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上方“墨香中华”可以关注我哦
秋天里的小雨,淅淅沥沥。街灯散发着幽黄的光晕照着深遂的夜空,雨点打在梧桐树叶上,发出嘀嘀嗒嗒响声,使寂静的夜更显得柔弱无力。
我独自一人,站在公共汽车站的站牌下,久久伫立着。看着丝丝小雨,看着被丝丝小雨浇洗得锃亮的路面,我好像看到了她,啊,看到了她。
也是这样的夜,也是这样的小雨,也是这样的灯光。不,不是,那夜是温柔的梦境,裹着我和她;那雨是缠绵的情丝,从我和她的心底抽出;那灯光是她羞涩的目光,从她的眼睛里射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一个美丽多情的她。弯弯的细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总是给人一个天真而顽皮的问号,让你思考,让你遐想,稍微撅起的小嘴总挂着自负而刚强的笑意。路面,在夜幕下伸长,为我们延长着感情的里程;小雨,把行人催送回家,为我们选一个幽静的世界。雨伞,多像夜海里的一艘船,载着我和她在激动而愉快地飘游。那时,她的话真多。她讲她的母亲早年是怎样从上海转到当地的,她的父亲在文革期间怎样因有海外关系被错划成特务,逼迫致死;讲她自己怎样在动乱的岁月填写着人生童年、少年那艰辛痛苦的履历。我听着,像小时候偎在奶奶怀里听奶奶讲牛郎织女、山精水怪的古老传说。我想着,想着人生的命运是多么难以捉摸,多像四月天不定的阳光和乌云,倏忽多变。我也慨叹着,这多像是古老的神话。可它确确实实是一位八十年代少女的家史。小雨中,她把我送到车站,小雨中,她挥舞着纤纤玉手。
从那天起,我的躯体内就好像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变得勃勃有力;从那天起,我见到她,就像枯萎的禾苗见到了太阳,就像久渴的骆驼觅到了绿洲。我爱看她的笑,那笑是晴朗的天空;我爱听她的歌,而最爱听的是她唱的《酒干倘卖无》。啊,我兴奋、我激动、我感到世界是这样可爱,我是世界上多么幸福的人。
然而,正像常言所说,欢乐和痛苦是一双孪生姐妹。幸福的感觉刚刚来临,痛苦的分手就将它撕得粉碎。她听到了我要离开那个城市的消息,她,没哭,尽管她的眼泪已经涌动在她的眼眶,多坚强的女性啊!她含着泪笑笑,还说祝我一切如意,这就是她的临别赠言啊,多么善良的女性。
也是在丝丝小雨中,我踏上了开回老家的列车。站台上,来了好多给我送行的同事好友。多情自古伤离别。是的,别情最苦,可苦中最苦的,是我见不到她送行的身影。我用装饰的笑,感谢送行好友们怅然的目光和亲切的嘱托;我用造作的戏言,活跃那悲壮的气氛。可我的心情啊,总是铅一般的沉重。我知道,她爱着我,最起码说她爱过我,不管现在怎么样。可临别时竟不能见她最后一眼。
小雨下着,火车的窗玻璃被小雨蒙上一层雾帘,窗外的一切都那样模糊不清,就像我大脑的思绪啊!
回忆,多么甜蜜而又多么酸涩;人啊,多么欢乐而又多么痛苦的生灵!我望着眼前的小雨,小雨好像在轻轻诉说。诉说什么?小雨?是她的哀怨,是我的落寞?小雨,告诉我,请告诉我。
写于1986年秋天
图片采自网络,文章摘自李太淼:《萦绕在年轮上的心灵之歌——李太淼诗文作品选》,郑州大学出版社,2016年。感谢作者授权推出,请以纸质版为准。
我们期待原创稿件,来稿请发[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