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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发明过和平?|维利里奥论“军事空间”|《地堡考古学》|1975

院外  · 公众号  ·  · 2025-01-03 21:21

正文

EXTITUTE|星丛共通体|读/译/写/画/讲
文| Paul VIRILIO 译| PLUS/ 责编| 星丛+
院外2017年“空间生命政治导读”系列(即“城市化进程中的空间与政治”学术论坛)曾经导读过保罗·维利里奥1977年的成名作《速度与政治》。当时,他仍然在世,2018年9月10日,维利里奥因心脏病去世,享年86岁。由于当时的时间和篇幅有限,只能大略地整理出维利里奥的学理脉络。毋庸置疑《速度与政治》是一部原点式的著作,它所打开的思维框架以及由此定型的基本概念一直延续到了维利里奥后期所有的写作之中。甚至我们还可以认为,维利里奥之后的写作几乎多是将诸领域的现象与历史带回这一原点的不断扩写。
而在此之前, 保罗·维利里奥1975年出版了第一本著作《地堡考古学》,副标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欧洲军事空间的研究”。国内的网络资源上已有相关的部分译文。 严格地说《地堡考古学》这本书并不是维利里奥的专著,而是他为巴黎的装饰艺术博物馆做的一个题为“地堡”的展出,并用构成展出的文字和图片以及相关的内容编辑而成的书。维利里奥结合着自己切身的体验展开了这一非常个案的研究。田野的对象是二战时德军修筑的“大西洋壁垒”,那是从法国开始向北沿大西洋海岸的大约15000个地堡与防御工事,为的是防止英美盟军登陆作战。
我们曾经紧贴着文本本身的顺序,以边读、边译、边讲的方式,提供介于精读与导读之间的讲读。如果我们将《速度与政治》之后的维利里奥的思想归结为“一种激进的现代性理论”的话,那么选择《地堡考古学》作为切入点则是出于对维利里奥工作方法的考察。尽管诸如军事和工业的复合体-竞速就是现代性的本质,这些概念论述已在本书中有所体现,但是,本书的体例让我们更能领略到一位写作者如何从具体的案例出发,跨越自身的专业视角,打通更为普遍性的理论基底,换言之,这本书的意义不止于它本身的言说所得出的论断,而在与这种言说的方式是如何构成维利里奥的理论化时刻。 如果我们将理论写作也当做某种创作的话,那么这本书给当下带来的方法上的启示可能超出了对其理论本身的重演与应用。
本次推送的是此书的首篇文章“军事空间”, 维利里奥试图以军事空间将历史空间、社会空间军事化,由此假定了军事空间的两个核心问题就是如何减除障碍以及如何缩短距离,而速度或者说不断的加速构成了整体阐释的还原机制。在这样一种阐释机制中,工业革命从根本上被重新定义为一场“军-工”的革命。由这一历史转变导致的诸多超越了现实地缘政治的内在对抗:“能源危机”标志着人类的领土与由暴力联系一起的统一体之间的破裂;战争时间的消失,然而所谓“总体和平时间"只不过是另一种战争空间,是对仍旧有效的持久战的回应;两种不同的战略思维方式体现了农村与城市更为根本的对立,被领土所辖的人与征服所有元素并在纯粹的空间性中不断趋向于消散的人之间的对立。维利里奥 在文章的结尾处预言:“昨天还只是存在于同一个国家内部的存在和平时期与战争时期的断裂,明天就会将世界割裂。”,这不正是写给此时此刻的吗?
Paul VIRILIO| 1932年 1月4日 -2018年9月10日
保罗·维利里奥| Paul VIRILIO
军事空间|《地堡考古学》 1975
本文 7000 字以内
依据用来毁灭的机器能创造出来的时间,进攻的方式也变得 多种多样。
—— 让·埃拉德

