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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广奋斗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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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选择了北上广,就别害怕在出租屋里醒来

八知  · 公众号  ·  · 2017-05-27 21:44

正文



当社会上的铁饭碗越来越少,人们就把房子当作替代品



据说住宅的风格会展现主人的性格,而我们想成为的那个自己似乎又永远与真实的自己存在一定距离。于是住宅成了一个人们自我投射的“场所”。

 

一个极简房子的主人一定有着断舍离的内心戏?一个有趣的家就该住着妙语连珠的主人?以前读刘天昭写的“一个奢侈的房子要有五扇窗,每个窗望出去是一棵不同的树。”感觉清新自然。现在仔细一想确实奢侈极了。

 

小时候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住宅会越发强烈地体现主人的风格。不过长大后发现,往往第二套房子比第一套还要趋同:干脆选择开发商的精装修。因为买房越来越不是为了居住,而是为了资产的保值与增值,或者说出于一种不要被自己所属阶级抛弃的恐惧。

        

在香港读书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每到周末我喜欢跑到港岛,在交易广场楼下搭乘环港岛的双层大巴,途径浅水湾到赤柱,一路欣赏香港特有的占地极小却盖得奇高的“牙签楼”,根根伫立在山顶;想象着刮台风挂12号风球时这些大厦里窗门的噼啪乱响声,和那种带着雨水味道的穿堂风。


那时仅凭住处,就能把同学分出不同的阶级:富裕的同学租酒店式公寓,中等的住公共屋邨,更省钱的住村屋或唐楼。当时一位住唐楼的同学邀请大家去他的陋室中吃饭,饭后他向每人收取了一笔材料费,这件事后来一直被引作笑谈。现在想来也无可厚非。据说红磡殡仪馆附近有条卖丧葬用品的街道,可以极为便宜的租到房子。

 

我和闺蜜两人挤在一间不到7平米的小卧室,租金平摊下来每人1800。房间小得只有过道和单人床:这张单人床拉出来底下是另一张单人床。

 

虽然住着乏善可陈的房子,但并没有一种真实感。不会联想到这和自己的未来有什么关系。没有去想自己奋斗十年能否超越此时的生活。

 

学生时代的简单在于,大家仿佛都可以轻易地践行木桶哲学家的原则:刨去刻板印象和虚荣心,居住在一个人类所需的最基本空间中。因为那时候还年轻,年轻就是最大的虚荣。

 

工作的第二年我来到上海,在复兴公园旁边租了一个小公寓,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因为在高架旁边,每到夜里来往车声震耳,要戴上耳塞才能入眠。房子里有一个巨大且无用的壁炉。或许正是因为它的大且无用反而提升了房子的租金。

 

有半年,从公司窗口望出去,刚好能欣赏一项费时耗力的老宅平移的工程。那是一栋夹在几幢摩天大楼中孤零零的破落老宅,在它的辉煌年代(仅是80年前),曾有2000只鸽子每日从屋顶起飞翱翔天际,更有老虎、穿山甲穿行其中。如今开发商斥巨资把老宅连同这块地买了下来。修建轨道,小心翼翼,大费周章地向南(向东略斜)平移了57米,平移到一个既不碍事而又足够显眼的位置。


在房价飞升的日子里,朋友们聚在一起总要将吐槽房价当作谈资:或是没“上车”的焦虑,或是每月供楼的辛酸,或是拆迁暴富的荒谬。最近这次是抱怨实业不赚钱。


一位北京的朋友说她几年前向婆婆借钱做生意,婆婆把一个东城区的破烂房子卖了110万。一年后还婆婆150万,婆婆挺高兴。两年后房子700万了,全家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认识一个老板,2亿身家,做自己的品牌,吭哧吭哧几年,今年把厂房一卖,只剩3000万。还不如买点房子一直躺着。”她说,“很多生意人从14年底至今都是亏钱或者白干。我也常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做生意?卖房创业简直宇宙第一傻逼。”

 

做实业的人心寒啊!做生意即使赚钱了也不如投资房子。”另一人也附和道,“我认识的认真创业,努力工作的人,全都贬值了。我认识的游手好闲的二世子,全都升值了。”


她在感到北京不适合人类居住之后卖了房子搬到广州。但事实证明,使劲买房的人不是太在乎空气质量的。去年她260万卖的房子现在值600万。而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卖北京的房子了,多年前她12万首付在望京买了60万的房子,然后135万卖了,觉得自己超级会投资。不过现在那个房子值1000万了。


