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真相却是，在一个极度功利化的社会中，金钱来之不易，爱情更是奢侈品。绝大多数人这两样都没有，根本无从选择。我们能选择的，不过是下限能够容忍的普通人，携手过好平凡而平淡的生活。相亲，也只不过是为让我们在“有限的自由”里，增加了多一点点的“选择的自由”。☉作者|尹阿珂
十点读书会出品
最近看到一场相亲视频，尴尬得我脚趾抠出三居室。
28岁的玖姑在上海做创意策划，兼职脱口秀演员。她的个性犀利有主见，相亲的标准是“必须比我牛、必须爱吃”。
结果，来了个相亲对象头发花白，穿着毛衣的大爷，上来就是一句“好久不见”，碰杯的时候祝玖姑“生日快乐”，令人琢磨不透。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两个人聊起天来，更是驴唇不对马嘴。
大爷张口就是“有没有看过波伏娃”，玖姑坦率说没有，迎来了大爷的嫌弃。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大爷刚想说教几句，玖姑直接反驳：“我不用看完说实话，我也不觉得波伏娃在女权这个话题上比我更懂。”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说到吃什么，玖姑说自己喜欢吃东西，有一次去墨西哥自助餐厅吃了9个塔可，本来想吃11个。
大爷立马黑着脸说：“你还想吃11个，我可以骂你吗？因为11个真的太多了。”
聊到关系的问题，大爷更关心婚伴侣的生活费是否AA等财产分配等问题，但是又说自己刚拿退休金，以后没钱了睡桥洞也可以。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虽然隔着屏幕都感觉不适，但是大爷还是对这次相亲非常满意，还提出下次约会。“我对你今天的印象非常好。”
没想到大爷反过来就是一个批评：“你不要表扬自己啊！你这个人烦就烦在这里，总爱自我表扬，你要向我学习。”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这是相亲纪录片《想要问问你敢不敢》里面的一个片段，看完这个纪录片，我只想说：
不敢不敢，真的不敢。
女模特和“中年普信油腻男”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是一部记录都市男女相亲约会过程的纪录片，以“真实”作为卖点。
这个节目比较小众，从去年上线到现在，豆瓣评分人数也只有1500多人。
图源：豆瓣
就是这样一个冷门相亲节目，因为其中一期视频火遍互联网，登上了热搜。
那段女模特石闻和汽车主持人王高兴的相亲片段，完美符合了现代人对相亲的所有刻板印象，弹幕里飞满了“慕名而来”的评论。
其中的男嘉宾更是被广大网友贴上了“中年普信油腻男”的标签。
图源：B站
这个称呼，看起来有点不太礼貌，但是看到节目编辑起的标题，再看完20分钟的相亲过程，只想——他值得。
这集“中年油腻男避坑指南”，也可以称为“男性相亲反面教材”。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这位大哥从坐下来开始，每一句话都在雷区跳舞，后面的发言更是让人迷惑皱起眉头。
两个人上来先自我介绍，被问到是哪里人时，大哥回答：北京本地人，还不忘强调纯北京。
紧接着说了一圈留学经历，身份从“纯北京人”变成了“美籍华人”，还是拿“专家工作签证”的高级人才。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炫耀一下。
对此，对面的女生没有接话，而是提议“要不先点菜吧”。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然后，这位大哥又主动说起了那位“婚纱照拍了、婚礼也办了，就差领证”的前任，只有一个评价“我老惨了“。
“她觉得我不靠谱，认识6年，然后跟别的男生跑了……”
“我跟她吵架，她能把所有东西都砸我身上，还踹我一脚。”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按理说，这种出轨受害者，都能引起观众的同情，但是大哥含糊不清的概述和吐槽，句句听起来都不太舒服。
可能是在相亲时说前任的坏话，怎么看都挺没风度的，而且讲到分手原因时，开口闭口都是对方的问题，难免让人觉得不对劲。
女方听完也只有不失礼貌的点头，然后努力大口干饭。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说到婚姻，大哥坦诚说道：“结婚为了延续香火。”
美国人也躲不过香火的压力。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说到身高，大哥问：“你不会比我高吧？你有一米八吗？”
女方体贴说没有。
大哥立刻得意地说：“那你没我高，我一米八整。”
女方没忍住吐槽了一句：“男生的一米八总是好像略低于女生的一米八。”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大哥当时没理解是什么意思，看到最后大家都懂了。
果然，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女方没有穿高跟鞋，还是比大哥高出了半个头。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不知道为什么，大哥突然想起来说：“我这辈子，都是女人打我，我没碰过女人一根手指头。”
还说自己的父亲教育他，如果打女人就断绝父子关系。
不是，不打人这件事这么难吗？需要用断绝父子关系来威胁才能实现？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当女方谈到自己想找一个可以结婚并能共度一生的人时，他帮对方总结起自己的条件：
“身高差不多；长相可以，你不反感，你不讨厌我这个长相……”
女方听到后很不可思议插嘴问：“我说了吗？”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说真的，短短20分钟的节目能集齐这么多“普信中年油腻男”要素，每一句话都出人意料又“不愧是他”的感觉，难免让人疑惑这是不是演的？
看过其他几期之后，确实能感觉到导演组的诚意和“恶意”，应该不是演的，但是是故意的。
真实，不是这档节目最大的看点，“差异对撞”才是。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可能是为了节目效果，节目组找来许多差距特别悬殊的男女，以非常难以理解的方式配对在一起，让他们聊，让他们鸡同鸭讲。
