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人类的天性;因而,飞翔,成为人们希望摆脱束缚、向往美好生活的永恒追求。在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里早就存在飞天的思想,如庄子《逍遥游》中就描绘了逍遥飞动、自由翱翔的人生理想。事实表明,从原始时代“龙飞凤舞”意象的出现到当今神舟九号载人飞船成功发射,中国文明史上形成了一个意图跨越时空、讴歌自由飞动的宇宙哲学观,感召、激励着古往今来杰出人物的创造行为,使民族心理中飞翔天宇形象的理想载体一直涌现。当代著名画家昆仑子先生凭借多年辛勤的探索、实践,创造出独具高格、别开生面的飞天系列佳作,就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个范例。
飞天形象,可视为举世闻名的敦煌壁画的标志。飞天,是佛教中乾闼婆和紧那罗的化身,原是古印度神话中的娱乐神和歌舞神,为一对夫妻;后被佛教吸收为天龙八部众神之一,合为一体,变为飞天
。它不长翅膀、不生羽毛、
没有头光,凭借飘曳的衣裙、飞舞的彩带和彩云的烘托而凌空翱翔。
敦煌飞天的故乡虽在印度
,
但其独特的艺术形象却是印度文化、西域文化、中原文化共同孕育的结果
,
成为世界美术史上的一个奇迹。历史上,自敦煌石窟壁画被发现以来,吸引了张大千、常书鸿、董希文、段文杰、
潘絜滋
、
关山月、杨之光等许多大艺术家不辞辛劳,前往探索。他们视敦煌壁画为重要的艺术渊薮,从中汲取了丰富的艺术营养,由此独辟出自己的一方璀璨可观的艺术天地。昆仑子先生也不例外。他长期受西部博大精深的地域文化滋养,对佛教思想和敦煌文化兴致浓厚深有研究。为探求敦煌壁画之奥妙,他多次奔赴敦煌遗址及西部少数民族地区进行实地考察,写生采风,积累了大量素材、画稿,尤其是对飞天壁画悉心揣摩,用功很深,掌握了其艺术精髓。飞天艺术中优美、庄严的造型、妍丽生动的色彩、统合近千年绘画与雕塑之精华以及起自宗教关照人生的创作意指,都被昆仑子先生借鉴并化用于自己的“飞天”创作之中。兼之,他一贯拥有绝弃功利、淡泊宁静、对宇宙神秘对大千世界至诚礼赞的湛然心态,怀抱浪漫主义的诗意情怀,以颠覆伪传统、破袭开来为志,勇于突破传统、敢于特立独行,始终追索者人与自然的和合关系,努力通过一种形而上的认识和理解,把“道可道,非常道”的无为境界尽可能展拓于飞天意象“自由飞动”的寥廓苍茫、幽远闳阔的宇宙洪荒之中,从而构建了自己独特的飞天创作的图式结构和美学体系,进而获得了大气派、大风格、大境界、大美感,令广大观者惊叹。
任何一种艺术形象的创造都不是横空出世的,期间有着丰厚的文化底蕴。解析作品,我们可知昆仑子先生的“飞天”创作具备高度的文化整合性和价值多重性。他的“飞天”之美,美在飞动,形理姿态,变化多端。换言之,他是将飞动感的传达作为创作的关键。正如
达芬奇所说
“画家应该研究普遍的自然,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多加思索,要运用组成每一事物的类型的那些优美的部分,”昆仑子先生大胆运用创新思维,迁想妙得,对于历史上各区域、各时代、各类型的飞天形象进行了意象整合。具体而言,他既对于印度飞天、西域飞天及敦煌飞天三者进行了比较研究,抓住各自的特征;又对讲究动态而写意夸张的西魏飞天、具有多样背景的隋代飞天、色彩饱和而富丽堂皇的唐代飞天、颜色淡雅而造型简练的五代北宋时期的飞天进行了认真筛选、比对;还对伎乐飞天、散花飞天、持花飞天等形象进行外在与内在的审美挖掘。总之,他择取其中益于创作的美感要素,将“飞天
”
形式化,抽象化,高度概括成精炼的美的典型艺术形象。《易
