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发生在美国加州湾区圣马特奥区的命案，因为将近5亿人民币的“天价”保释金，不但在美国引起不小轰动，更是因为犯罪嫌疑人的华人背景，在大洋彼岸的中国形成舆论热潮。美国旧金山时间4月6日下午，犯罪嫌疑人Tiffany Li（蒂凡尼·李）获准保释。
为此，她母亲付出的代价是400多万的美元现金和价值6000余万美元的房产。杰弗里·卡尔（Geoffrey Carr）是当地著名的刑事辩护律师，对于他接手的这桩看似寻常的谋杀案最终引发的风波，他在接受本刊的越洋电话采访时坦诚始料未及。
蒂凡尼·李的辩护律师 Geoffrey Carr
2016年4月28日，被害人凯斯·格林（Keith Green）和嫌疑人蒂凡尼·李晚上见面商讨孩子抚养权后失踪。第二天早晨，一名徒步者在距二人见面处28公里的金门大桥公园内发现格林的手机。
5月11日，格林已腐烂的尸体在距蒂凡尼住处Hillsborough 128公里处被发现。5月21日，特警队员包围李家豪宅，用装甲车破开铁门，将她及男友卡威·巴亚特带走。在此前一天，蒂凡尼好友奥利弗·阿德拉在家中被捕。警方怀疑阿德拉协助谋杀。
格林案中被捕的三名嫌犯（从左至右）：蒂凡尼·李、巴亚特、阿德拉
2016年11月，蒂凡尼·李申请保释被拒。2017年3月再次申请，法官批准3500万美元的现金保释或双倍的资产抵押保释。一个月内，李家选择资产现金混合保释，并达成条件。4月6日，蒂凡尼·李获准保释。除上交护照，佩戴GPS电子监控，目前关押在家，除见律师、去法院、看医生等情况外，不得离开住宅。如果嫌疑人潜逃，保释金与财产均没收；如果蒂凡尼继续出庭，则原样奉还。
由于时差的原因，此次采访的每次通话都开始在北京的午夜。在多次和卡尔助理沟通、语音留言和邮件后，卡尔本人终于接起了电话。他很爽快地答应了采访，但因为另一件谋杀案最近上庭，采访时间被推到了旧金山时间周五早上。在约定时间半个小时后，我终于等到了刚从法院回来的他。虽然他声音中稍显疲惫，但卡尔本人相当开朗，采访中不时大笑起来。
卡尔做刑事辩护这行已有将近40年，2005年被评为加州的超级律师（Super
Lawyer）。卡尔是个越战老兵，业余爱好是维护一架1965年生产的休伊直升机，而在越战中，卡尔正是一名休伊直升机驾驶员。在媒体的照片中，他身形高大，梳着短马尾辫，西服肩上有些刮痕，如果不是戴一副金丝眼镜，很像是《低俗小说》中的角色文森特老年时的样子。
或许感觉到了此案在中国引起的巨大影响，在访谈中，卡尔不时调整自己的说法，尤其是对于嫌疑人的家庭背景和财产情况，措辞十分谨慎，他将具体的细节都推给了李家的家庭律师。卡尔为Tiffany做了无罪辩护，但遗憾的是，“因为法律原因”，他表示无法透露更多的细节和证据。
三联生活周刊 ：您能否再为我们核实一下保释金的具体金额。
卡尔：实话讲，我记得不大清楚，现金是400万美元左右，房产十三四处，价值超过6000万美元。法院一开始要求的是3500万美元。但加州规定，非现金保释需要金额翻倍，所以总共加起来金额是7000万美元。
三联生活周刊：我注意到，自去年11月起，李母就已经开始提出保释请求，而直到今年四月份蒂凡尼被释放。中间是怎样的过程呢？
卡尔：法院直到今年二月份预审时才听取了我提出的保释请求，给出了金额，今年四月份李家和朋友们凑齐了这笔钱。基本上一半是家里的财产，另一半是商业伙伴和朋友们凑起来的。我并没有处理保释金的部分，李家的家庭律师和另一位律师经手了保释金的事宜。我只负责为蒂凡尼·李提供刑事辩护。因为评估财产价值等工作需要第三方完成，所以这部分工作是由李家的家庭律师和另一位律师完成的。最终由郡议会通过。
蒂凡尼·李
卡尔：我们一开始希望的保释金是1000万美金。州检察官（DA)提出的是1亿美金，法官的决定是3500万美金。你要问我是不是很惊讶？的确，我确实被惊到了，但是这是法官的活儿，州政府付她工资，让她做出自己认为对的决定。只是最后结果远高于我们的期望值，也远低于DA的期望值。这个结果是不是还挺有道理的？
