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y land考古回忆录（长文，多图）

你好，这是本兔的第 122 篇推 送 。

最近我导师和老专家在一个遗址带学生们实习，我和毕业多年的学长约了一天去帮tian忙luan，逛了一天回来，才意识到这可能是我在以色列工作过的最后一个遗址了。不如把自己在以色列下过的工地都整理出来吧，一方面是回顾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田野工作，也是想给将来想在以色列学习考古的朋友们一个 学术方向和安全方面的 参考 。 都是我参与过发 掘或者采样的，只参观没动过手的那种不算。

先把所有工作过的遗址在地图上的位置展示一下，在这个狭长的国家也算是 从南挖到北 ， 从早挖到晚 了。

按 照年代顺序粗略分为 旧石器时代 、 新石器时代 、 青铜/铁器时代 、 罗马/拜占庭时代 ，其中新石器时代包括了 铜石并用时代 。另外，这个分类只考虑了一个遗址 最主要 的 文化的年代，例如新石器遗址可能有青铜时代的遗迹，罗马遗址可能也有铁器时代的遗迹，拜占庭遗址也常有后期伊斯兰时代的遗迹，青铜和铁器时代遗迹往往也是共存的。

总之， 本文学术性不强 ，主要是看个热闹， 多图，流量警告 。

关于以色列的年代谱系，就贴一张旧图稍微科普一下吧。

点图片可以打开一篇旧文，一篇我做得最费劲但是阅读量奇低的旧文，为了推它我都要魔怔了。

旧石器时代

以色列，或者往大了说黎凡特地区，处在人类走出非洲走向世界的一个重要的通道上，所以这里经常有重大发现。但是非常遗憾，我去挖过的并不多。

Boker，Boker Tachtit

这两个遗址很近，都在沙漠里，以色列的国父 大卫·本-古里安 先生就长眠于附近。Boker在希伯来语中，是 早晨 的意思，也很符合旧石器时代这个人类文明黎明的设定 （在那里看日出也是很美的） 。 Tachtit在希伯来语中是 下层 ，按照地层学原理，Boker Tachtit就是比Boker早一些，有大量 莫斯特文化 的石器；相比较而言，Boker确实要晚一些，主要是 石叶文化 。所以这里是旧石器中晚期过渡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今年实验室发了一篇PNAS，就是Boker Tachtit的碳十四测年工作。被以色列媒体吹成 尼安德特人和现代人相遇的地方 ，反正人骨是一片也没挖到的，他们各自喜欢用的石头倒是都发现了。

我挖的是比较晚的Boker，我守着一个1m×0.5m的小方框在挖，当地的土壤中含有大量硫酸钙的结晶，特别坚硬。艰难地刨掉20cm之后，我这里开始出石叶，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最后出了好几百片，测坐标测到全站仪没电，收小件收到手软。

基本上都是石叶，旧石器晚期的技术，剖面上白花花的都是硫酸钙，特别硬

我隔壁的葡萄牙人，比我晚来两天，还是个从来没有田野经验的化学家。他吭哧吭哧地刨硫酸钙的时候我安慰他说，你过了这20公分就能挖到石器了。后来他往下刨了半米，仍然什么都没有……逢人就说我是骗子。

Natalio博士明显挖得已经比我深了，但是他除了硫酸钙之外什么都没有挖到

这个遗址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之前也分享过，关于剖面上析出的氯化钠。点击图片可查看原文。

新石器时代

我国在旧石器晚期就出现了陶器，但是这边，新石器时代在最初的一段时间是没有陶器的，所以就有一段 前陶新石器时代 。下面的Gilgal就是一个前陶新石器时代A（PPNA）时期的遗址。此外，在新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交界之际，有一段 铜石并用时代 ，对应我国的龙山时代吧，不过年代要早那么一两千年。这边的铜器一出现就是很高的水平，下面这些都是距今五六千年的东西。

藏于以色列国家博物馆，耶路撒冷

铜石并用时代的时代还是一个很卖萌的时代：

同样藏于以色列国家博物馆，耶路撒冷

Gilgal

是一个前陶新石器时代遗址，位于约旦河西岸Jericho（圣经中的 耶利哥 ）的郊区。我被征用去干了一天，好像什么种子木炭都没挖到，最后走的时候在路上捡到一个石器。

