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摘编自《中国基本盘：发现新质生产力》，何丹 主编，
钱跃东
毛洺 等
执笔，浙江大学出版社，2024年11月出版
专精特新企业是推进新型工业化、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力量。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审议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提出，构建促进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发展壮大机制。
近年来，资本市场深化改革持续推进，引导更多资源要素向新质生产力集聚。从区域性股权市场到新三板，再到沪深北交易所，多层次资本市场不断优化，专精特新企业梯度培育体系不断完善，为企业发展壮大营造了良好环境，持续擦亮“专精特新”金字招牌。
自2011年工业和信息化部首次提出“专精特新”这一概念，十几年过去，中国制造的“专精特新”究竟走过了一条怎样的道路？
“专精特新”破局
2000年以来，伴随全球化带来的新一轮高速发展期，中国企业的品牌意识悄然苏醒，企业呈现集群化成长，工业生态圈也在日渐扩容。彼时，中国制造业涌现出了联想、华为、海尔、格力、美的、中兴等优秀大企业，这些企业阔步走向世界舞台中央，与德国制造、日本制造、美国制造正面交锋、同台竞技。它们意气风发，向着各自的行业之巅发起冲锋。
但是，哪怕它们统统实现了自己的“冠军梦”，掌握核心技术的大企业终究是少数。中国制造的转型升级，还应是包括千千万万中小制造业企业在内的整体转型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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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宜科自动化股份有限公司编码器生产车间内，员工在工作。新华社记者 赵子硕 摄
早在2009年12月，国务院就已成立促进中小企业发展工作领导小组，表明了国家的政策发展目标以及意志决心，针对中小企业的具体帮扶举措呼之欲出。
工业和信息化部原总工程师朱宏任回忆，他在2010年前后曾与工业和信息化部中小企业司的同事着手研究此问题。他们达成的共识是，必须重点培育一批中小企业“小巨人”，先行摆脱模仿者、跟随者的标签，成为细分领域的独角兽、领跑者，让它们以更主动的姿态参与到行业标准制定中来，为中国制造走向世界树立崭新的标杆。
我们在《“十二五”中小企业成长规划》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答案——“专精特新”。2011年9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了该文件，提出以“专精特新”为导向破解中小企业的成长困局。
紧接着国家层面明确了中小企业“专精特新”的发展方向。2012年4月发布的《关于进一步支持小型微型企业健康发展的意见》，鼓励小型微型企业走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和新颖化以及与大企业协作配套发展的道路。自此以后，政策赋能越加频繁，扶持力度也不断加大。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科技部等部门多次以“意见”和“通知”的形式，鼓励各地支持“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发展。
2013年7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关于促进中小企业“专精特新”发展的指导意见》，再次提出“专精特新”目标，并且明确了四项具体的工作目标：
·引导中小企业专注核心业务，提高专业化生产、服务和协作配套的能力，为大企业、大项目和产业链提供零部件、元器件、配套产品和配套服务；
·引导中小企业精细化生产、精细化管理、精细化服务，以美誉度高、性价比好、品质精良的产品和服务在细分市场中占据优势；
·引导中小企业利用特色资源，弘扬传统技艺和地域文化，采用独特工艺、技术、配方或原料，研制生产具有地方或企业特色的产品；
·引导中小企业开展技术创新、管理创新和商业模式创新，培育新的增长点，形成新的竞争优势。
“专精特新”不仅立足于中国本土企业发展的实际经验，也符合管理学对于企业成长的一般要求。中国制造必须孵化和培育出更多的“专精特新”企业，才能提高中小企业的整体素质以及中国制造的含金量，改变外界对于中国产品粗制滥造的刻板印象。
“小巨人”诞生
2018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年份，时值改革开放40周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工业增加值从1978年的1622亿元，增长到2018年的30多万亿元。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占全世界的份额达28%以上，成为驱动全球工业增长的火车头。
这一年，关于中国经济成就、工业实力的文字频频见诸报端：中国拥有41个工业大类，191个中类，525个小类，成为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在世界500多种主要工业产品当中，有220多种工业产品中国的产量占据全球第一。
截至2018年年底，中国中小企业的数量超过3000万家，个体工商户数量超过7000万户，影响力之大在当时催生了一个“56789”的说法：中小企业贡献了全国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劳动力就业和90%以上的企业数量。
也是在这一年，国际形势变化，某些西方国家推行贸易保护主义，逆全球化抬头，全球经贸摩擦加剧，中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迫在眉睫。
2018年6月，国务院调整了促进中小企业发展工作领导小组，此后，中央对支持“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发展做出了新的指引和定位，各级政府在中小企业中培育“专精特新”企业的进程不断提速。
2018年11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办公厅发布《关于开展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培育工作的通知》，计划用三年时间（2018-2020年），在各省遴选的“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基础上，培育600家左右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其中，2018年培育100家左右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