其实这个节目的正常男性含量不少，“油腻男”出现概率并不多。
但是只有“中年普信油腻男”出圈，还是能窥见当今相亲市场的某种认知：
“救命，男人真的太下头了！”
“普信男”创始人也相亲
2020年，脱口秀演员杨笠对男性的一段吐槽，引起了女性的强烈共鸣和男性的强烈反对。
谁也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句“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能够做到如此精准的打击。
图源：《脱口秀大会》
以至于当年抵制杨笠的热潮从线上店铺扩散到线下活动，甚至还有恐怖的“人身威胁”。
“杨笠”这个名字成为了男女互相鉴定对方属性的工具词，因为“杨笠”而分手的情侣也屡见不鲜。
图源：网络
就是这样一位被举报“涉嫌性别歧视，多次辱骂全体男性”的女明星，也逃不过相亲的磨炼。
有节目组对照她的诉求，为她专门攒了一个相亲局，一共11个男嘉宾，让杨笠挨个约会挑选。
这样的节目，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因为不知道究竟要看谁的笑话才好。
图源：网络
看了几分钟之后，弹幕上就飘满了对杨笠的同情和嘲笑：
“杨笠，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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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节目组问杨笠喜欢什么行业的男生，杨笠说了一句喜欢搞音乐的。
于是第一位男嘉宾就是一位摇滚大叔，还参与过许多巨星的演唱会，按理说，应该挺“投其所好”的。
很显然，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和喜不喜欢这样的男生没有半点关系。
29岁的杨笠听到大叔45岁的时候，吓得勺子都拿掉了。
图源：《仅一日可恋》
再聊到音乐领域，大叔热情为杨笠做了一场音乐科普大会，并且以一位专业人士的角度，从晚会音乐一路批判到短视频音乐。
杨笠曾经试图加入话题，说自己喜欢听老歌。
大叔反问了一句：“周杰伦？”
图源：《仅一日可恋》
这谁能聊得下去啊，别说杨笠了，连观众都觉得沟通好累。
图源：《仅一日可恋》
当然，杨笠也没逃过吐槽“普信男”的还债。
一位24岁上海某央企职工的，上来就是连环拷问：
“普没有什么问题，男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信是什么？信是自信吗？”
图源：《仅一日可恋》
说实话，这与其说是一场约会，倒不如说是一场“讨伐”。
因为杨笠已经没心情应对这种质疑了，一副“行行行，你怎么说都行”的无语和风度。
图源：《仅一日可恋》
后面他还问了杨笠会回看自己的作品吗？得到杨笠“不会”的回答后，他点评道：杨笠在面对自己的作品上还是有一些不自信的。
看到你不自信，我就更自信了。
图源：《仅一日可恋》
当然这11个人里面也能挑出一些正常男人。
有的因为太过正常让人出现了意料之中的“不适感”。
还有的因为太过正常，让观众都开始感动“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好男人？”。
一位银行的程序员上来就问：“你真正有考虑过跟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谈恋爱吗？”
杨笠诚恳回答：“我也就是一个普通人。”
图源：《仅一日可恋》
诚恳回答并没有换来体谅，而是步步紧追的质疑：
“你多多少少会回归家庭吗？”
“你打算考虑在上海买房了吗？”
图源：《仅一日可恋》
问着问着，就“穷途匕首见”，开始了亲密关系中常见的“打压和说服”：
说直白一点，你可能不会一直红对吧？如果有哪一天你挣不了这么多钱了，你会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你所有钱都被骗走了，另一半都已经倾家荡产了，如果两个人都穷困潦倒怎么办？
图源：《仅一日可恋》
好好地说这个干嘛？
但是这种感觉熟悉吗？
这不就是隐晦版的“女人哪能一辈子抛头露面在外面辛苦赚钱，还不如早点找个男人嫁了。”
果然，幕后采访的时候，程序员说出了那句经典的“我也可以养她”。
图源：《仅一日可恋》
很显然，程序员对于娱乐圈的泼天富贵一无所知，杨笠就算不红了，至少养活自己是没有问题的。比起35岁的职场危机来说，艺人的职场寿命还是比程序员稳妥得多。
本来想来看笑话的观众，看完发现，这原来不是恋爱交友节目，而是相亲男观察节目和整蛊杨笠的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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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后面还有：
啥也不会做只会说的弟弟；
因为原创戏剧搞砸了的文艺青年；
热爱极限运动非要才艺展示的冒险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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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受好评的不是最帅的，也不是最有钱的，而是一位毕业于剑桥数学系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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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组给他的定义不是“高智商”而是“高情商”。
因为他做到了最基本的认真倾听和尊重。
约会时杨笠聊到自己没有出过国，这位在国外读过书、工作过，还旅行过的男生并没有炫耀自己去过什么地方，而是听出了杨笠的遗憾，安慰道：“可能这就是延迟满足，好饭不怕晚。”
而且，他还把表达的权利交给了杨笠，问她：“如果出国的话，你最想去的目的地是哪？”
图源：《仅一日可恋》
相比较上面那位回答“你是哪里人”的简单问题，就像报菜名一样把自己去过的地方都说一遍的“美籍华人”，剑桥男生给观众一种如沐清风的感动。
有人说，这些相亲节目为了迎合当下对男性吐槽的浪潮，多少有一些刻意去找一些奇葩的男生，让观众吐槽以带来流量。