两位意大利老板和她们的中国劳工，远处山坡上一圈一圈的，是绵羊踩出来的。 旁边有巴勒斯坦的小朋友在放羊。

Ashkelon Agamim

是一个铜石并用时代的的遗址，位于Ashkelon（圣经中的 亚实基伦 ）南边。Agamim是 湖 的复数，然而我们大夏天去的，并没有看到水。那是2018年夏天，收到要去这个遗址的任务前两天，大使馆刚刚发布了火箭弹袭击的警告，让中国公民不要去加沙边境，还说执意前往的如果出了事情后果自负。我把消息转发到了中国同学的群里，然后自己，怀着对铁kippa的充分信任， 执意前往了。

并没有挖到前面所说的萌物，也没有挖到铜器，不过在全工地都说找不到种子的时候，我发现了四五颗 橄榄核 ，后来它们有一些进了师妹的硕士论文，还算比较有成就感。

铝箔纸所在的位置都是橄榄，我后来有两年的时间在实验室跟个 锦鲤 似的，带着我就能发现橄榄

最终，天朗气清的一天，安静得半个火箭弹的影子都没有。全工地最危险的，就是巨型仙人掌和没熟透的仙人掌果，以及我导在高速公路上飙到140的车速。

Assawir

也是一个铜石并用时代的遗址，是同一个师妹的硕士论文项目。我跟着她去了三次，其中有一次是2019年11月，来自加沙的狂轰滥炸，炸到特拉维夫所有的小学都放假了。我导师说，现在去Assawir非常好，因为 不管是加沙还是叙利亚，都炸不到我们 （在凯撒利亚附近，殊不知，加沙2021年的技术已经可以炸到那里了）。

这是公路扩建发现的遗址，属于抢救性发掘，发掘面积超大，我甚至见过国内的新闻报道。

新闻里说的古城可能是青铜时代早期的，有很多石头砌的城墙。这个遗址Assawir，又名 Tel Assor ，或者Ein Assor。Assor，希伯来语 אסור ，是 禁止 的意思，所以就当它是青铜时代的紫禁城吧。在这个遗址，我再次如同一只 锦鲤 一样，为师妹的硕士论文贡献了好几颗橄榄。

青铜/铁器时代

青铜和铁器两个时代都是 圣经考古 的重要时代。青铜时代有著名人物 亚伯拉罕 ，铁器时代有 大卫 王、 所罗门 王等。因此这段时期也是以色列考古中最受欢迎的一个阶段，研究的人多，能接受到的赞助经费也最多。但是我自己挖得比较少，可能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吧。

Tel Hazor

Hazor这个地名在圣经里是有的， 夏琐 。在铁器时代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城。

所罗门王挑取服苦的人，是为建造耶和华的殿、自己的宫、米罗、耶路撒冷的城墙、夏琐、米吉多，并基色。(列王纪上 9:15 和合本)

不过我去挖的是青铜时代的遗迹，因为实验室有一个学长做的是这段时期。在过去发掘的剖面上，又往里面挖进去一个2m×1m。最上面是一个青铜时代中期的祭祀坑，里面全是动物骨头。下层是一个青铜时代早期的白灰面的房子，我们发现了一个原地埋藏的罐子，后来学长在疫情封城的时候在家无聊，把那个罐子拼了出来。

套娃了，老板拍学姐，我拍老板

记得那是期末考试之前的一周，我们只有5天的时间把这个剖面挖到底，每个人都特别拼。第一天出门的时候凌晨4点都不到，后来住在附近的一个Kibbutz里，也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每天出门的时间都是四点多，日出都是在工地上看的。

我和Natalio博士继续合作愉快，太阳从戈兰高地慢慢爬起来，我们已经筛了两桶了

这个工地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噩梦，对我这个资深恐鸟症患者来说，Kibbutz里养了四五只大孔雀，每天飞来飞去的还发出怒吼，它们吼一声我就颤抖一下；来自葡萄牙的Natalio博士对猫过敏，Kibbutz里的猫可以要了他的命；来自战斗民族的Roman博士（下图那个长得像伊布拉希莫维奇的）跟他妈妈汇报，我们距离大马士革只有70公里了，然后他妈妈回复说：你们多涂防晒……还有一个平日里活力四射但是这次被累到怀疑人生的小朋友说，被ISIS抓去当苦力都没有这么辛苦吧。