三联生活周刊：您此前是否有处理过华裔美国人的案件？是否预期此案在国际上引起的强烈关注？
卡尔：我当然也关注媒体的报道。但是令人难过的是大家的关注点不是受害者格林先生的悲剧，而是我客户付出的保释金数额。这件事情不免反映了人性恶的一面（cynically
informative of the human
condition)。人们关注的是钱，而不是案件本身。在保释金公布以前，本案在当地确实也是臭名昭著（notorious)，但并没有到国际层面上。我完全没有预料到后一点。
受害者格林生前照
卡尔：没错，我收到了匿名电话和网上的威胁。但根据加州法律，这些威胁必须令我感到生命确实受到威胁，才算是违法。比如“你就快嗝屁了”、“你是个恶魔，你将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等等。在保释金公布之前，受害者的一位朋友说要“抓住我（get
me）”。在死亡威胁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威胁。但根据我的职业经验，大部分都不过是废话。我现在还好好活着呢，所以我相信其实都是屁话。这不是我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
三联生活周刊：您已经做了快四十年律师了。经手了多少谋杀案？这起案件有哪些特殊之处呢？
卡尔：我1979年就开始干这行了，我1988年第一次领衔辩护谋杀案，从那时起基本每年一例。
家庭成员间的谋杀案不稀奇，很不幸，数据上讲，无论是国际范围还是美国，这种谋杀案都是最常见的。
三联生活周刊：蒂凡尼·李家所在的希尔斯伯勒（Hillsborough）谋杀案率低至每千人0.02起，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卡尔：没错，但是我去年还辩护了一个福斯特市（Forster City）的杀人案，一位丈夫被控谋杀妻子，最终无罪，而那是福斯特市二十年内的第二起杀人案件。希尔斯伯勒和这些地方一样，谋杀率都很低。
蒂凡尼·李在希尔斯伯勒的住所
三联生活周刊：您是如何和蒂凡尼·李及其家人沟通的？
卡尔：是他们的朋友介绍来的，我吸引客户只靠口碑和引荐。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们是谁推荐的，我不知道。蒂凡尼·李的母亲并不怎么说英文，所以和她沟通都是通过翻译。蒂凡尼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中文是她的第二语言。我去年也有一位只讲中文的客户，所以一年里这是我经手的第二个需要中文翻译的案子了。
通过翻译交流的确有些困难，但是我已经遇到很多次类似的情况了。在见到蒂凡尼的母亲之前，我并不喜欢她，因为我只知道她是华裔美国人，非常有钱，我对这类人有固有的印象。见到后觉得是非常低调、诚恳。她很好交流，很诚实可信。她对浮夸衣着的概念就是穿blackmont皮夹克再加上丝绸刺绣，而且她住在公寓里（condominium）！她的家庭在文革中收到了冲击，她自己经历过厄境，所以对自己的财产非常珍惜，从不炫耀。但是案件中的其他人就不是这样了。
卡尔：对于一个等待杀人案判决的人来说，她情绪还比较稳定。现在就是在家监禁中，除了到我的律所、去法院、看医生等情况外，不得外出。她依然佩戴电子监控设施。
我们还采访到了此案的控方发言人圣马特奥区检察官（District Attorney）史蒂夫·瓦格斯达夫（Steve Wagstaffe）。明天请继续关注我们的相关推送！届时他将透露更多的信息与看法。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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