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果梅，复旦大学医学硕士，高级工程师，现任上海市医疗器械化妆品审评核查中心无源医疗器械审评部审评员、医疗器械分技术委员会委员。
潜心耕耘医疗器械技术审评工作7年，孙果梅累计完成医疗器械产品注册审评数百件，包括上海市第二类优先医疗器械产品及首台套产品，尤其在体外诊断试剂类产品注册方面积累了丰富的审评经验。基于多年的公共卫生和疾病防控工作经验，以及赴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医疗器械技术审评中心临床与生物统计一部一年的研修经历，孙果梅对医疗器械临床评价方面有深刻而独到的理解。
研以强能，学用结合。孙果梅在科研领域深耕细作，参与科技部、国家药监局、市经信委等组织的课题研究9项，承担或参与国家药监局《脂蛋白a检测试剂注册审查指导原则》和《镁检测试剂注册技术审查指导原则》的编制，在学术期刊发表论文8篇。
上海市第二类医疗器械产业发展分析及建议
摘要：
本研究报告主要以上海市第二类医疗器械生产企业为研究对象，基于课题组调研及国家局和上海市医疗器械行政审批等数据，分析上海市产业发展现状，开展SWOT分析阐述本市产业发展特点，并为创新发展提供建议。
关键词：
医疗器械 产业发展 上海市 创新
医疗器械产业关系国计民生，也是现代产业体系中有较强成长性、关联性和带动性的新兴产业。随着“健康中国”战略的深入实施和推进，为人民提供放心医疗器械已成为一项重大使命任务。第二类医疗器械属于中度风险的产品，且运用范围广、用量大，是属于医疗卫生保障用械中的根基。截至2022年12月，上海市共有医疗器械生产企业1047家，其中二类医疗器械生产企业504家，占比高达48%，是本市数量最大的器械生产群体。随着科技不断的发展，一些新技术、新方法大量涌现，为临床医疗带来诸如微创化、数字化、智能化等革命性的变革，这些新的变革也为第二类医疗器械产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本文从二类医疗器械产品角度出发分析上海市产业现状，开展SWOT分析阐述本市产业发展特点，并为创新发展提供建议。
上海市作为全国医疗器械产业发达地区之一，医疗器械市场总规模约占全国总量的8.4%[数据来自《上海医疗器械行业发展报告（2021）》，上海市药品和医疗器械不良反应监测中心。]，生产企业数量占全国总数的3.59%，第二类、第三类医疗器械生产企业分别占全国总数的3.90%和10.47%。上海拥有医疗器械产业“研发+临床+生产+应用”全生命周期及上下游产业链的全覆盖优势，制造业在全国发展领先，科研院所、临床机构众多，优秀人才集聚明显；但土地资源有限、人力成本较高等因素也导致上海医疗器械产业中研发占比更高，高附加值的三类产品占比更高。
截至2022年12月，上海市共有医疗器械生产企业1047家，第一类、第二类、第三类医疗器械生产企业分别为290家（占比27.7%）、504家（占比48.1%）和253家（占比24.2%）。其中504家二类医疗器械生产企业按生产产品品类，企业数量占比前三位是口腔器械（27.8%）、注射、护理和防护器械（12.3%）、体外诊断试剂（8.7%）。
截至2022年12月，本市有效二类医疗器械（含体外诊断试剂）注册证3595张，其中医疗器械1915张，体外诊断试剂1680张。本市二类医疗器械产品包括输注类、眼科、骨科、手术器械等多个方面，品类基本涵盖了医院日常需要的常规医疗器械。注册证数量100张以上的依次是：注输、护理和防护器械、口腔科器械、医用成像器械、无源手术器械、临床检验器械、呼吸、麻醉和急救器械。
体外诊断试剂注册证1680张，按照产品不同的检测原理分为免疫类、生化类、微生物和药敏试验类、液相串联质谱法等，占比高的产品品类为免疫类819张（占比48.8%）和生化类767张（占比45.7%）。
（三）本市注册人制度实施情况
自2018年注册人制度实施至2022年12月，70家企业的309个产品通过委托生产上市。250个产品的委托生产为集团内部公司的委托（占比80.9%），42个产品为非关联公司的委托（占比13.6%），11个产品为关联公司之间的委托（占比3.6%），4个产品为CDMO生产模式（占比1.3%），2个产品为科研转化项目（占比0.6%）。
