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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年前去夜店蹦了一次迪,可能是过年的气氛日渐浓郁,进去第一感受竟然冷不丁从脑海中跳出张灯结彩这个词。
我好怕dj冷不丁地就放一首迎春花,在用喑哑的声音喊一句“我怕三十的鞭炮太响,你听不到我的祝福.......”
来的人都情绪高涨,前台负责存衣服的小哥却是一脸生无可恋,机械麻木地收着东西放进箱子里。
心里mmp表现得很明显,但已经没有力气脸上笑嘻嘻了。
穿过烟雾缭绕的大厅,我们在场子的后方找了一个桌子,还没立上五分钟,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就跟了过来。
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摇晃着红酒杯,嘴唇像染着献血,左手掐着烧掉了一半的烟,走路摇摇晃晃的,估计是已经上头了。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举着杯子就在我面前晃,用一种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眼神看着我,眼神迷离又自信。
我毕竟是夜店的新手,哪里招架得住这种操作,只好摆出一张杜拉拉似的职业假笑脸应付着,自顾自地拿着自己的瓶子喝酒。
看我没什么回应,他又转头朝我另外一个朋友的耳边凑了过去,“美女,今天就你们两个?”
我那朋友算是夜店高手了,国外国内的都混过,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过今天来夜店也是临时起意,她还没来的及换掉那双看起来有五斤重的雪地靴。
“嗯哼~”,我朋友吐出一个长长的尾音,右边眉毛往上挑了一下,金光闪闪的眼影在眼尾除翻飞。
“既然就是你们两个人的话......”,他将右手自然地搭在了我朋友的肩膀上,嘴巴像是黏在了我朋友的耳朵上。
台上dj开始打起碟来,像是在耳边炸开了一个响雷一样,他后面说了我们我都不记得了。
朋友的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笑容,并且一直朝我们挤眉弄眼,这表情我太熟了,说明她现在感觉很恶心。
男人的嘴终于从朋友的耳朵上扯了下来,夜店就是好,大家都有分寸感,聊得来就聊,聊不来就找下一个人聊,绝对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看起来混乱的圈子里,其实都有一套无形的规则牵制着,来夜店的人都是来图个乐子的,不会有谁自找没趣。
他拿起酒杯示意让我们喝一个,我无意瞥了他一眼,他马上站直身体就朝我靠了过来,眼神直勾勾的,像是盯着一头猎物。
我本来一脸娇羞状低头一直看脚,哪知脑海里突然闪过了“男女平权”这玩意儿。
凭什么就只能你看我不能我看你,自尊心让我抬起头迎上了他的眼神,结果求生欲让我又重新低头看脚了。
不是我又害羞了,而是这个男人故作深沉的眼神里透露的“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地销魂”的暗语让我难以招架。
本来长得还不赖,但油腻感还是呼之欲出,我只想笑,但感觉这样显得不是很礼貌。
他的烟已经烧完了,找我们又拿了一根,临走前他又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杯子已经换到了他的左手,他的右手朝桌子底下伸上来,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住我们的一盒烟,转身准备走了。
“诶,你干嘛。”我按住他的手,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烟。
朋友们还在贴着耳朵说话,这时也转过头来看我们,男人很自然地把烟放下,无神的双眼耷拉了一下,继续摇摇晃晃地背着我们走掉了。
“你们刚才说了啥?”我问我朋友。
“他说今晚让我们热闹一下。”
“热闹一下?”
“额,恶心死我了,谁要跟他热闹一下啊?”
“会不会是他前面还说了什么话,你没有听到?”
“什么话?”
“快过年了......”