最后一天，每个人都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没有人被孔雀啄，没有人被猫挠，没有人被ISIS抓走，也没有人被晒伤，工地领队在三年后顺利地拿到了博士学位。

据说有人觉得这玩意儿好看？

Tel Shimron

在Hazor挖了一个星期，回学校参加完期末考试之后，我们就又北上了。这个遗址从青铜时代、铁器时代、一直到后面罗马拜占庭，各个时期的遗迹都有。也是我在这边参加的第一个Field School，正式学习田野考古采样和现场实验室的各种仪器操作。

这是发掘现场的一个实验室，它是建在一个集装箱里面的。里面有两台红外光谱及其配套的电脑和打印机，两个显微镜以及载玻片盖玻片，一台精度不算高的电子天平，一台小型离心机，一台小型超声波。可以完成植硅体的快速提取和定量实验，可以观察岩相。

最精彩是的一个下午，我们完成了一次 实验考古 ：假装古人，生了两堆火。我们从遗址采集了未受热的沉积物、玄武岩，在村子里捡了很多干树枝，还去超市买了一包小麦和一包大麦，做炭化实验。带了两个数字的热电偶，然后我们就在 以色列 的 盛夏 的 中午1点 ，生了两堆 火 ……然后老专家带着所有人都撤到了树阴下面，留了两个倒霉的人守在火塘边，记录升温曲线。

有一个好心人把她的帽子扣在了我的头上，自己站在老专家旁边喝水，还有一个好心人一直站在我们中间陪着我们烤火

烤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的火，熄灭之后，我们对这两个火塘进行了发掘，采集受热的沉积物和玄武岩去测红外。并且发现：炭化种子只出现在表面之下几厘米到几厘米之间的一个很小的区间，因为太表面的会完全氧化，埋得太深则不会炭化，看来 挖到炭化种子真的是很幸运 ，珍惜你浮选到的种子吧。

Qishron

这也是那个研究青铜时代的学长的项目，我去帮过两次忙。是一个公路扩建发现的遗址，只有青铜时代早中期过渡的一层不到半米深的遗存，但是面积比较大。

旁边就是高速公路

还有一个原地的活动面，上面有原地埋藏的三个大陶罐。刨了一天多都没什么木炭种子的，后来由于时间仓促，我们装了几十公斤的土样回来。然后，就了不得了……

学长在不到1升的土样里面，筛到了三四十个 葡萄 种子，而且是没有炭化的那种。因为也差不多是驯化葡萄并开始酿酒的年代，所以大家都很兴奋。对种子的长宽进行了各种 测量 ，做了 扫描电镜 ， micro-CT 。而且是没有炭化的种子， DNA 应该还有，所以就等着特拉维夫大学那个DNA实验室建好送过去了。

然后我导师发明了一个更好玩的游戏，她在实验室开展了一场锦标赛。我们被分成两组，一组浮选，一组干筛，然后给我们同样的土样，看谁发现的种子多。

从左向右：美国人、中国人、阿根廷人、巴勒斯坦人，拍摄者：以色列工头

我报名了浮选，因为我知道我们不一定能赢，但是 我们肯定比他们快 。果然，我们取了等体积的土样，两分钟浮选结束了，就坐下来看着另外两个人还在苦逼逼地筛，眼睛都要瞎了。本来呢，这个游戏是我导为了批判以色列文物局的浮选工作方式而举办的。但是后来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我发现了三颗粘在一起的 葡萄干 ，于是跟我一组的美国小朋友单方面决定，一颗葡萄干等于1000颗种子，于是在本锦鲤的带领下，我们赢了！另外两个干筛的，在忙得灰头土脸头晕眼花之后，没有找到葡萄干，表示心服口服。

Tel es-Safi

这也是一个圣经里的遗址。es-Safi是附近一个阿拉伯村庄的名字，但是这个地方古地名叫Gat（ 迦特 ）。就是圣经里面 非利士 人的老家，被 大卫 王用石头砸死的那个巨人 歌利亚 就是这里来的。

