤吧爸爸》,它就是典型的“人事”的故事,首先是这个男人的执念,这个男人跟世界冠军的关系,他想通过孩子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这个电影是“人—事”型的故事。
电影《雨人》剧照
还有一部电影《雨人》,讲的是一个人的父亲去世了,他以为所有的财产都会给他,但是最后发现还有个智障的哥哥,他为了得到这个遗产,想去把这个哥哥接回来,然后通过害死哥哥来占有财产。开始带着这个念头出发,跟他的哥哥发生了很多关系,他们关系曾经破裂再和好,再破裂再和好。所以你看完这个故事,只会想到他们两兄弟的关系是怎么变化的,这就是“人—人”型的故事。
非虚构里面也是存在这样的关系。了解了故事的两种类型,设计情节的时候,就有了对标,这个故事是偏向“人—事型”还是“人—人型”,就可以对号入座。如果是“人—事型”的话,就是先有渴望,遇到困难,行动解决困难,又遇到新的困难,再去行动解决新的困难,最后有一个结果。“人—人型”就是靠人物关系来推动情节的发展,从关系破裂到和好,或者再破裂,遇到新的困难,关系再次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