本市注册人制度实施以来，最主要的模式为集团公司内部的委托生产，集团通过此种方式对优化产能配置、强化成本控制起到了一定积极的作用。其次，虽然出现了一些CMO或CDMO的委托模式，但数量较少，分析原因主要有：1）诚信机制尚不完善，注册人对产品核心技术和工艺转移到代工企业顾虑较多，特别是易仿制的体外诊断试剂类产品，除集团内委托外基本未见其他形式的委托生产案例。2）目前本市的CDMO公司能力还不足，承接代工的企业不仅要有较强的生产质量管理能力，还应具备较强的产品研发能力；3）医疗器械产品类别差异较大、项目数量不稳定，对人才素质要求高等因素对CDMO公司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再次，科研转化项目非常少，占比仅1%。主要原因还在于科研成果转化链条不够畅通，后文中将对这一问题进行详述。
二、本市医疗器械产业发展SWOT分析
课题组通过桌面研究、专家访谈、企业调研等形式，开展了上海市医疗器械产业发展的SWOT分析。
（一）优势（Strengths）
1.政策优势
近年来，上海市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助力建设生物医药创新研发高地，优化营商环境；上海市各产业园区、相关行政区也纷纷出台了促进生物医药发展的优惠政策。上海市药品监督管理局作为本市医疗器械的主管单位，也制定了一系列规范性文件助推产业发展。针对医疗器械产品注册这一环，市药品监管局、市经信委于2021年建设了12个市级生物医药产品注册指导服务工作站，围绕医疗器械产品注册和产业落地，做好前期服务指导和政策咨询，将医疗器械审评审批服务指导进一步下沉，促进医疗器械研发成果转化，推动生物医药产业特色化发展。
2. 环境、人才优势
上海在医疗器械产业“研发+临床+生产+应用”全生命周期均有配套优势，产业结构升级、创新驱动发展。上海与生物医药行业相关的医院、大学、企业数量多、水平高，在全国都有不可比拟的优势。上海的经济、环境等优势吸引了全国及世界高水平的人才来此发展，本市的高等院校也培养了大量的优秀人才。研发人才、管理人才、临床专家、企业家、投资人汇聚在上海，为本市高端医疗器械的发展提供了人才便利。
依托累积的先发优势和人工智能、3D打印等技术的不断发展，本市第二类医疗器械已形成极具特色的产业基础优势，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要增长点也将集中在以下几类细分领域：
（1）医用软件：医用软件尤其是辅助诊断类医用软件，可大幅提升临床效率，改变医疗格局，提升边缘地区医疗水平。目前上海软件人才、医疗机构具有优势，做为人工智能医用软件基础版的第二类医疗器械“影像处理软件”申报量近年呈快速上升趋势。上海专注软件领域的代表性企业有联影智能、商汤、医软、鹰瞳等，企业数与产品数均在快速增长中。
（2）医用成像器械：上海医学影像设备产值高、增长快，行业集中度很高。2021年“医学影像设备及服务”产值在亿元以上的企业包括上海西门子、上海联影、锐珂（上海）、上海澳华、上海奕瑞5家。产品主要涵盖数字化摄影X射线机、移动式C形臂X射线机、超声诊断系统、医用内窥镜等。特别是医用内窥镜领域，中国内窥镜增速全球第一。现阶段正处于技术变革期，内窥镜耗材化是大势所趋，一次性内窥镜领域是国内企业弯道超车的好时机。
（3）口腔科器械：定制式义齿产品在上海已初步形成聚集效应，产品订单量和美誉度均位于全国前列。特别是近年来很多义齿企业已启用新型的激光熔铸制造工艺替代传统工艺，采用激光选区熔化工艺进行精密金属3D打印，充分满足牙科个性化设计及产品精度的需求。
上海市医疗器械化妆品审评核查中心牵头或参与撰写了7个3D打印相关标准，涉及工艺控制、生产质量管理体系等方面，对企业有很好的指导作用。
（4）临床检验器械与体外诊断试剂：临床检验器械是多学科技术相互结合的产物，涉及光学、机械、电子、材料、传感器、生物化学等多个技术领域，特别是光学、材料等技术领域门槛较高。上海在临床检验领域起步早，科华、复星等头部企业成立20多年，技术积累雄厚。目前检测仪器市场仍然以进口产品为主，近年来随着国内企业技术发展和市场需求的调整，国产检测仪器发展迅速，部分产品性能指标可以与进口产品持平，正逐步推动进口替代。