军事的场地向来就是一种行动的场地,以前有决斗,后来发展到战役。地理学家先进场,把地壳与地貌的运动描绘出来,军事专家再进场,在这一基础上加以补充,把军队如何使用现场,如何沟通的手段、如何破坏的手段,种种这些潜在的可能叠加上去。
军队的地理学给十六世纪以来数不胜数的欧洲战争带来了地形学上的演进,战士的眼光好像是看待世界的特权,武器和军事的进程好像带来了再现领土或者说版图的演进,武器与眼睛这两种原本看上去不相干的事,好像具有了同一种功能。
从菲利普·阿皮安(Philipp Apian)1579年的地图,到塞萨尔-弗朗索瓦·德·萨雷(César-François Cassini de Thury)1755年的地图,从著名的英国地形测量局绘制于1832年继而在1931年修订的地图,到美国航天局(NASA)观测卫星的电子地图……在军队的地理政治中存在着同样想要完完全全揭开世界面纱的意愿。

控制 不断扩张的领土,要在障碍物尽可能少的情况下全方位地观测领土,这种观测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三维,以上两项必要性使得提升运输和通讯工具的穿透速度,比如奥斯特利茨的沙佩电报系统,还有提升兵工厂的投射物速度,看起来是合情合理的:起初在骑兵时代,提速靠的是更短的路线,也就是说对基础设施的路线要进行几何组织,后来发明了综合能源,靠的是不断提速所有的载具。

前一个时代的首要任务是基础设施的建设;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只重视发展载具和投射物的性能。这两个时代之间过渡切换的意义,会对当代的社会空间在研究中能起到怎样的作用产生相当大的影响。时至今日,在农民的“持久”战之外,平行地发展出了由技术员和科学家主导的“压缩”战。

历史地看,假定军事空间的核心问题一直以来就是两点,如何 减除 障碍,如何缩短距离,那么今天我们已经来到了分界点上:载具和投射物之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只需要了用一个例子就能证明这一点,洛克希德的SR-71,这种载人侦察机以三倍的音速,也就是以子弹的速度“飞行”……
当然这只是个极端的孤例,但是,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轰炸机首次起飞,到引入了空降部队,再到第一枚平流层的火箭,再加上控制论进一步地要将人为的因素从武器系统中排除出去,比如利用机器人化等等,将使得这种载具与投射物 合而为一 变得越来越纯粹。
诺曼底登陆地图| 展示了各军舰射击的范围和目标,以及登陆部队的海滩和进攻方向。
针对这一过渡切换,战争经济上的考量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此前往往用 协调一致的 防御工事,将人类的地景转变成“防御堡垒”,而现在为了减少军备上的差距,更倾向于投入到投射物上。

事实上,在现代军火库中,所有的事物都运动得越来越快;手段与手段之间的差异逐步消失。在当代的军事结构中形成了某种趋同的进程。在 航空的并轨 下,传统的分类,陆、海、空,这三种武器规格的差别也在减少,这样一来显然就削弱了陆军的特殊性。
不过,这种作战技术和工具的趋同化,并不算是特殊现象,而是与最晚近的运动相契合的。随着“武器-载具” 压缩 在一起,还有系统的控制论,军用物品的体量变得越来越小,这就是所谓的: 微型化

不难看出,军事空间时至今日,正在经历着一场彻底的转变。军事和科学人员所谓的“征服空间”,不再像以前那样“征服”的是人类的栖息地,而是一种探索,去发现原生的连续统一体。这种新的统一体与原本的地理现实之间存在着某种保持距离的联系。
从现在开始,战士要同时在两种无限的空间中运动,一种是无限小的核物理空间,另一种是无限大的外太空。战争物品在数量上减少,却在性能上呈指数级增长,所有这些给军事机构带来了 全知全能 无所不在 ,这正是这些机构从一开始就希望得到的结果。

速度能够 确证 这所有的每一件事情的发生,而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蕴含在领土的重组之中,从古代的拓殖到现在的高速公路时代。直线预示着高速;在两极之间、在两座城市之间,笔直的标记静候着高速载具掠过,从汽车轮胎的辙印,到喷气机在空中的尾迹云。

古往今来,无论是战略上还是战术上的基础设施建设,充其量不过就是一场一场“残酷遭遇战”的考古学;从碰撞时的冲击点,到公路上的连环车祸,正是基础设施开辟出了 决斗 的战场,这是在商业“决斗”之前程序不正当的交换。战略路径通过所谓的 捷径 ,表现为世界收缩的滥觞,这种收缩一直要等到现代战争的科学工具的力量才会了结。