说卦》云:“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刘勰曰:“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神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字幕)由此观之,“飞天”凝聚了昆仑子先生的神思妙想,使之对于飞天意象的想象处理是立体化、装饰化、浪漫化的,有着全新的艺术面貌。其
握住飞天飞动的特性,进行创造性想象,使一切有利于表现飞动的因素得到了充分运用,把意象内在的精神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可谓“象以求妙,妙得则象忘”。其想象力不受时空的局限,造型构成的局限,逻辑的局限,不仅限于对现实的构形,而是加入了艺术家内心的情感表达,自身爱好或趣味表达。例如,为赋予了飞天新的艺术生命:造型上,使身材更纤瘦修长,接近佛教教义中的形象;技法上,多用曲线线条,轻快、优雅、回旋,规整中富有变化,增添了文化况味。
观昆仑子先生的《梦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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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之二》:“飞动”本身充溢着生命的活力和自由飘逸的意蕴。五身散花,身材修长,飘逸轻柔,潇洒自然,彩带迎风飘舞,在四周祥云的映衬下,气氛冷逸明快,境界的神秘仙逸。这是“气韵生动”、“以形写神”典型,浪漫主义之舞,如白居易《霓裳羽衣歌》所描写的:“飘然转旋回雪轻,嫣娥纵送惊游龙。风袖低昂如有意,斜曳裙时云欲生。”
昆仑子先生的飞天作品凝聚了较多的文化信息,具有宗教、音乐、舞蹈、书法等多重美。由于昆仑子先生一直澄怀观道,平素参禅悟道,修悟较深,故擅长以佛禅思想入画。
他借用佛学思想,不为所见的飞天形象所拘束,超于可见的形象之外,具有深厚的宗教性内涵,有着对跨越尘世的理想境界的超然追求。因而,其画可纳入佛教艺术范畴。
正因如此,他画的飞天圆润而流丽,
体现出飞天作为宗教形象的精神面貌
。
这,得益于他对佛教造像有所谓“八十种随行美”的发现。其中以“圆”或“圆满”等词形容佛相之美的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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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之多,如“额广圆满”,“隐处妙好,圆满清静”,“脐身右旋,圆妙光泽”;“首相妙好,周圆平等”,而“圆”所呈现的动态美,佛家则以“圆活生动”,“圆转流动”,“圆美之态、流转之气”名之。”佛教形象的“圆”也象征着佛家普渡众生的心怀和智慧,象征着“圆满无缺”、“和谐美满”。
受家庭浓烈的戏剧艺术氛围濡染,昆仑子先生具有舞台经验,这种经历使他谙熟音乐和舞蹈,创作时遂能够乐舞之理入画。他深知中华民族古典舞蹈有一明显的特征就是“长袖善舞”,讲究“体如游龙,袖如素蜺”,“机迅体轻,运转飘忽,”体现出“圆”和“流”的舞蹈特点。他对于长巾舞、独鼓舞、长袖舞、水舞、琵琶舞等素有研究,潜移默化中,舞蹈的姿态被他借用到飞天飞舞的动态当中,故所画飞天长长的衣袖回旋舞动,流水般自然婉约,轻盈如飞,飘飘欲仙,可谓民族舞蹈艺术的升华,乐中有舞,舞中有乐,乐舞交相辉映,发挥了民族舞蹈中“圆”、“流”、“韵”的特征,形成了独特的飞动美感。如其飞天代表作《妙音》:由于把形体化为飞动的线条,着重于线条的流动,故使此画带有舞蹈的意味。有的线条不一定是客观实在的线条,而是画家的精巧构思。这好比舞台上的伴奏音乐,烘托和强化舞蹈动作,强调艺术性,亦深化了作品的意趣、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