与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讨战的，就是属迦特的非利士人歌利亚，从非利士队中出来，说从前所说的话；大卫都听见了。 (撒母耳记上 17:23 和合本)

这个遗址是巴伊兰大学主要负责发掘，我有幸跟着导师去了一次。一进来就被这个旗子惊到了：想要非利士人的财宝吗？要的话就来挖吧。

弱小无助的巴伊兰大学校旗在后面

这里也有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的各种遗迹，有白灰面铺的房子，周围有很好的石灰岩矿，这个遗址也养活了我们组好几个PhD了，伟大的grinding curve就是在这里做出来的。

Regev et al. 2010

此外，这还是一个 公众考古 做得很好的遗址，每年都向全球招募志愿者。有个北大的师妹今年差一点就过来了，后来是因为以色列的防疫政策才没来成。我去的时候是个周五，周五是最热闹的，很多人会把孩子带来。那天他们发现了一个带雕塑的小罐子，当时一片欢腾，场面热闹极了。他们拍了一大堆照片之后把罐子取了出来，然后我和我导师得到了罐子下方的土……

下面隔梁上是领队的儿子，探方角落里蹲的是领队的孙子，已经挖得很熟练了

关于为什么有这么多遗址名字以 Tel 开头，这其实表示一个台地的意思。类似我国遗址中的“某某墩”、“某某台”、“某某垱”，诸如此类。

罗马/拜占庭时代

这时已经进入了历史时期，遗址更多，并且规模更大，遗迹变得密集。并且每个遗址几乎都是连续使用，从罗马、拜占庭、伊斯兰早期、十字军、马穆鲁克、奥斯曼时期的遗物都有发现。但是因为我的博士课题是拜占庭，所以挖的时候也有所侧重。

Jerusalem

其实耶路撒冷三千年，什么时期的遗迹都有，不过我参与过的主要是罗马时期的遗迹，位于西墙（哭墙）的地下。

↑西墙的地上部分

↓西墙的地下部分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石头。没想到吧，西墙 底 下还有那么深。

其实还可以往下，比那个对游客开放的西墙博物馆，再往下。我实验室一个师姐的工作，就是在这个不见天日地方采样，测年，复原每一个王的统治年间这里都建了什么又毁了什么。下面这篇文章于去年发表于PLOS ONE。

Sepphori

或者叫Tzipori，总之在希伯来语里面就是 צפורי ， 鸟 的意思。位于以色列北部，是一个对公众开放的国家公园，有很宽阔的罗马街道，很漂亮的马赛克。

据说画的是一个尼罗河涨水的故事

我们去采样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蓄水池。去之前我导说，这个地方之前测过碳十四了，公元四世纪，但是他们想要二世纪。我：？？？但是我们还是很诚实地去了。

这个水池的地面都是白灰面，用金属探测器发现底下有东西，切开之后挖上来一个青铜牛。我们在这里采了碳样，祝他们这次得到想要的数据。

Tel Zif

位于约旦河西岸Hebron（圣经里的 西布伦 ）城外。最早有铁器时代的遗存，但是我们主要看的是一个拜占庭时期的教堂。

虽然是个小教堂，不过看柱子做工还挺精致的。远处有些工人们在清理一片很大的马赛克图案，可惜没等到它清出来我们就撤了。

Shivta

这是我来以色列的第一个星期，下的第一个工地，也是博士几年跑的最多的一个遗址了。也是有朋友从国内过来一定会被我宣传参观的地方，吹Shivta我吹得都累了。没听过我吹Shivta的直接看下文吧。

Elusa

这个遗址我也吹过两遍了，是拜占庭时期以色列南部沙漠里的一个大城市，可能旁边几个村子都归它管。刚来的时候去参加过一次调查，我就写过一篇。

后来这个工作发表于PNAS，我又写过一篇。

Nessana

这也是一个我博士论文里的遗址，去过很多次。是我去过的最西边的一个遗址，在那里可以看到以色列和埃及西奈半岛的边境。还有一天去看落日的时候，听到了枪声，也不知道是哪边的。

