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们离婚了。

GS乐点 · 公众号 · · 2018-02-07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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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王大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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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结束的前的倒数第三天，日本的朝日新闻刊发了一条寥寥数百字的消息——一对伴侣共同宣布她们离婚。她们不是别人，正是日本第一对登记的同性伴侣东小雪与增原裕子。

手持登记证书的增原裕子(左)与东小雪摄于2015年

在两天前的12月26日，东小雪的博客上发布了两人共同署名的《大切なご報告》

“それにもかかわらずこのような結果となってしまい、皆さまのご期待を裏切る形になってしまったこと、応援してくださっていた皆さまに対して大変申し訳なく、自責の念でいっぱいです。本当にお詫びの言葉もございません。“

“尽管如此，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背叛了大家的期待。真的非常对不起。”

东小雪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是以一名舞台剧演员的身份，生于1985年的她，在北陆学院中学部毕业后进入日本当地著名的宝冢音乐学院，毕业后顺利地加入了宝冢剧团。2010年，东小雪宣布自己“出柜”。

尽管在历史上，日本没有出现有针对性对LGBT群体的迫害，却因为岛国文化上的封闭性，使得在日本生活LGBT群体很长时间都处于自我压抑的状态。即便到了2017年，在东京举办的骄傲游行也仅由6000人参加，远不及同年台湾骄傲游行十万之众的规模。一向自诩为先进国家的日本，在LGBT人权的推动上相对缓慢，执政的自民党的态度保守，政治人物屡屡吐出歧视言论。如2010年当时的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曾说：“那些同性恋的家伙不是常常出现在电视上吗？日本这个国家太没有规矩了”。东小雪在自己的出柜声明里说：百年历史的剧团超过四千学生，出柜的只有我一个。有很多人因为剧团、粉丝及社会压力而不敢出柜。

在她随后出版的自传里吐露道:自小她就觉得和别人不同，高中时期她发现自己对闺蜜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还在书中写到，她在年幼时受到过生父的性侵，而一旁的母亲明明知道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段经历犹如挥之不掉的噩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东小雪都痛苦不已，甚至一度换上严重的药物依赖和厌食症。在书中，她把出柜前后的时间描述为“人生最艰难的时刻。”

增原裕子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年长的她经历更为坎坷，小学四年级时，察觉到自己的“怪异”，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地形容同别人格格不入的自己，增原裕子想到了逃离，她选择远赴法国留学。在巴黎生活改变了她，看到不同性取向的人们，坦然自若地接受自我，增原裕子放下原本的重负，她逐渐明白自己对同性的好感是一种正常的感情，于是她鼓起勇气给在日本的母亲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听闻女儿“异样”的母亲，火速赶往巴黎，当面质问女儿到底是不是喜欢女人。增原裕子面对母亲如实回答：“是的”。但她的坦诚并没有换来母亲的接纳，此后十年时间里，母女二人见面的谈话都是例行问候，决口不再谈论有关婚恋话题。

出柜对东小雪生活的改变是空前的，这意味着她要暂别自己热爱的舞台，然而很快她便投入到了社会活动中去，人们发现，热情不减昔日的舞台剧明星出现在公园、路边、会场、媒体的报道里，力促当局拿出切实有效的措施保障LGBT族群的权益。那时候增原裕子就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东小雪的身边，也正是因为增原裕子的陪伴，让东小雪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于是在2011年，她们公开了恋情。

正值奥巴马当选以后，美国的平权运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顺势也烧到了太平洋对岸。东京迪士尼发表公告，称按照美国的先例，可以允许同性情侣身着婚纱或燕尾服举办婚礼，东小雪知道消息以后，就开始盘算能不能借用婚礼来为日本的平权运动造势，当她将此事告诉增原裕子，两人一拍即合，她们决定做第一对结婚的同性恋人。那是在2013年，那一年整个亚洲都还没有一个国家或地区通过任何形式的同性伴侣法案。

在两人合著的《只想好好结个婚》里，东小雪记叙为这场婚礼两人突破的重重阻难。东京迪士尼婚礼开放预约的消息出来时，东小雪就立刻询问过迪士尼乐园有关同性婚礼的问题，因为在美国迪士尼乐园曾有同性婚礼的先例，当时园方表示同意，只是对东京迪士尼乐园来说，这样的同性婚礼是第一次，而且也必须顾虑到入园游客的感受，所以东京迪士尼乐园要求两人中必须要有一人着男装参加婚礼。