创新是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动力，然而不仅上海市，我国整体在科技成果转化方面存在起步晚、制度不完善、转化链不通畅等诸多问题。据战略性新兴产业科技成果转化前景分析报告统计，中国前沿科技成果只有10%-30%被应用于实际生产中，能够真正形成产业的科技成果仅为其中的20%。分析其主要原因包括：一是职务发明的转移转化路径仍面临重大限制。大量专利成果为高校或科研院所研发申报，如何对接企业完成知识产权授权转让仍需更完善的政策细则。二是科技成果与市场对接难，双方的信息共享不畅、了解不够。三是科技成果转化仍面临资金不足的严重问题，创新技术的不确定很大，带来的风险难以控制，很多风险投资公司不愿意承担风险，多倾向于投资成熟期的项目，这使得很多早期的技术创新项目不能受到关注。四是缺少专业的转化服务机构，科研成果在转化过程中所需要的要素条件繁多，需要多元化的资源配置、常态化的服务、巨大的投资等，这是科研人员、院校机构甚至承建企业任何单方面都无法完成的。五是缺少成熟的成果转化团队，大学、科研院所自己成立公司创业成果转化，但产品注册、生产管理、商业运营等方面还存在较多的短板。
在高端医疗设备市场超过70%份额由跨国公司垄断的背景下，“国产化”一直是近年政策和行业当中的主旋律，然而，核心产品和技术的国内自主可控化程度低始终是产业发展的痛点。由于起步晚、基础研究薄弱等原因，国内医疗器械产品长时间在低端领域发展，涉及精细加工、精密控制的核心技术仅有少部分高校或企业单独研发，整体规划与顶层设计不足。目前，传感器、激光器、芯片等主要元器件、原材料目前仍然依赖进口，国产产品的关键性能指标与进口产品仍有差距；大型影像设备、检测设备等技术集成的产品实现国产替代仍需更长时间。供应链的国产化和本地化是国产医疗器械走向自主可控和摆脱进口的必由之路，除保持在注塑、机械、电子行业的传统优势外，还需要向芯片、精密控制等高端技术攻关。
医疗器械产业的创新发展需要多方面的专项人才。首先是科技型企业家。创新技术企业的企业家既要懂技术，又要有丰富的商业运营经验，他们是科技成果转化成功的关键因素，目前我们该类型的企业家还比较少。其次是成果转化人才。国外高校技术转让已造就了一个专门的职业——技术转让经理人，他们对内要跨过很高的专业门槛，与科研人员合作，评估早期研究是否存在潜在的商业价值；对外要懂商业法则，能够与购买知识产权许可的公司进行谈判，沟通技术转让的商业化细节。此外，他们还要懂法律，能够评估科研成果申请专利的可能性，也能在商业合作中做到合法合规。目前，我们高校培养的多为专业技术人才，专项人才培养机制尚不成熟。
重要赛道的“国产化”是近年来的热门领域之一。一是产业链上游的主要原材料、工业基础设备等。我国的上游原材料研发起步晚、基础弱，产品质量与进口产品相比仍有差距，但近年来正在高速发展中。上海在体外诊断原材料领域已有一定的技术积累，拥有强大的发展潜力和广阔的市场前景。二是有产业基础的优质细分领域做大做强。上海拥有医疗器械产业“研发+临床+生产+应用”全生命周期及上下游产业链的全覆盖优势，制造业在全国发展领先，新材料、新工艺不断开发应用，构建了较完备的医疗器械产业链工业基础体系，在医用软件、医用成像器械等医疗器械具有一定优势。
创新型总部经济是契合上海城市特色的重要选择。近期发布的《上海市加快打造全球生物医药研发经济和产业化高地的若干政策措施》提出到2025年，上海全球生物医药研发经济和产业化高地发展格局初步形成，研发经济总体规模达到1000亿元以上，培育或引进100个以上创新药和医疗器械重磅产品，培育50家以上具备生物医药研发、销售、结算等复合功能的创新型总部。上海历来是我国最具影响力的生物医药产业创新高地之一，创新要素集聚，研发能力全国领先。发展研发经济是上海特有的优势，也将成为上海特色支柱产业。研发中心的溢出效益也是上海产业发展的重要机遇，对在我市研发并在我市生产的创新产品继续给予大力支持，鼓励研发中心升级为多功能创新型总部，进一步发挥创新研发对产业升级的推动作用。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经济、科技、文化、安全、政治等格局都在发生深刻调整，多种因素叠加交织、共同作用，加剧着国际环境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带来了新矛盾，对医疗器械产业发展也提出了新挑战。目前医疗器械生产的高端原材料严重依赖进口，是最严重的“卡脖子”问题之一。近几年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关键原材料的进口渠道不畅，且耗时耗费均较高；叠加中美贸易战的影响，主要依赖进口的原材料供应无法保障，严重影响了整个医疗器械产业安全。比如，精密控制芯片作为各类仪器的关键元器件需求量较大，由于疫情影响产量以及美国对中国企业采取芯片禁令和制裁措施等多重原因，2022年上海相关企业均感受到了巨大的芯片采购压力。
