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新中国
的第四十个教师节。承担教书育人职责的教师群体,理应获得全体人民的祝福。
不过在今天的这个时点,教师这个称呼也越来越面临尴尬的境地。因为教育体系存在的矛盾已经如此突出,到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难以为继的状态。
首先,随着人口下降,幼儿园和小学迎来关停潮,随着时间推移,也必将蔓延到初中,高中,大学,根据人口数据测算,波及到大学的时点将是十年之后的2034年。在这一年,2018年出生的孩子将面临高考,这一年比前一年少200万人,此后每一年,人口都是断崖式下跌。需求萎缩意味着行业总盘子必然缩水,特别是人口塌陷区,排名靠后的学校教师更有可能失业。这不意味着全行业一起过苦日子,而是进一步拉大两极分化。师资、生源以及其他各种资源将进一步向头部明星学校汇聚,马太效应进一步凸显。
其次,持续多年的学生抑郁自杀,已经开始在青年教师群中蔓延。整个教育系统,无处不在地弥漫着越来越强,几乎要凝结为实质的“压力”。
去年河南一位23岁女教师的自杀,尤其
具有代表性。她在遗书中称学校是“牢笼”、“真的撑不住了”、“好难过,我觉得自己喘不过来气”“从来没想过,作为一名小学老师会这么的难”……
前不久,我回到中学母校看望老师和在此任职的老同学。我上学的时候,母校就是当地排名第一的明星学校,这么多年过去,优势更加放大。我当年读书的时候,学校一届只有七个班,现在早已扩大到三十多个班。之所以没有进一步扩还是因为政策限制。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母校一批骨干老师分流出去后办了一所新学校,很快就成为当地排名第二。这两所学校包揽了当地所有优质生源。二十年前县中还有可能考上清北,现如今,在母校每年二三十个清北的情况下,就在母校对面的区重点高中,过去十年都没有出一名985,学校之间的“贫富差距”已经拉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因此,母校的老师们不会面临下岗风险,反而资源还会进一步汇聚。但是言谈中也感受到其压力巨大。老师备课写报告早已是习以为常,现在还要经常性地面临各种审计,巡查。老同学所带的高三,学生的时间是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安排到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程度,这也就意味着老师也必须超强度工作。前不久校园里又刚刚跳了了一个学生,又是家长闹,又是各种调查,忙了好一阵。幸好他还不是班主任,真不知道高三班主任都咋挺过来。
另外一位区重点高中校长则说,现在的孩子说不得打不得。他们学校某老师发现一个学生上课偷偷玩手机,批评了几句没收了手机,打算通知家长拿回手机。谁想到一个没看住,学生就从教学楼上跳了下去,当场身亡。这位校长于是下了死命令,除非万不得已不得批评学生,一旦批评,就要步步跟住,直到把学生亲手交给家长。他也想不通,为何现在的学生为何一方面情绪如此脆弱,另一方面又看淡生死?
最后,学生家长老师付出这么大代价,牺牲了身心健康,拼了命这么卷,孩子终于考上名校,终于有所回报了吧?
其实并没有。
前些年因为一个励志演讲——要做“拱城市白菜的猪”在网上火了一把的衡中少年张锡峰,如今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尽管上了名校计算机系,就业可能不成问题,但是他并不明白为啥学这个,自己未来到底想要干嘛,对人生充满迷茫。
张同学还算好的,至少名校毕业做个码农就业还不成问题,大把学生就算上了985,也将要面临毕业即失业的问题。因为他们走上社会才会猛然发现,社会一切的运行规则,跟他们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天差地别,需要的本领没学会,学的东西用不上,硕士送外卖,博士去街道办,在今天已经不是新闻而成为常态。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则是看不到头的内卷,一眼看到头的人生。
既然奋斗无意义,那干嘛还奋斗?所以不少年轻人拒绝合作,直接躺平。甚至有的中小学生直接一步到位,享受180度人生,少走二十年弯路。特别是京城有房的家庭,孩子尤其如此,反正钱够花了,折腾半天也没啥搞头,费那劲干嘛,还把自己搞得那么痛苦?