“很多囤很多房资产过亿的人,在北京依然坐公交车上下班。”


她说她有个微信群,群里面的人紧跟社会热点:王宝强的事情就和亲弟弟被人欺负了一样的没日没夜的讨论很久,也经常从早到晚讨论房子。有一天她做好面膜一打开看又满屏讨论。


“当时我脑中先闪过的第一念头是:为啥整天讨论这些,不能做做面膜听听音乐,干点正事吗;紧接着闪过的念头是:原来他们才是在干正事,这些热烈讨论的人大部分都节衣缩食屯上了好几套房,不象我,n年前就卖了望京的房,换成屯了很多衣服以及化妆品抹脸上。”


所以有一天,当我望着租来的公寓里的壁炉、天窗、浴缸、智能马桶垫和趴在上面的肥猫,内心不禁有“一切已经是我梦想中的生活了啊”这样的想法时,竟然有点警觉,担心这样的想法过于“满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生活的“满意”是一种需要收敛的事情。因为每个人仿佛都应该对这个房价飞涨的社会有些不尽如人意的感慨。我越来越分辨不出谁得到了真正的幸福,因为幸福的人好像有一种社交压力,需要杜撰一些不幸以示平易近人。

 

有时杜撰多了也分不清几分是自谦几分是真正的欲求不满。


对中国的中产阶级来说,房子到底意味着什么:阶级流动的末班车?中年危机的回春药?子女教育的入场证?


如今的“房子”和三十年前的“铁饭碗”很像。


我常常觉得“铁饭碗”,或者说一份“稳定”的工作背后的真实含义或潜台词其实是:一种可以让人在学习能力下降,竞争不过年轻人之后维持一个比较有尊严的地位的制度保障。

 

所以中产阶级的房产投资有个问题:永远也舍不得卖。这就好像拥有了一份体制内的工作,就算现金流脆弱到怀疑人生,但总觉得拥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前几天,电视台的朋友说起一件印象深刻的情,说台里一位干了十几年的老制片,现在也得去视频网站提案,下面坐的都是一群90后——人家确实想法也新。老制片跟他们比起来,并不一定有绝对的优势。那情形着实让人心里五味杂陈。

 

“时代变了。”他说,“我们已经被时代淘汰了。”

 

时代是会变。现在很难有真正意义上的稳定工作。很多企业都会在员工失去能力、老了之后再将他们解雇,而那只会更加糟糕。连高校的体制也在发生变化,好的学校开始非升即走了:规定年限内如果评不上副教授就要走人。那些仍被视作稳定工作的职业,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

 

当社会上的铁饭碗越来越少,人们就把房子当作替代品。以为自己的中老年生活得到了保障,真的可以从此躺着了。


可以预见的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一辈子不会把房子变现,将继续节衣缩食的把房子越换越贵,他们的high点在对自己的资产总额数字变化上。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喜欢一位前辈。人到中年,坦然面对自己的年龄,也坦然面对自己的脆弱。没有合适的人,就不结婚;事业失败了,就从头再来。更多数的情况是,一旦虚长几岁,就开始端着装着,仿佛失败与失误到了一定年龄就成了一种举世公认的政治不正确似的。这大概就是中年气的由来。

 

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对人生容易有一种误解,以为自己的前半生既然都奉献给了学校和“学习”,那么“学习”这件事在走出校园踏入社会的那一刻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但人生其实是一条永远有未知问题的漫漫长路,只有不断学习新的技能才能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没有任何学历、证书、职位能够带给你一劳永逸的不败之境。

 

中年气是一种懒惰。很多人还没有到中年,就有了一颗精明又焦虑的老心脏。精明于追随众人,又焦虑于泯然众人。

 

张爱玲说: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厌倦了大都会的人们往往记挂着和平幽静的乡村,心心念念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告老归田,养蜂种菜,享点清福,殊不知在乡下多买半斤腊肉便要引起许多闲言闲语,而在公寓房子的最上层你就是站在窗前换衣服也不妨事


姑且借这位成名甚早并在公寓里度过余生的才女的话,对所有被房价逼得偶尔闪过“厌倦了大都会”念头的人说一句:


既然选择了大都会的公寓,就不要害怕每天在租的房子里醒来。大都会有它的大度:它给你成功的自由,也给你失败的自由。


大不了在公寓房子的最上层换一辈子衣服!

 

作者:徐浆糊

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八知创始人

目前正在写《失业往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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