希伯来语和阿拉伯语都磨没了，那就假装不认识英语进去吧

Shivta，Elusa和Nessana三个遗址打包，除了我之外还养活了另外一个PhD，而他的工作我之前也介绍过了。

Gedera

这是2018年老专家带学生们做Field School的遗址，我由于参加过2017年的，所以这次就是去扛全站仪的。

老专家在这里经过一个夏天的工作，发现了一个 陶窑 ，我之前也有介绍过。

也是一个抢救性发掘，现在这里好像已经盖上房子了。 这个遗址被宣传成拜占庭时期的工业遗迹，有 陶器生产 工业。同时还有工人的娱乐设施， 棋牌室 ，还有 浴室 ，还有一些 有宗教性质 的水池，我是给这个领队的脑洞跪下了。而我最为震撼的是有一个开挖掘机的工人，他就在一片拜占庭时期的马赛克地面上挖，可以准确地把土挖走，留下马赛克。其实这边考古发掘是可以用挖掘机的，并没有人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出镜的仍然是Natalio博士，他所在的位置就是那片马赛克地面

Yavne

是2021年的Field School选择的遗址，也是一个面积超大的抢救性发掘。更有趣的事情是，我在介绍老专家在Gedera的陶窑的时候，曾和这个遗址的陶窑进行过对比，这个遗址的陶窑就长得很像个正经陶窑。

这个遗址在今年上半年的时候，也上过国内的新闻，因为发现了一颗完整的 鸡蛋 。

当时就觉得有点滑稽，拜占庭的鸡肯定是驯化的了，做DNA能做出什么呢。结果前两天去问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倒霉的鸡蛋已经不小心cei在以色列文物局的库房里了，这下什么也不用做了……这里感觉是一个规模很大的 酒厂 ，有好几个压榨葡萄酿酒的池子，铺满了马赛克。 我去的时候，老专家正趴在地上给马赛克的每一个小方块量长宽高，还跟我们说，它们不是严格的立方体，有一组棱比较长。

一个酒厂，有榨葡萄的工作间，几个发酵的池子

除了拜占庭酒厂之外，还有一片罗马时代的遗迹，有几个房子。房子往下，就更早了。发现了一个墓葬，发掘者说是美索不达米亚那边的葬式，有一个巨大的 瓮棺 。 在以色列，挖到人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宗教事务相关的部门会介入。他们会帮你把人骨转移到一个犹太人的墓地好好地安葬，不管这个墓主人到底是不是犹太人。首先，他们不相信碳十四，也不相信陶器，你跟他说这是 青铜时代早期第三段 的，比亚伯拉罕还早，不可能是犹太人，他不信。其次，你如果跟他们说葬制，说考古学文化，他们也是不信的，只会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犹太人。所以除了旧石器那种特别老的人骨，别的都是要被好好地埋回去等着弥赛亚降临的。但是据学长透露，如果以色列文物局、或者主持发掘的大学愿意捐一座犹太会堂的话，也是能获得许可把人骨拿回去做研究的。于是 那天，他们小心翼翼地把上半截瓮棺揭开，清理了没几分钟就出现了人骨，然后就乖乖地用编织袋盖好，给拉比打电话去了。

在Yavne还见到了以色列文物局科技考古实验室的一个流动实验室。他们的科技考古实验室的负责人是我们实验室毕业的学长，他每年都把文物局的人送到老专家这里的Field school来培训。这个流动实验室是一个房车改装的，里面有一台红外，显微镜若干，还有他的便携X射线荧光，以及植硅体研究的配套设施，以及最重要的煮咖啡的配套设施。我们学长就开着这辆车，往全国的考古工地跑。

房车，做红外的同学，和切pizza的导师

其实和国内那些高大上的流动实验室完全不能比，但是也算是非常小而美了，比前几年用的集装箱好太多，大家都很喜欢它 。

后记：

这篇文章的写作过程中，我被告知，我预订的回国的航班，由于同一航空公司的航班累计确诊人数过多，已经被，熔，断，了。这种事情也能碰上，我也是真是锦鲤本鲤了。有朋友开玩笑说我挖了以色列的龙脉，损了人品。 我想说，有的玩笑讲多了自己都会信的……比如我真是太喜欢以色列了，以色列也太舍不得我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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