然而东小雪并不认同，明明是同性婚礼为什么还要一人着男装。于是她在自己的博客和Twitter公开迪士尼的回应，立刻引起媒体的注意，媒体们纷纷猜测这场婚礼能否进行以及以何种方式进行。舆论压力起到了效果，随后东京迪士尼乐园松口，同意两人都能着婚纱举办婚礼。

这场婚礼堪称梦幻，东小雪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在Twitter里写道：“这一天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就连米奇跟米妮也赶来为我们祝福呢，能在最爱的各位温暖的祝福下跟挚爱的人结婚，我真的非常开心。今天是人生中最完美的一天，我们非常幸福，谢谢大家！”

婚后东小雪继续投身社会运动，而增原裕子则成立TRÖIS CÖULEURS的企业，为LGBT人群提供相关的服务。尽管已经举行了结婚仪式，但两人的生活依旧遇到各种“尴尬和不便”。两人在租住公寓填写合同时，房产公司会命令她们其中一人的身份写成“朋友”。当东小雪突发疾病联系救护车时，增原裕子不得不说自己是她的“姐姐”。

2015年3月31日，日本东京都涩谷区的议会投票多数赞成通过承认同性伴侣的法案，4月1日起生效，年满20岁的同性恋伴侣可获得类似结婚证的伴侣证书。涩谷区迈出的这一步却困难重重，因为日本是一个传统的社会，“日本梦“的关键词是教育、终生雇佣以及婚姻。日本电通调查在2015年调查日本20～59岁的人，其中7.6%的人承认自己是LGBT，虽然公开数据至今不明。很多人不愿意公开是因为会受到歧视。

伴侣登记意味着政府承认同性伴侣关系，得到了这个证书，意味着比如生病住院手术等场合，需要家属签字时，即便没有民法意义上的婚姻关系，伴侣证明书可以证明另一半的伴侣身份；申请入住的寓所，限定为家庭住户时，这张证明书可以证明同性伴侣组成的家庭，等同于普遍意义上的异性伴侣家庭；突发疾病或事故，一方突然失去意识、判断力行为力，另一方可以行使等同于法定配偶的权利。如担任监护人、委托管理财产等。

增原裕子与东小雪是已又成为了日本首对登记的同性伴侣。“我很兴奋，我所居住的城市已经承认我的伴侣是我的家人了” ，增原裕子在拿到证书之后对记者说的第一句话。

和欧美国家不同，日本的传统宗教，不论神道教、佛教还是儒教均没有对LGBT的明显反对态度，事实上在古代日本还流行过所谓的男风文化，许多知名的日本历史人物也均有关系密切的男性伴侣。但相较于古代，现今的日本社会对同性恋看法则保守了许多。即便两人在涉谷区登记后，媒体在街头采访一名老人说：“孩子出生率降低的话，人类将退化……如果我们想留下后代，夫妇俩必须是不同性别。”

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与人口问题研究所”所进行的一项，关于日本民众对同性婚姻态度的调查指出，赞成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日本民众为51.1%，而不赞成的比例则有41.3%。从年龄层来看，年轻人赞成同性婚姻的比例极高，达到71.6%；而随着年龄层逐步增加，反对的比例也相对增加；在七十岁以上的年龄层中，赞成同性婚姻的比例，只有24.2%。

婚后二人并没有停止继续为LGBT群体争取权益，为此在2016年，两人为日本电信公司NTT DoCoMo的电视广告《For ONEs》再次本色出演了一对同性伴侣。

在涩谷区开放同性伴侣登记后，世田谷区，宝冢市，伊贺市，那霸市和札幌市先后开放了同性伴侣登记，日本放送协会（NHK）2017年公布的民调显示，51%支持同性婚。

然而在两人携手走过第六年的时候，传来了她们的离婚声明。在离婚声明里，二人宣称离婚理由为在时间方面及价值观上出现了分歧等。

谈及今后两人的活动和工作，增原裕子说：“和之前没有变化，会继续互相支持一起走下去。今后也将作为好的商业伙伴，相支持着彼此的人生走下去。”

如果结婚是为了幸福，那么离婚又未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