朋友张开血盆大口笑了起来,我也跟着一起笑,视线范围内又出现刚才那个男人。
此时他正抱着一个穿吊带的短发女人跳舞,他一脸享受地把脸贴在女人的脖子上,仿佛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二
又是在耳边炸了一声重雷,火星哥的《truasure》放的正是时候,朋友拉着我往场子的最前面挤,说蹦迪就要在人堆里蹦才有感觉。
蹦迪跟看热闹不一样,骚动的中心并非只有一个而且并不一定在最前面,所以不能莽撞地就往里面挤。
最好用骚包的舞姿进行蛇皮走位,见缝插针地往胳膊大腿的空隙里面过,等你发现周围都是在群魔乱舞并且会跟你有眼神接触之时,你也在漩涡的中心了。
我和朋友被躁动的人群冲散了,不管了,我见前面围了一堆长得还不赖的男性青年,于是大着胆子就扭了上去。
其中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背心的男的朝我贴了上来,当时我正觉得自己碧昂斯上身,像一个炸开的地雷一样在场子中旋转跳跃闭着眼。
他直接两只手就上来扶住了我的腰,我感觉一阵酥麻,哟呵,没想到还挺享受这种感觉,于是我也不由自主地离他更近了。
他把我朝他怀里拉了一把,一只手还扶住我的腰,一只手探寻到了我的手。
双手交叉握住我,眼神从我的脚底一直向上游离,最后像只鞋拔子一样一直勾我的眼睛。
我不吃这一套,只顾低头扭着,忽然觉得手心一阵发紧,这男的像按车钥匙一样捏了我手两下。
我记得我朋友跟我说过,这在夜店就算是妥妥的性暗示了。
奈何我本来就是一个很怂的人,从来对探索底线一类的事情不敢兴趣,于是狠狠地抽出手来表示拒绝。
结果好巧不巧,抽出来的手打到了他的下身,一股热烘烘的感觉,像是摸到了一根硬起来的猫尾巴。
我嘴里不自主地冒出了一句“对不起”,他却满脸堆笑,以为这次是我在对他性暗示了。
于是他马上黄教主附体,嘴角闪过一丝邪魅的笑容,双手把我的腰按得更紧了,一股旋转的力量在我的腰间推动着,他试图叫我转过身去。
我当然不干了,像撕膏药一样把自己从他身上扯了下来,急不可耐地掰开那双几乎要长在我腰上的手。
他原本力度还是有点大,但我一使劲,他也自然地就软了下来。
我是说手软了下来。
他嘴里发出一种礼貌又像是戏谑的笑声,我也呵呵笑了两下表示尊重,心想着赶紧溜了溜了。
还没等我找空继续往里装,只觉得右半边屁股忽然感到一阵温热,一只有力的手抓了上来,不过他只抓住了一半,还有一半被我塞在兜里的手机给挡住了。
我转身朝背心男就抡了一个大嘴巴子,下手不重,但我明显感觉到手打在他脸上时那咬起来的腮帮子,旁边跟他一起的同伴们都在憋着笑。
“喂,不是我摸的啊。”背心男捂着脸轻佻地笑着朝我说。
这下我感觉自己有点下不来台了,毕竟是在夜店里,总觉得会这种做法有点太过了。
虽然从位置上来分析,背心男作案机会最大,但现在不是纠结到底是谁摸了我屁股的事,而是怎么给这一巴掌善后。
我上前挽住他,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然后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脸,嘴里嘟囔着说,抱歉啊,打错人了,完了像抚摸一条小狼狗一样轻轻拍了两下。
那一瞬间,我对自己如此炉火纯青的手法感到震惊,俨然一副混迹夜场多年的老手模样,生怕旁边的人阿谀奉承般地叫一声“冉姐?”
周围的人还在起哄,我从背心男身上撤下来,像条鱼一样从他们身边溜走了。
我赶紧找朋友去了,这样一趟下来我脖子后面一手的汗,心脏跳动咚咚的,比dj打的碟还要剧烈。
可谁能想到两个小时前的我还在家里扣耳挠腮地做雅思真题背王陆807听力词汇呢?
三
在夜店里,最怕遇到那种很有套路的人,但更怕遇到那种完全没有任何套路的人。
比如站在我旁边的一个男的,看起来是二十五六岁,不足一米七,格子衬衫外套着一件针织毛衣,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木讷地在旁边站着喝酒,偶尔跟着扭动一下,但动作极其僵硬,而且看起来很放不开。
没有冒犯,我觉得他的桌子底下肯定塞了一个黑色的书包,他能在散场后找一个安静的地儿,从里面取出电脑就开始编程。
我跳得很嗨,一颗脑袋甩得像转筒洗衣机一样,头发在空中乱飞着,有时还直接飘到他脸上了。
这时候我就后悔了,出门的时候喷了一款男士香水,好怕他误以为我是个女装大佬。
跳累了我用手搁着脑袋杵在桌子上休息,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在戳我,动静很小,像背上粘了一只小虫子。
我朝自己的左边看过去,背后根本都没有人,等我朝这边转过来,才看见眼镜男局促地举着杯子望着我的酒瓶,看样子是我跟我喝一杯。
我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转身继续和我朋友聊天。
我对眼镜男一点兴趣都没有,自然就显得更加没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