从大炮的火药第一次出现开始算起,经由高性能的投射物,喷气机、火箭、卫星,直到防御系统的集中和趋同,宣告了这一行星的栖息地在缩小。正如十七世纪塞巴斯蒂安·德·沃邦(Sébastien de Vauban)所说的那样,“再也没有比大炮更公正的法官了,因为它们不会被腐败,还能直奔目标。”武器,就是价值判断,武器,就是 最终裁决

是时候进一步研究这种情况了:速度越来越快,还有加速度的运动,就好比唱片,如果它转得太慢,就无法充分地表现出歌曲的保真度。所以我们必须要等到当代载具实现了超高速,才能更充分地感知到世界战略意义上的几何化场地及其悲剧特质。
17世纪的帕尔马诺瓦地图|
在历史中,不管是道路还是城墙的建造,都是笔直齐整的线条,从中心出发,以此标示出来的是向外辐射的能量。但现实是这一中点上的驱动力不足,同时人口的摆布也不够,这个世界不可能缓慢地等着 地毯式的轨迹 铺展开,这点让人不踏实。

而速度向来就是猎手和战士的优势,也是他们的特权。所有战斗的核心是竞速,是追击。因此,人们要在社会的历史中,去发现速度的等级制。拥有土地,掌握领土,之后就拥有了观测它的最佳手段,观测土地是为了保护它,捍卫它。
如果把不动产当财产,那么或直接或间接地与它的穿透力相关。这就好像人们把一些东西从一个地区带到另一个地区,这些东西的价值就会发生变化,反过来看,一个地方根据人们能够穿越它的设施布置,它的品质也会发生变化。不管是客体的轨迹,还是主体的轨迹,它们具有的某种价值往往会被人们忽略。只要等到崭新的基础设施-载具系统一来,就会推翻社会的物质感和社会关系的感受,也就是说,推翻整个社会空间的感受,在这个过程中将整个社会革命化了。
通讯的手段,破坏的手段,这些手段中更为卓越的速度,都掌握在军队的手中,这就是用来变革社会的特权,这种特权隐秘而持久,是毁掉社会连续统一体的投射物,是武器,是 内爆

由此来看,所谓科学地征服能量和速度,只不过是在“征服”世界的消减与收缩而已。相比于军火武器库 爆炸 带来的看上去非常壮观的破坏,这种 内爆 造成的破坏,看起来相当古怪,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了起来。

今天,载具和投射物的技术结合,将减除障碍与缩短距离这两种运动、两种军事的核心问题浓缩在了一起:如果想要把整个地球变成“防御堡垒”,只要有载有核弹的超音速喷气飞机就可以了。那些领土面积小的国家想要让他们自己 在边界上相互紧挨着 的军事装备正常运作,靠的只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特殊协议。至于说炸弹,可以用来瓦解掉这些元素,不过载具也同样可以把这些元素整个的摆脱掉。

载具和投射物不过是永不停歇地开发 能源区域 的微粒子而已。所以说想要征服地球首要的就是征服能源的暴力。事实上,机器能够调集的暴力是物质的暴力,只是让征服找到方向;而发动机积累并凝结的暴力才是能源的暴力,可以让这种征服达到更大的范围,持续更长的时间。毕竟载具得靠能源来推动。
这里的连续统一体已经不属于人类的栖息地:而只是暴力的所在地,以及暴力辐射的所在地。由此,对剩余能量的争夺,得到的只能是更强大的暴力,有得必有失,失去的就是那个更为克制的世界。