不过,也不是教育体系所有人都这么痛苦。
前两天接触了一位做校外物理补习的朋友,他就一点也不痛苦,相反很快乐。
九十年代中科大物理系毕业,做过科研,转行搞过金融,也接触了其他不少行业,他发现兜兜转转一大圈,现在各行业都不乐观,干啥也不如做补习挣钱轻松。
一方面现在文科基本没就业,再加上高考改革文科专业已经判了死刑,考生一窝蜂往理科跑,物理地位空前提高;
另一方面在编教师补课是违法行为,培训机构培养出来的老师能力又不行,导致像他这样物理基本功好的老师,供需悬殊差距极大,市场上抢着要。
现在金融限薪挣钱不易,他认识的领导,不是已经进去了,就是快要进去了。
以前工作压力大经常熬夜失眠,现在每天睡到自然醒,工作不怎么费脑子就搞定了,剩下就是享受生活。
不过,在他谈到他面对的这些同学的时候,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他的描述中,这些学生大多数都很听话,也不闹,也不对抗,甚至直接挑明了自己不会抑郁自杀,老师教什么我就学什么。但是他们眼神空洞,目光呆滞,人坐在那里仿佛只是一具听从指令行动的躯壳,毫无生气,对包括学习在内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教育为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社会为何变成这样?未来还将如何恶化?到底如何才能解套?
要解答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要回到教师节本身。
不知道你是否注意一个细节,
我们即将迎来新中国七十五周年华诞,为何教师节只有四十个?
因为我们今天熟悉的9.10教师节,直到1985年才正式设立。也就是说,超过四十岁的中年人,在你小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教师节”。
说到这里,你感到“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但是这个没用的知识背后,隐藏着关于教育体系最重要的一个大秘密。你能感受到的当前教育体系的种种问题,都跟这个“秘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1985年之前,之所以没有教师节,是因为教师被认为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因此与其他劳动人民一起过“五一劳动节”。正如现在也没有正式的钢铁工人节,铁路工人节,码农节。大家相互平等,都是无产阶级的一部分,只不过工种不同,何必区分彼此?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单独设立“教师节”这件事,被作为一系列“拨乱反正”的重要举措,被提上议事日程。
1980年3月,在中国科协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一个月前刚刚当选的总书记胡耀邦,正式提出了设立教师节的问题:
“尊师,不仅是学生的问题,我们整个社会的成员,所有学生的家长,特别是我们各级政府的负责人都要尊师。现在儿童有儿童节,青年有青年节,我们认为培养他们成为社会主义宏伟事业接班人的人民教师也应该有教师节”。
此后经过一系列讨论酝酿,直到近五年之后的1985年1月21日,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九次会议,正式决定每年的9月10日为教师节。
国家最高领导人“上任三把火”的动议,直到任期快结束了才正式落实,考虑到该提案一不涉及人事,二不涉及财务,只是设立一个节日而已,这个行政效率,即使放在以“否决政治”著称的今日之漂亮国,也算是低的离谱了,放在我国那就太不寻常。
在设立教师节这件事上,为何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代表军事,其重要性大家比较容易理解,《孙子兵法》在开篇提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
祀在古代代表着“祭祀”,今天似乎没有对应物,大家就不好理解了。
其实祭祀无论形式如何,其目的就是凝聚共识,塑造集体的意识形态,今天这个功能,已经完整地被教育体系所继承。而继承了祭司职能的人,除了教师,又能是谁?
教师就是今天的“祭司”
今日之世界,大国博弈,往往不会兵戎相见,军事只是作为威慑力量存在。教育则是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千千万万个头脑,发挥着润物细无声的作用。
因此,
教育是
真正的“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中小学教室的讲台,就是悄无声息的“战场”。
关于教师阶层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调整,都是关系到国家根本的大事,搞不好就可能动摇国本。
举个例子,香港暴乱中的废青给我们留下了深刻记忆,那么,塑造了这批恨国媚外的青少年群体的“黑手”是谁?我们可以说境外势力,各种NGO都有参与,但是真正的、直接的执行者,显然不可能是别人,而是就潜伏在HK的中小学教师群体当中。
暴乱虽然已经平息了,但是如何才能重整教师队伍,真正清除流毒,仍然是摆在香港特区政府面前的重大难题。
在大陆,毒教材事件层出不穷,有一批教育领域的潜伏者,夙兴夜寐都在想着如何日拱一卒,颠覆中国,让旗帜变色。更多的还有无数被潜移默化,无意识影响下的推墙派。中国近代科学缺失,导致大多数领域的学科都来自西方,被影响往往是毫无觉察。
西方由于其特殊的历史,对于意识形态领域的重视和争夺,要远远超过我们。中世纪,在教皇、国王、贵族长期博弈的过程中,能够影响大众的意识形态的教会长期占据上风,因此教育的重要性凸显出来。博弈各方清醒地认识到,谁能够掌握教育的主动权,谁就能在权力的游戏中占据上风,笑到最后。
宗教与教育,在西方原本就是血脉相连。
近代义务教
育
,
就
是作为
宗
教战争的副产物诞生到这个世
界
,其
萌
芽
首先出现在各方矛盾凸显,权力博弈最为激烈的德意志地区,就顺理成章了。
发生在1618-1648年的三十年战争,因天主教(宗教保守派)和新教(宗教改革派)的矛盾而起,这场因为思想分歧引发的混战,是人类历史上最惨烈最血腥的战争之一,成年累月的大乱战,消灭了德意志地区大约40%的人口。
人心所向,战无不胜!人心反侧,血流成河,血流漂杵!