带量采购机制设置的初衷包含缓解产品同质化，倒逼企业开展产品创新研发，专注技术含量高、市场门槛高的需求旺盛领域，进一步激发产业创新活力，让人民群众用上质量可靠、价格合理的医疗器械。但是，由于实施细则不明确，各地标准不统一，带量采购政策实际的落地效果尚不明显。目前常用的医疗器械带量采购基本原则是“最低价中标”，这种方式操作简单明确，但存在一定的不合理性。一是未将产品质量纳入考核的范围，部分低端产品以价格优势胜出，使得临床诊疗服务总体质量下降。二是对原材料要求较高的企业难以实现成本控制，如果为追求降低成本而选择次一级的原材料，会影响产品质量和美誉度，企业陷入两难境地。
《上海市加快打造全球生物医药研发经济和产业化高地的若干政策措施》中提出“支持高校附属医疗卫生机构通过协议定价、挂牌交易、拍卖等方式,确定科技成果交易价格,自主决定成果转化方式,所获收益主要用于奖励科技成果完成人”，职务发明转让机制的改变，科研人员在转移转化过程中股份合规性的解决，是对科研人员技术转让的激励与松绑，当知识产权转移转让的主导权部分交给科研团队的时候，科研人员技术转让的源动力将被激发出来，将会有更多的“卡脖子”、世界一流技术转移到产业中，推动创新医疗器械的发展造福百姓和病患。
成果转化中的概念测试、专利申请、技术转让、投资谈判等均需专业人才提供高质量服务，保证整个转化过程的合规、快速、高效。加强专业服务市场的体系建设，如政府设立专业的转化服务机构、高校成立技术转移中心或鼓励成立专职的中介机构、或依托市场化专业化的临床前合同研究组织(CRO)技术平台,为在沪科研院校提供成果筛选、研发服务、批件申报、投融资等服务。
为解决转化主体资金压力，应拓展多渠道的投融资，如联合银行和风投基金等设立转化中心，政府、银行、企业紧密合作以促进科技成果转化。上海是金融资本的汇聚之地，应出台成果转化方面的专项金融政策，为转化主体提供完善的金融工具，如基金、债券、银行信贷、专项贴息等，解决创新成果转化过程中的资金问题。
生物医药产业作为上海市三大先导产业之一，应通过政策规划引导，推进产业园区差异化、特色化发展。针对各个产业园区的差异化发展，应进一步出台明细的政策措施，找准定位、扬长避短，选择有市场前景的细分领域，从招商引资优惠措施、供应链配置、创新服务站专项服务等多方面推动特色企业落户和创新产品研发，实现产业园区内细分领域的规模化发展，形成虹吸效应，拓展市场影响力。
医疗器械是一个多学科交叉又高度综合、互相渗透的新兴行业，医疗器械产业所需人才除了要具有工程类、临床医学类、质量管理专业背景外，还可能需要有医疗器械法规、法律、金融等相关知识体系。为了更好促进医疗器械产业发展，应充分整合现有本市的人才资源，探索以高校为基础，以企业为依托，以医院为出发点，以监管部门为后盾的融合“高校、企业、医院、监管部门”四方面的人才培养模式。一方面加强高校医疗器械基础学科建设，加快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的医疗器械优势学科；一方面依托各大跨国医疗器械企业、国内相关头部企业以及本市各医疗机构，建立校企合作长效机制，加强产学研深度融合。
上海市器审中心拟开展提前介入指导、审评前置等惠企政策，针对有可能实现关键技术、关键材料、核心零部件突破，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可能实现国产替代、解决“卡脖子”问题的医疗器械，建立技术审评重心向产品研发阶段前移的机制。实现这一举措的关键在于器审中心技术人员对创新技术、产品的充分掌握。为此，应探索建立创新产品审评研究平台，一方面通过多渠道获得前沿创新技术的相关知识；一方面鼓励器审中心技术人员参与企业的新技术研发项目，全程参与创新产品的研发和验证。加强对前沿科学的研究，使器审中心技术人员对新产品、新技术的知识储备始终保持在最前沿，发挥行业引领作用，用服务型监管助力上海加快打造研发经济和产业化高地。
来源：市经信委研究项目
《上海药品监管情报研究》202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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