考虑到军事的智识是必然存在的,所以人们已经把自己变成了能源的奴仆,换言之,人们已经成为了暴力的奴仆。以前的人崇拜太阳,现代技术人员崇拜能源的力量,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不同的能源粒子,一上来既是载体,又是投射物,由此导致了全球范围的解体。也就是说,生态意义上的解体,社会意义上的解体;这就是为什么在工业革命期间对新能源的获取,实现的其实只是“一种”革命,那就是暴力的革命,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种军事-工业的革命。
“科学”与军事签订了一纸合约, 如果按照 弗朗西斯·培根那时的说法,所谓的“知道”意味着掌控,就是支配,那么到了爱因斯坦的时代,随着核物理学进展之后,所谓的“知道”意味着毁灭,因为过去,最新出现的能源会先拿来应用在民用的工具上,而如今依据“合约”,最新的能源一上来就是以武器的方式出现的。 能源危机 其实已经不是与经济上的供给相关的事件,而是标志着人类的领土与由暴力联系一起的统一体这两者之间的破裂。
海马斯|
工业时代之前,因为各种 载具多是 低速行驶的 ,所以基础设施是必备的条件,由此基础设施把社会景观结构化,几何化了;而自从行驶提速了之后,这种结构化也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这种变化体现在除了某些时候,原本的本质之物不再是可见之物。对于新的“社会”空间,通讯手段和此前说的载具-投射物结合起来才是本质。
由于能源所在地已经成为权力之源,在也仅在这里,真正的危机从此登上了历史舞台。正是 制造出危机的能源才发展出了能源的危机 。这种危机意味着现实和非现实之间的分裂,这里的现实指的是人类栖息地的物质性,而“非现实”指的是权力的非物质性,这种非物质性只是建立在能源的暴力之上,建立在这一能源暴力地区的持续扩张之上。从这点开始,那些原本用来捍卫“国家”领土而设置的军事机构,现在要捍卫的是“能源”领土,换言之, 暴力之地

军事机构是患了某种循环性精神病的动物。这一病理体现在两种状态的切换,和平时期,他们蛰伏起来,战争时期,他们苏醒过来。这双重节奏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还没有深入地研究过 ,更不用说明确地指出这种“战争时间”的内在特质;正因为缺乏这种研究,所以人们对军事的现象会产生深层的误解。

自从工业革命以来,还有什么同时突然进入到人们的视野中?那就是 “战争时间”的减少 。西方国家的军队把能源都用来对敌方速战速决取得全面的胜利上。随着欧洲的民族战争发生,我们经历了战事冲突越来越明显地在 缩短 :从几年(1870年、1914年、1940年)缩短到几天时间(1967年和1973年的近东),最终还会随着 有限 核冲突的潜在可能,缩短到几个小时,就像安德烈·博弗尔上将所说的话,“三个小时的核冲突之后,我们将一头扎进未知世界”。

一方面,我们见证的是战争越来越 广泛 ,从欧洲大陆国家领土的争夺战,到重大的世界性战事;另一方面,我们看到的是攻击越来越 集约 ,那是与毁灭性的能源相关的攻击,从1854年克里米亚战争“金属风暴”开始,到1945年的原子弹爆炸。

第一次世界大战所谓的“技术惊奇”,几乎要拖到弹尽粮绝之后,才会在战争爆发的一年之后戛然而止。反观今天,近东地区的冲突,是有节制的战争,总共只有半个月到三周的自主权,甚至人们听说过这就是所谓在军事上摆摆“姿态”。不仅如此,敌对双方在战争期间还要依赖于各自盟友的资源,比如赎罪日战争,也就是第四次中东战争期间,俄罗斯(苏联)和美国在战场上空投给交战双方。
大西洋壁垒|
其中的变动事实上比任何时候都清楚,那就是在西方国家, 战争的时间正在消失 。当然,我们也可以从这种时间的消失中,部分的揭示出核现状的真相。但这还不是事实的全部,因为世界上并不是只剩下了西方国家的军事机构;除了现代的“战争-制造”装置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思潮;那就是古老的思想,这一进程仍旧坚守着原始战斗中的一切。
这种思想还零星点点地保留在这里或那里,在分析军队近期的演变时,不能忽视这种二元性,古代的军事思想与主导着当前军事体制的系统性的智识共同形成的二元性。

第一场“现代”意义的战争是拿破仑帝国的战争。在历史上,这是第一次调集了大量的人员和巨量的手段;从古老大陆的各到各处,整个国家都被召集起来,武装起来。然而,这支曾经取得过巨大胜利的军队,颠覆了欧洲国家政策的军队,却在西班牙遭遇到了无法逆转的严重挫折。
这次失败并非偶然的事件,而是预示着:即便是极权主义的群众和强力,在面对古老的方法,换言之,在面对农民的战斗方法时也是无能为力的。在随后的历史中,尽管现代武器的破坏能力呈指数级增长,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人们就会看到类似的失败一次次地重演,越南的冲突就是最晚近的例子。