那现实中正常的相亲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遗憾，更让人失望了。
现实比节目更离谱
网上搜罗了半天，正常相亲没找到多少，吐槽奇葩相亲对象的倒是有不少。
果然大家在镜头面前还是拘束了，现实生活比节目更加离谱。
“相亲对象说我不喜欢小孩没关系，会生就可以。”
图源：小红书
“相亲对象见过一次面，就喊我亲爱的。”
图源：小红书
“亲戚介绍她侄子（强奸过人），亲戚说改好了。家里拒绝后，亲戚一直说我错过了。”
图源：小红书
现代人一边吐槽相亲，一边在到处相亲。除了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多相亲方式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年轻人用上了互联网相亲交友软件。
中年职场人在公司内网的发交友帖。
老年人也有了自己的相亲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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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学者认为，“相亲”这一古老婚配社交仪式得以回归，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个体化时代的生存境遇使得偶然的恋爱事件发生变得困难。
个体化社会的到来，人们与原本建立在阶层、地域、行业甚至民族国家基础上的认同感脱离，社会关系剧烈变化，人们的迁徙也变得更加频繁。
在这种高流动性的环境下，想要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太难了，连找个对象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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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要去相亲，就免不了变成被挑选的“货品”， 按年龄、长相、身高、学历、收入、户口等条件被分门别类，摆上货架。
在公园的相亲角，一张A4纸就能涵盖一个人在相亲市场上必备的所有信息，来往的人们关心的也只有这些信息。
所以有人说，相亲最大的作用就是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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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未都在《圆桌派》里说：“相亲中最大的两个字，叫失望。”
相亲的模式，原本是把自己的卖点一项一项列举出来，以方便筛选和被筛选。
而这样看似高效的方式，却让“找对象”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所有人几乎都是败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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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男性视角来看，相亲成了一场无止境的氪金游戏。
“请客吃完一顿饭，对方就再也不回复消息了，我都不知道下次要不要AA算了。”
从女性视角来看，相亲成了一场大型扫雷游戏。
“每次都能发现新的奇葩男生，让我发现新的雷区，每次都不一样，每次都让我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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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相亲是一面镜子，代表别人眼中的自己。
只能说我们眼中的世界和自己，和别人眼中的世界和自己，真的太不一样了。
张李玺教授在《角色期望的错位》一书中提到，今天的婚姻的主要冲突，来自性别角色期望的错位：女性对自我角色期望发生巨大变化的同时，社会对女性仍然持有传统的角色期待，而男性角色无论是自我还是社会角色都仍然维持原有状态。两性之间的角色不再匹配。
换句话说，女性眼中的世界和自己已经和传统不一样了，而男性还在过去的世界里，用旧的眼光在要求女性。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从热门的相亲节目的变化，也能看到这一观念的变迁。
多年前火爆大街小巷的《非诚勿扰》还在追求男财女貌，到底是要在“宝马车后面哭泣”还是在“自行车后面微笑”；
后来各种电视台的相亲节目上，男方做不做家务、女方会不会做家庭主妇已经成为一个必要的讨论；
如今婚恋节目百花齐放，我们在节目中审视男女双方的三观和匹配程度，也在这种审视中照见自己：
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婚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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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一位英国作家说的那样：“只为金钱而结婚的人其恶无比，只为恋爱而结婚的人其愚无比。”
当我们在问，你相亲的时候是选择爱情还是金钱。
现实的真相却是，在一个极度功利化的社会中，金钱来之不易，爱情更是奢侈品。绝大多数人这两样都没有，根本无从选择。
我们能选择的，不过是下限能够容忍的普通人，携手过好平凡而平淡的生活。
相亲，也只不过是为让我们在“有限的自由”里，增加了多一点点的“选择的自由”。
图源：《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最后送给所有还在婚恋相亲市场苦苦挣扎的普通人一句话：
“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相亲过的人，文末点个赞吧！
*作者：尹阿珂，见字如面，祝你早安午安晚安。本文首发于十点读书会（ID：sdclass），转载请联系授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