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9月3日后海湾一片漆黑,只有对岸香港流浮山的隐约灯火,白焰辉悄悄地从蛇口下水。落潮后海滩上的蚌壳都裸露出来,探照灯在海滩扫过。为了不被发现,他在布满蚝壳的海滩上,匍匐爬行了一个小时。到达深水时,他的腿上手上全是蚝壳划出来的伤口,现在这里这片海滩是海上世界明华邮轮的所在地。
跑路前家里给香港的姑妈寄去一封信,希望她能帮忙照应。来港第二天,他满怀希望来到姑妈家,等待他的却是闭门羹。姑妈躲在里屋不见他,家里人隔着铁门说:“我们也怕被警察抓,你要体谅我们”。亲戚的薄情让举目无亲的白焰辉躲在楼梯后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要回去,我还是回去吧……”
白焰辉只要谈及他的父母就开始哽咽,当年他跨出家门时,母亲轻轻问了一句:“儿子,可不可以不去?”(这是个反面教材,做父母的千万不要在子女做重大决定时泄气,会伤害孩子一辈子。),只要想起这一幕,他就会抑制不住流泪。
逃港成功后,他在酒楼找了份管食宿的工作,当时保平安可以写信和打电报。为不让父母挂念,他跑到尖沙咀电报局花半月工资打了通电报:“阎病已愈”(阎和焰同音),申请身份证时他改名为白辉。
在刚到香港的三五年里,他常在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掐一下大腿,心才渐渐安定下来,这里已经是香港。“我真的害怕吃不饱穿不暖,稍微说错一句话就倒霉的日子。”
白辉最惬意的时光是午夜12点后花两块钱看武侠片,那是票价最便宜的时段。而当时在纱厂打工的陈氏夫妇则喜欢在夜班结束后去看早场电影,那也是票价便宜的时段。
大多数的逃港者都搭上房价上涨的车,白辉1983年用打工积蓄22.9万港币买下第一套房,两年后以29.5万的价格卖出赚了一笔。尝到甜头,他从酒楼辞职转行做房产代理,陆续炒房购进商铺和房产。后来他在深圳和香港两地有20多处商铺房产,已经身家上亿,所以被人称为白老板。
80年代白辉也带着两个孩子回乡探亲,这是逃港人衣锦还乡的荣耀时刻。当时广东的流行说一人偷渡全家光荣。他的两个儿子还记得幼年探亲时亲戚小孩的羡慕,从香港餐厅带回来的面包皮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当时广州有些对外餐厅和旅馆甚至只有持香港身份才可以消费。
白老板每个月至少回广州两次,打理资产和看望父母,父母去世后他就不怎么回来了,仅在春节和清明回来祭扫。
2012年他将房产移交房地产中介公司打理,自己退休。白老板也会偶尔出手,低价买入一些大陆的商铺证明自己还有投资眼光。大多数时候,他爬山、游泳、旅游还把当年逃港的线路都重温了个遍。
白老板说到逃港者的经济状态:“任何社会都是一个金字塔,我们也不例外,混得最好的在顶端,大多数人在底层”,他给自己的定位是“中等偏上”。
逃港者在香港-陈氏夫妇
怒海浮生
逃港盛行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