持久战 从来没有失效过;中国式的战术围绕着延长战争时间展开,而与之相对的是,西方的军事装置试图将战争时间缩短到极致。这种二元性,这种概念上的对决,组织起了技术上发达的军队的新型战略思想,对失效的分析,体现出了西方军事知识阶层对持久战这种战争模式的重视,也是对持久战理论家的公开尊重,从孙子到毛泽东,更不用说越南的武元甲。军事机构如果想要真正地理解军事上近期的演变,别无他法,必须参考其他的武装干预的思维类型。

如果人们仅仅从科技发展的角度去看,无论是破坏的手段,还是通信的手段,以及他们的生产经济学,都无法清楚地解释 在总体战争时期之后出现的所谓“总体和平时间",所谓正在到来的军队的“文明”。

实际上那是城市的军事机构对农场社群的军事思想所做的回应:”总体和平中的军队文明,就是对民众持久战的回答,”它偏向于用它那种伪装出来的恒定性去涵盖游击战争的旷日持久。
我们遭遇到的是不同的军事思想相互交锋形成的双重运动。一面是在西方的军-工复合体中,战争的时间趋向于消失。但是反过来技术手段的实操变得越来越复杂,而且成为了必要条件,所以需要的是更长时间的创新和生产。正如一位前空军的参谋长最近所说的那样:“这些新式武器,让我们掉进了受到约束的逻辑中:即便是在和平时期,技术上的斗争仍是无休无止的。”

另一面是东方的军事-农村装置,它趋向于围绕着主动或被动的——直接或间接的——存活目标,把民众动员起来,用来延长战争时间。无论是自然灾难、事故,还是有限的冲突,都被看做是同一场战争的不同面向,或者说组成部分,这场战争就是最终延伸到日常生活所有层面的阶级斗争。

这两种思维战略方式的交叠在当今的世界已经不再限于地理,或者说通常所说的地缘政治,这种交叠已经超越了西方对东方或多或少已经公开的对抗。这种交叠体现出农村与城市这一更为根本的对立,还体现在两种人的对抗之中,一种是那些被领土所辖的人,另一种是那些征服所有元素,并从海洋、天空到空的空间,换言之在纯粹的空间性中不断趋向于 消散 的人。
持久战|
但是,在处理完这种战争时间的不同进路之后,让我们回到 军事空间 ,它既包括战争,也包括和平。

西方这种循环反复的精神病症的权力,在和平时期为了备战会以不同的方式组织其空间。比如,一旦战争爆发,军营就必须迅即清空;因此,部署军营的所在地将与这种行动的设置相关联,与总动员相关联。

在所谓“古典”意义的冲突开始时,主要城郊的兵营被清空,用来填补乡村外围的防御工事。但是,国家周边不同的防御系统在这里只不过是启动战争进程的一个开关而已;与其说它们的作用是为了阻止敌人渗透到国家里边来,不如说能做到的只是减缓不可避免的渗透,通过陆地、海洋或空中的渗透。为了不冒风险就可以使这一军事动物结束昏昏沉睡,人们可以用城墙来唤醒武装力量。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常常会提及的要塞和碉堡,用如此之多的警报来告诫那些蛰伏者:他需要毫发无伤地从一个连续体进入到另一个。这是有难度的。
1940年,当时的 闪电战 惊动了睡美人就证明了这一点。 从那时起,所有现代武器的演化都旨在避免这种 惊奇 ,直到有了装备热核弹头的洲际弹道导弹之后,醒过来只需要几分钟的事。 这是两种军事装置时间之间达到的断裂点。
一方面,武器要不断复杂化,倾向于消除睡美人睡死过去的任何可能性——她会恶梦连连,就算是睡着的时候都还要睁着一只眼睛瞄着危险。另一方面,理论上的对手会拒绝所谓存在“战争时间/和平时间”这种二分法,就像他会用颠覆和恐怖主义驳斥“民事/军事”两分。也就是说将相互切换还原成战争,还原成军事。

