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希望,“它基金”不仅是救助和保护动物的平台,更应该是唤起民众意识、推进立法的传播机构。“如果只做救治会被拖死。重要的是要让民众有尊重生命、自我约束、爱护动物的理念。然后以这个理念为基础的立法。”
文 ✎ 王媛
编辑 ✎ 方奕晗
对央视“名嘴”张越来说,做“它基金”最大的困难不是救治动物,而是每年年底为“上哪儿弄钱”发愁。
“它基金”成立于2011年5月,是中国内地第一家动物保护基金会。这个由几名关心动物的媒体人发起的“松散组织”,经过多年摸索,已逐渐成为运营稳定的动物保护机构。
在北京市民政局正式注册成立“它基金”时,工作人员说,这是中国大陆第一家专业做动物保护的基金会。“我觉得这是个非常糟糕的事。”张越觉得,这么大的国家,跟动物相关的人与事所引发的社会矛盾非常激烈,相关的专业机构“早就应该有100家了”。
她把这看作不毛之地,亟待他们去传播理念,开启民智。
但钱始终是绕不过去的难题。根据《基金会管理条例》的规定,像“它基金”这样的非公募基金会,年底审核时账面资金不能低于200万元。
前几年,张越能想到的办法是“杀熟”。每到年底,她就开始打周围朋友的主意,多的弄上三四十万,少的弄上三五万,周围熟人里稍微有点钱的,都被她问了个遍,“再这么做下去,真是没朋友了。”张越笑着对《博客天下》说。
“它基金”成立后的这些年,数次“在生死线上挣扎”。作为理事长,张越坦陈对商业运作“什么都不懂”。
变化发生在2016年5月。阿里巴巴集团的强势助力,让企业倡导的“人人参与”成为公益领域新理念,也给张越和“它基金”多年来的困境带来转机。
“它基金”现任秘书长张小海在2014年8月加入基金会之前,曾在亚洲动物基金会工作了近10年。作为基金会的具体事务运营者,他一直希望能够保持理性的思维去管理,在碰到救助动物的场合,要求自己尽量保持距离。
“一旦知道它叫啥、它的性格、它的喜好,我就牵挂上了。比如它被领养了,我就会挺担心的,那个领养的对它好不好,可能不停地去问这些事情。然后可能这个狗生病了,该安乐死了,救不好了,我也会很受影响。”
张小海上任后碰到的第一个难关,就是在4个月内凑齐200万元账面资金。
▵张小海
一位企业家曾经表示,愿意长期给“它基金”捐款,每年捐赠30万元左右善款。张小海去找他,问这次能不能给60万。企业家二话没说,当即给基金会打了40万元,并答应会让供应商把20万元的欠款直接转给“它基金”。
12月29日,张小海还没有收到钱。他硬着头皮去找那个企业家,结果第二天20万元就到账了,解了基金会燃眉之急。“他不定是怎么借款给借来了。哪怕是个人借债,他都可能借钱完成这个承诺。”张小海对《博客天下》感慨。
然而,这样的捐款人不是轻易就能遇到,私人关系也总有用尽的一天。也是在那时候,周围的几个顾问开始向张小海提出,要抓住线上捐款这条路。
2016年3月,在合作伙伴爱德基金会的牵头下,张小海去了趟南京。在爱德基金会的会议室里,他第一次向阿里公益的工作人员介绍了“它radio”项目。这是2015年3月由“它基金”制作的中国第一家以动物保护为主要内容的网络广播,通过讲述与动物认知、情感相关的故事和话题,来传播动物知识和保护动物的理念。
“它radio”是基金会所做的传播项目之一。作为理事长,张越多年做主持人的经验和资源,让“它基金”在传播领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你可以做传播,你多多少少有一点声望,会有人听你说话。那就是上帝赋予我一些帮助自己之外多余的力量。”
“它radio”第一季录制了27期,历时1个月,总共花掉两万多元,这对基金会来说是笔不小的开销。他们想到通过这个产品在“阿里公益宝贝”上筹资。
经过审议,2016年5月,“它radio”被正式纳入“阿里公益宝贝”项目。在阿里公益平台上,淘宝和天猫卖家可以自行选择公益组织或项目,将店铺里正在出售的商品设置为“公益宝贝”。买家每一次购买公益宝贝商品,会实现0.01元至100%全捐的爱心捐赠。交易完成后的第一时间,商家承诺的捐款就会通过系统自动划拨到公益机构的支付宝账户,无需经过阿里巴巴转手分配。
起初,张小海并不看好这个平台的筹资能力,“一毛一毛地涨,怎么涨得起来?”面对几十万元的筹款目标,他担心以这个速度根本不可能达成。
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不到3个月,阿里公益宝贝就为“它radio”筹集到超过80万元资金。在以前,这可能是他和张越去“磕”好几个人,才能磕下来的资金规模。这让张小海对互联网公益的看法大为改观,“几分钱几分钱的,硬是把这事儿给办了”。
现在,“它基金”成为阿里巴巴独家支持的基金会。通过阿里公益平台,过去总是为钱发愁的“它基金”,筹款效率得到大幅提升。而张小海他们所投入的成本,不过是当初去南京的机票和一晚的住宿。更让他高兴的是,有那么多普通人通过网络,在“它基金”实现了公益梦。
张越对动物的关心始于一次采访。2004年,她去北京郊区采访一个流浪动物救助中心。在那里,她看到很多有严重伤残的猫狗,有的浑身烧伤,不能愈合;有的头上被人钉过钉子。眼前的场景让从没养过动物的张越感到震撼,她也疑惑:真有流浪动物吃不上饭这种事?