所谓专精特新“小巨人”，是指专注于细分市场、创新能力强、市场占有率高、掌握关键核心技术、质量效益优的排头兵企业。此番培育意在促进排头兵在创新能力、国际市场开拓、经营管理水平、智能转型等方面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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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9日，工人在河北省任丘市一家石油装备企业的成品车间工作。
新华社记者杨世尧 摄
同样是在11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国务院国资委四部门联合印发《促进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旨在营造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产业生态，鼓励大中小企业创新组织模式、重构创新模式、变革生产模式、优化商业模式，进一步推动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
次年5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布第一批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名单。北京臻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瑞普（天津）生物药业有限公司、唐山贺祥机电股份有限公司等248家企业被认定为第一批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截至2023年7月，共有五批（3671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公示名单出炉，全国已评选出超过12600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
这些脱颖而出的“小巨人”，标志着“专精特新”评价和培育体系日渐成熟，它们将在改善经营管理、提升产品质量、实现创新发展方面发挥示范带动作用。
当一批批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崛起于中国大地，中国产业升级就有了数以万计的强劲支点，与此同时，广布全国的千万中小企业也在前行中望见了行业的灯塔。我们期待“专精特新”演变为中国企业成长的一种全新范式，让中国制造业由大变强，在将来的国际竞争中不再进退维谷，不再陷于“卡脖子”的窘境。
这些拔尖的“小巨人”无疑也是幸运的，它们将在资金、人才、技术等方面获得更多的政策支持，在更广阔的空间进一步舒展羽翼。
如果把在各自赛道奔跑的“专精特新”企业比作运动员，为了更好地服务他们，一声助威呐喊，一瓶矿泉水，抑或是一双舒适的跑鞋，都不如为之打造一对“金融之翼”。
尽管我们都知道金融如水，善利万物，但是相比发展成熟、实力雄厚的大企业，规模较小的“专精特新”企业由于有着轻资产、高风险、高投入等特征，仍然存在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
近年来，我国逐步架构针对“专精特新”企业的金融服务体系。诸如注册制改革试点和推广、深化新三板（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改革、设立北交所等举措，本质上就是尝试以多层次的资本市场服务，为中小企业插上金融之翼，“扶上马，送一程”。
在这个过程中，2011年11月14日北交所的设立是一个历史性事件。北交所的定位就是做服务创新型中小企业的主阵地，特别是从融资角度为“专精特新”企业注入动能。它的诞生是政策层面积极提升金融市场与创新型中小企业契合度的体现，“专精特新”中小企业自此有了新的直接融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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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证券交易所外景。新华社记者李鑫 摄
在首批上市的81家企业中，约55%的企业属于“专精特新”企业，其中16家是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对于有意从新三板转板到北交所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北交所还会对其进行专门辅导，以及优化上市流程的政策。足见北交所重点支持先进制造业，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初衷。
那么，入驻北交所究竟需要怎样的“门槛”呢？总体上，北交所“平移”了新三板精选层的各项基础制度，坚持上市公司在创新层公司中产生。也就是说，发行人应当是在新三板连续挂牌满12个月的创新层挂牌公司。
到了2023年上半年，北交所已从平稳开市运行，迈向规模和功能提升的关键时期，取得的成果大大超出预期。
在200家上市公司中，中小企业占比83%，民营企业占比88%，近八成企业属于战略性新兴产业、先进制造业。上市公司平均研发强度为4.63%，约为规模以上企业平均水平的3倍；2022年全年新增专利超2600项。已有84家公司入选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名录，占市场总数的42%，超过八成公司入选省市级专精特新企业名录。
200家上市公司在2022年的平均研发支出共计3556.26万元，同比增长21.26%。其中有七成公司在研发投入方面同比有所增长，有10家公司研发支出超1亿元。
虽然与沪深两市相比，北交所上市公司规模偏小且多数处于成长期，却形成了高端装备，科技、媒体和通信（TMT），医药，化工材料，新消费五大新兴产业集群。可以想象，这些技术密集型产业也是资本密集型产业，在北交所上市以后，直接融资的灵活性、包容性、成本低等特点日渐凸显，它们有望获取更为便利、稳定、规范和充沛的资金支持。此外，上市对于规范公司财务管理，提高研发投入，增强收益能力乃至扩大生产规模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数年之后，复盘得失，与其把北交所当成一个机构，不如将在此的证券交易视为一次金融实践，它代表了我国正在构建一套贴合中小企业特点的金融服务制度，为中小企业提供多元化的融资品种、融资方式、市场化的激励机制。在这个意义上，在北交所上市也是中小企业的一次“成人礼”，它们将因此跨入新的发展阶段。
事实上，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绝非朝夕之功。支持中小企业科技创新也不能止步于间歇性的行政命令。就资本市场而言，除了畅通市场融资渠道、加强直接融资支持，还应该拓宽覆盖面和提升精准度，如为“专精特新”企业建立直接融资绿色通道，助推区域性股权市场强化专精特新属性，鼓励各项基金和社会资本加大对“专精特新”企业的投资力度等，最终推动形成多层次的“专精特新”企业融资支持体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