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之“轻”

正文

玩抖音的人，大概都有一个印象：一个视频刚刚出来，大概两三秒之间，你的指尖就会决定停留还是划过。

这两三秒之间的决定，可能是下意识的，纯粹肢体的反应。这就是说，你用下意识的、肢体的、瞬间的反应，对拍摄者背后可能付出的辛苦努力做出了轻松的判决。

一

我这篇文章的题目叫抖音之“轻”——“轻”在哪？“轻”在我们对一件作品、一件产品或者任何对象所投入的状态，变得越来越轻，轻松、甚至轻慢。没错，抖音就是利用“碎片化”时间，这是一件供人消遣、娱乐的产品；但是抖音的背后，每一个拍摄者可不轻松，一段舞蹈，一曲歌声，还有那些高山流水之间徜徉的足迹，都是无数次NG或者带着巨大情感震撼的努力。

很多看似轻松的作品，背后可是凝聚了超凡的精神状态，譬如那些跳伞的视频，如果你在现场，该多么的惊心动魄，可是我只用我的中指，在两三秒之间，就将它划过。永远期待下一个，再下一个，仿佛有某种魔法在驱使着我不停地划过，永远无法驻足停留……

传播学大师麦克卢汉曾有“冷媒介”、“热媒介”的划分，区分标准大概就是一个媒介所调用的感官和大脑活跃度，也就是人的投入状态吧。看上去，抖音应该是一个热媒介，无需动员多少感官和理解力、想象力，你只需保持一副尸体的状态去划拉着视频就可以了；但仔细研磨一下，抖音似乎又是冷媒介，短短几十秒的视频，背后其实往往包含着丰富的信息含量——我指的不是那些“海草舞”，而是那些有极高技术含量、极强艺术创造能力的一些视频。当然，在抖音的规则里，这些视频都放在同样的时间尺度下，远涉西藏高原或是跳着海草舞，都被磨成同样的“短平快”的统一制式。

二

抖音是“轻”的，它让那些高山、大海、远在天涯海角之外的世界，统统变成你坐在马桶上把玩的消遣视频。相反呢，电影可以说是“重”的，它让人生穷极无聊的琐屑时刻，在狂轰滥炸的视觉奇观中，统统变得立马高大起来、巍峨起来。

抖音是对表达技术的减法，无穷无尽的削减，从而让即便繁重的画面变得可以轻松嵌入碎片化时间；电影则是表达技术的加法，无穷无尽的叠加，从而让即便无聊、琐屑的瞬间，在电影表达符号的堆砌中，变得好像意义无穷无尽。

正如在电影特写中，灯光、镜头、剪切集中于一个女人从汽车里走出来的瞬间，你的内心被充分调动并集中于这是一个美女的符号暗示中，但可能真正的演员样貌本身平平无奇；而面对一个真正样貌清秀如古天乐般的男子，通过群众演员的对话又能扭转乾坤般此人看起来“平平无奇”，即便你不嗤之以鼻，但也只能怀疑导演不够诚实，而不能怀疑剧中人物的反应，这大概就是间离效果吧。

我经常看见网络短视频中，关于车祸的各种集锦，配上“瑞士人”的方言口音的解说，经过密集集锦、快速剪切，成了各大平台非常流行的一种视频节目。这样的视频非常“轻”，看上去就是一幕幕人间笑话的集合，同样可以打发碎片化的时间，但视频的背后，种种祸端、鲜血、悲剧统一被滤镜一般的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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