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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打价格战,德国人先裁员

远川科技评论  · 公众号  ·  · 2024-12-20 20:00

正文



今年9月,大众与当地工人举行例会,背景是大众在欧洲的销量减少约50万辆,相当于两座工厂产能,大众的降本增效计划引发工会抗议,现场气氛剑拔弩张。


面对2.5万名拉横幅吹口哨的工人,CEO奥博穆熟练的甩锅中国[1]: “再也不会有来自中国的支票了”。


今年三季度,德国三大车企大众、奔驰、宝马净利润下滑均超过5成,其中宝马同比暴跌83.5%,理由无一例外是在中国卖不动。


欧洲车企在电动化上阴沟翻船,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更值得关注的恐怕是身在上游的供应商成建制爆发的危机:


按照咨询公司Falkensteg的数据,上半年,德国有20家年营收超过1000万欧元的汽车零部件公司申请破产,这个数字较去年同期高出60% 。


下半年,破产依然是欧洲汽车产业挥之不去的阴霾。长期为大众和奔驰供应零部件的WKW、拥有百年历史的汽车座椅品牌Recaro相继破产,汽车天窗巨头伟巴斯特债务缠身,呼吁看得见的手出手救援。



大范围无差别的危机冲击着整个欧洲汽车行业,如果说车企利润暴跌只是老牌列强大象转身中的趔趄,那么供应链的批量坍塌,恐怕是行业格局重塑的前兆。



消失的利润



今年9月,德国钢铁巨头蒂森克虏伯交上了一份14亿欧元净亏损的年报(财年),欧洲钢铁业务成为头号背锅侠,贡献了10亿欧元亏损。


随后,蒂森克虏伯公布了一项“未来工业战略计划”,计划的第一步是裁员: 六年内裁员1.1万人,约占目前员工总数的41%。


蒂森克虏伯由蒂森钢铁和腓特烈·克虏伯在1999年合并而来,后者是为数不多写进中国历史课本的德国公司。1871年1895年,在李鸿章主导下,清廷购买了1942门克虏伯重炮,但这个译名象征的夙愿和耗资千万白银的重炮,在甲午战争中被一并抹去。


战争年代远去,克虏伯重炮退出历史舞台,但熔铸、轧钢、切削的传统优势项目承袭至今。在欧洲,大约18%的钢铁销量被汽车行业消化[2],蒂森克虏伯欧洲钢铁业务中,一半的产量都流向了汽车及相关行业。


尽管蒂森克虏伯的官方目标是“达到有竞争力的成本水平”,但这并不是一个“中国公司卷哭德国人”的故事。


伴随电动车渗透率提高,汽车用钢市场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生产一辆燃油车汽车,钢材用量会占据整车质量的70%。但由于电池增加了车重,电动车企开始用铝等轻量化材料代替钢材,实现整车轻量化。



电动车改变的不仅仅是驱动汽车的能源,而是汽车的架构与生产方式,比如核心的三电系统、更加集中的电子电气架构。


在这个过程中,电动车系统性创造了一些新的零部件,也系统性消灭了一些旧的零部件,改变了供应链格局。


马斯克提出一体化压铸的概念后,特斯拉高管联系了六家铸造公司,只有一家名叫意德拉的公司接受挑战。最终,后者提供的GigaPress让焊接两小时变成压铸两分钟,为Model Y省下了20%的生产成本。


伴随一体化压铸在汽车生产中的普及,新的供应商进入产业链,替代了老的供应商。


同时,任何颠覆式技术出现,都会让市场原本的水平分工走向垂直整合。


新技术的诞生期,车企会自己掌握零部件生产。随着产业链的成熟,零部件的竞争从技术转向成本,车企就会将附加值降低的零部件生产交给供应商,市场重新走向水平分工。


1970至2010年,全球汽车制造商在生产环节掌握的知识产权比例从90%下降到50%[3]。与之对应,供应链历经多年纵横捭阖,与下游车企组成了一个严密固化的体系。


但电机、逆变器、高算力芯片等全新零部件出现后,产业链会重新完成一个“垂直整合-水平分工”的周期,这个“再分工”的重组过程里,新的供应商改变原本的座次。


按照博世中国总裁徐大全的说法,汽车零部件是 “一个以大规模量产获取微薄利润的行业” 。那么,单薄的财务指标撞上行业的结构性重组,影响无疑是毁灭性的。


截至目前,欧洲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宣布的裁员规模已超5万人。除了蒂森克虏伯,博世最新宣布裁员5550人,采埃孚也敲定分批裁减约1.4万名员工的计划。


零部件供应商一边要面对车企“夺权”,一边不得不接受新秩序的建立。燃油车和电动车零部件之间往往没有关联性,这意味着之前建立起的技术壁垒和先验知识没了用武之地,所有供应商都要迎接新一轮分工的挑战。



在新能源车高奏的凯歌声中,德国人成为了尴尬的缺席者。



人才的断崖



不久前,汽车供应商舍弗勒宣布关闭欧洲两座工厂:位于奥地利贝恩多夫生产轴承的工厂,和英国最后的生产基地谢菲尔德工厂。


谢菲尔德工厂开业于1989年,负责生产乘用车的离合器系统。在舍弗勒的声明中,工厂面临“严重的产能过剩[5]”。


2018年,全球新能源汽车市场只有200万辆规模。到了2024年,这个数字变成了1600万辆。新能源车增速远远超过乘用车大盘,意味着手动挡燃油车份额持续下滑,离合器需求自然大幅下降。



在德国汽车供应商的裁员潮中,电动化与智能化相关部门是主要下刀口。这反映了供应商在电动化转型语境下的另一个结构性难题: 前置产业的缺失。


不久前申请破产保护的欧州电池公司Northvolt是个典型的例子,陆陆续续拿到140亿美元的投资后,Northvolt的电池产能只达到了预期目标的1/200,大众、西门子等欧洲公司抱着分散供应链的动力一掷千金,只买了张政治正确的赎罪券。


宁德时代创始人曾毓群在采访中,将罪魁祸首总结为“人才”:电化学在欧洲被视为低端领域,几乎没什么年轻人愿意学,但中国拥有相当可观的电化学人才。


原因在于,新能源车的动力电池出现前,其“前置产业”消费电子锂电池就早早在东亚地区落地生根。世纪初,中国一度出现ATL、比亚迪、力神、比克“锂电四大天王”,与日韩老牌列强三足鼎立,ATL则是曾毓群的老东家。


曾毓群(左)与ATL创始人陈棠华(中)


高校可以筛选人才,但培养人才的是本土的优势产业。


在动力电池出现前,消费电子市场充当了电化学人才的“蓄水池”,为造车新势力培养了大量储备人才。同样的道理,特斯拉崛起的核心因素之一,是苹果、Google、AMD这些IT巨头源源不断的人才输送。


无论是电化学还是IT,德国乃至欧洲的人才储备几乎都是一片荒芜。Northvolt的高管团队中,电化学背景的人才寥寥无几,曾毓群在访谈中毫不客气地说:


“首先,他们的设计是错误的;其次,他们的工序是错误的;最后,他们的设备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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