下面这幅图生动说明了,如果你不在别人心里种下一颗思想的种子,就等着被人挂在一棵挂满了人的树上。
正是在这场战争爆发的第二年
,魏玛公国颁布了《魏玛学校章程》,要求儿童们必须通过阅读、写作来学习教义。这一文件体现了义务教育最重要的两个特征:义务性与强制性的教学,
被认为是义务教育的开端
。
义务教育从一开始,就是服务于国家政权的需要。其三个职能:
首先是如何塑造政权的合法性
;其次,培养出能够源源不断提供政治基本盘的人民,最后才是培养出能够应对各种内外挑战,确保政权延续的人才。
你要认为前三十年没有教师节,是因为当时的国家领导人不重视教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毛泽东出身于师范院校,他的本质就是一名教员,他在青年时代对于教师的职能,就有极为深刻的认知。
1917年8月23日,正在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读书的毛泽东,给老师兼好友黎锦熙写了一封信,分析了他对时局的看法。其中有这样两段话:
愚意所谓本源者,倡学而已矣。惟学如基础,今人无学,故基础不厚,时惧倾圮。
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
,而不徒在显见之迹,动其心者,当具有大本大源。今日变法,俱从枝节入手,如议会、宪法、总统、内阁、军事、实业、教育,一切皆枝节也。枝节亦不可少,惟此等枝节,必有本源。……夫本源者,宇宙之真理。
在青年毛泽东看来,革命的本质是教育群众,塑造人民的思想。教育成功则革命成功,教育变色意味着革命变色。
正是因为教师的作用如此之重要,对于到底打造怎样的教师队伍,塑造怎样的社会和国家,毛泽东显然认知深度要远远超越其他的人。
我们回首建国后前三十年的历程会发现,在路线的变动和政局的变换间,毛泽东对于形势危急,积弊深重的中国采取了一系列非常手段,既完成了为国家快速工业化提供人才支持,又完成了对广大普通民众的普及教育,简直就是二十世纪最重大的人类奇迹。
但正
因为“沉疴下猛药”,一些列副作用也在今天显现出来。
但因为这些都与国本相关,因此变革也变得极为棘手。
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教育事业说糟糕已经不足以形容,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全国人口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是文盲,学龄儿童人学率只有百份之二十左右,受教育者基本都是出身优渥,劳动人民很少能进入学校学习。
根据国民党政府教育部的统计,一九四七年全国高等专科以上学校仅有二百零七所,在校学生只有十五万五千零三十六人,一九四六年中等学校仅有五千八百九千所,在校学生只有二千三百六十八万三千四百九十二人。
幼儿教育和特殊教育更为落后。
一九四六年幼儿园仅有在读幼儿十三万人,盲聋哑学校仅仅有学生二千三百二十二人。
学校分布极不合理,高等学校和中等专业学校多数集中在大中城市和沿海一些省份,中、小学也是大多数设在城镇,农村很少,内地、边远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教育事业更加落后。全国各级各类学校学生仅占全人口的百分之五点六。国民党统治三十六年,高等学校毕业生仅有二十一万零八百人,而且科类结构很不合理,重文轻理工现象突出。
在各级各类学校中,受外国控制的教会学校和私立学校占很大比重。
受教育人口本就少得可怜,而且其中相当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