采访结束后,她从家里拿了一些剩饭剩菜,放到楼下的草地上,看有没有动物去吃。过一会儿再下楼,发现都被吃光了。
自那以后,她每天都下楼送饭,一送就是十几年。起初,先是拿家里的饭菜去喂,后来知道有专门的猫粮狗粮,就去超市买小包装,结果两天就吃没了,只能买大麻袋装的动物粮食。
10公斤的大袋猫粮狗粮,价格从几十元到300多元不等。因为需求量特别大,全部买贵的花费巨大;都吃便宜的,她又不忍心。张越就掺着买,不断换品牌,觉得这样动物能更健康。现在,她每次花1000多块钱买9麻袋,能管一个半月。
在张越的车里,会长期备着扫帚。每天不上班的时候,她都会花一个多小时,拿着扫帚在单位或者家附近给流浪动物清扫它们的窝,还有喂食。那些“宿舍”分布在天桥底下、楼道隐蔽处等不妨碍人的地方,都是张越去搭的。
她说,每天在小区里喂的流浪猫狗,有的甚至是常见面的邻居扔出来的。“你邻居都是体面人,平常跟你社交得好着呢,转头就把家里的动物扔了。”有一次,她正喂着流浪猫,小区里的孩子过来跟她说:“这是我们家的,大白是我们家的。”“那怎么跑外面来了?”“我妈嫌他挠沙发。”
救助动物,钱只是小事,更大的问题在于人——碰到打狗、杀狗、拦狗车这种事,要怎样避免从动物保护问题,演变成人际冲突?“中国为什么在这事上这么乱?是因为没有动物保护法和反虐待动物法。世界各国都有了,我们没有,所以也没依据。”
张越希望,“它基金”不仅是救助和保护动物的平台,更应该是唤起民众意识、推进立法的传播机构。“如果只做救治会被拖死。重要的是要让民众有尊重生命、自我约束、爱护动物的理念。然后以这个理念为基础的立法。”
张越将团队定义为“传播型组织”,用可持续发展的方式传播公益理念。她和她的同伴发起过不少救助和培训项目:流浪狗助养计划、关注狂犬病的“灰丝带”行动,对广西玉林兽医进行动物保护培训,发起对穿山甲、大鸨等野生动物的保护活动。但影响最深刻的,是参与《中国野生动物保护法》修订,同法律机构、知名学者、人大代表等共同推动《动物保护法》的立法进程。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在理想实现之前,有些时候,现实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跳出来,挡在眼前。
在2015年年底,“它基金”联合几家机构启动“流浪动物救护车”项目。经过6个月的打造,2016年7月,国内第一台公益性流浪动物救护车交付使用,车内配备有呼吸麻醉机、超声波检查仪、洗牙机等医疗设备。交车仪式上张越很开心,对她来说,这种民间公益力量的聚集,是特别令人感动和振奋的事情。
可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车建好了,却碰上糟心的事:救护车摇不上号。张越对这件事特别不能理解:“公益救助应该有公益的渠道,你让我去摇号,这车搁在那儿都快搁锈了,到现在不能上街。”
尽管社会资源的支持还有待完善,但民间公益力量正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汇集起来,互联网模式的发展,给很多人提供了表达善心的机会。马云说,公益的本质就是唤醒善良,阿里巴巴正在打造一个全球化的公益生态系统,通过商业的手法,公益的心态,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编剧史航
2016年“它基金”共收入约400万元。其中不到10%来自企业和个人的大额捐款。剩下的100多万元来自网上捐款,还有200多万元来自银行私人账户、举办活动时的捐款,以及投资基金产品所获得的部分收益。其中大部分来自公众,而来自阿里公益宝贝的筹款,占线上捐款的一半。
除了短期募集大量捐款的能力,张小海认为,依托阿里巴巴的巨大流量,公益宝贝项目还为“它基金”做了一次覆盖面极大的广告。“每个人捐一毛钱,80万元,就是有800万人在捐款。800万人捐款的同时,他或多或少地了解了这个项目。把这个信息推到他面前,‘它基金’3个字他就能看得到。这个价值要比80万元更大、更重要。”
张小海清楚,只靠捐款的基金会是活不长的,最关键的是要学会造血。“阿里能在你还没有造血能力之前,帮着你扶着你,借着这个力往上走。走到一定程度,如果还占着坑,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是没有成长的。”
他说,现在这个社会,公益正在被更多人了解、关注和重视。可能有一天,公益会变成社会发展的“刚需”,渐渐成为一种普遍的精神诉求。
文章首发于《博客天下》总第24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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