而对于古老的思维来说,在面对自然和人为的风险时,必须要着眼于生存的需要,由此才组织起了所谓的日常生活;这是另一种与城市化和发达的秩序不同的秩序,是从社会的不安全感中找到的秩序。
在遥远的过去,由于技术本身不够强大以及发展还不够充分,存在着一种 直接而普遍的 现实,那是用来对抗灾难和自然力量的现实。现如今,那种现实变成了欠发达社会的间接现实。无论是普通的不幸,比如像饥荒或疫病那样的不幸,还是由支配性的权力造成的不幸,总之,这些欠发达的社会仍然对不幸非常敏感,

我们貌似正在走向西方军事装置的两种时间区分的终结,然而,其中并不包含任何对农民视野的认同。仍然存在的真实的区分与对立:对于军事-工业权力来说, 和平状态 将占主导地位;对于军事-农村权力来说, 战争状态 将占主导地位。昨天还只是存在于同一个国家内部的存在和平时期与战争时期的断裂,明天就会将世界割裂。

顺便问一下,谁发明过和平?
战争与和平|

版权归 作者-译者所有,译 已授权发布
文章来源 《地堡考古学——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欧洲军事空间的研究》 |1975
未完待续
目录|
PERFACE/前言
MILITARY SPACE/军事空间
THE FORTRESS/堡垒
THE MONOLITH/巨石
TYPOLOGY/类型学(图纸)
ALBERT SPEER/阿尔伯特·斯佩尔
CARTOGRAPHY/地图
CHRONOLOGY/年表
WAR LANDSCAPE/战争地景(图集)
ANTHROPOMORPHY AND ZOOMORPHY/拟人与拟物(图集)
THE MONUMENTS OF PERIL/危难纪念碑(图集)
SERIES AND TRANSFORMATIONS/系列与变体(图集)
AN AESTHETICS OF DISAPPEARANCE/消失的美学(图集)
WAR DIRECTIVES/战争指令(文档)
AFTERWORD/后记
院外 自从2017年4月试运行到2018年4月正式运行以来,推送千余次原创文章,形成五个稳定的板块,分别是:BAU学社、星丛共通体、回声·EG、批评·家、BLOOM绽。
作为激励师生共同研习的方法,各板块的定位不同,形式与进路亦有分担: BAU学社 探根究底,以“重访包豪斯”遴择同道中人,整饬包豪斯人的文献材料,主持系列丛书的出版,由此推扩到“世纪先锋派”; 星丛共通体 回溯源起,以译介瓦尔堡、塔夫里和法兰克福学派等人的文本为重心,毗连上世纪的艺术、建筑与视觉文化研究,置于批判理论的讲读中砺炼; 回声·EG 形与势俱备,从“美学与政治”这一矛盾情境出发,以批评式导读与导读式写作,次第引入空间政治、媒介政治、生命政治,共构审美论域; 批评·家 教学相长,深入个例以梳理历史的特定脉络,转换视角以突破既定的叙述框架,持续组织线上的文本庭审以及线下的共读活动; BLOOM绽 言与行贯通,以“都市状况”为核心议题,以展示与策动为支撑,辩证地介入建筑、城市、艺术、技术相互联结的当下语境。
院外计划 不同的板块分进合击:
汇集、 映射、交织、对抗,突破各自的界限,
打开已在却仍未被再现的环节,把握更为共通的复杂情势,
循序渐进、由表及里地回应
批判者与建造者的联合 这一目标。
星丛共通体 回声·EG 专题 ▶ 辩证能量:瓦尔堡的图像研究与历史想象 先锋派,一场世纪对话 包豪斯十四年:先锋派的临界点 共读 ▷ 启蒙辩证法 走向新宣言 美学理论 装饰与罪恶 艺术与生产 地球号太空船操作手册 计划与乌托邦 空间的生产 帝国与传播 理解 媒介 地堡考古学 |译-写 ▷ 瓦尔堡 阿多诺 最后的马克思 塔夫里 后革命与世界体系 列斐伏尔 现代性与日常生活 麦克卢汉 生产方式对信息方式 居伊·德波 排场社会与地理主体 技术网络与人器纪 朗西埃 山寨现代性 画讲-图说 ▶ 建筑物与像 论坛 空间生命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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