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对于老先生而言,也许先好好聊聊有关中国神话的研究话题,他会更喜欢吧……
袁珂先生本名袁圣时,袁珂系其笔名,1916年7月12日—2001年7月14日
文/宝木笑
我导师是个“老愤青”,家里也无所谓装修,客厅、书房、卧室四面墙全是看着摇摇欲坠的书架子,地上也都是些书,师母前年想买个跑步机直到今天也没找到合适安放的地方。“食古不化”的老头儿每每想到寄予厚望的我们这一级的学生里当年竟没一个想继续读博的,就会在聚会的时候被“点燃”,两杯啤酒后就脸红得像火柴头儿的他痛心疾首:“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啊,你们知道么?最好的汉学研究不在中国,而是在TM日本,汉学传统发扬的最好的是TM韩国,最好的汉史学家也不在中国,而是在TM美国……”
如今要谈袁珂老先生,回想起导师当时的三个“TM”,不觉汗颜,比起上两代甚至更早的学人,我们这些只会将所谓“学问”动辄拿出来炫耀的伪读书人真的差得太远。从1902年现代汉语中第一次从日本引进“神话”这个概念算起,神话学登陆中国的时间已百年有余,但这一百年,我们这个文化中充满神话传说符号的国度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笑和尴尬,西方学界一直叫嚣着“中国是一个没有神话的国家”,个别人还直接将潜台词不时拿出来刺我们的神经——“中国的先民在思维发展特别是想象力成长方面远逊于西方文明”。
虽然“学问不分国界”,但确实“读书人却有自己的祖国”,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像很多当代神话学学者所说,袁珂先生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为中国神话正了名。老先生早在1950年便完成了中国神话研究史上的第一部神话专集《中国古代神话》,这部书引用的资料达到上千条,从各类古书中将零散的神话传说熔铸成为一个整体,这是中国人第一次勾勒出了中国神话的发展轨迹与大致面貌,也是反击中国神话“贫乏说”的里程碑。1983年,袁珂先生在《中国古代神话》基础上进行了两次大规模增补修订,字数增至60万字,易名为《中国神话传说》。瑰丽的神话世界向世人展示了中华文明特有的魅力,这背后是一位老先生一生的孜孜以求和上下求索,睹物思人,不觉肃然起敬。
◆ 横流沧海觅神踪
说到中国神话的研究可谓经历坎坷,回溯我们民族的神话发展也困难重重,所有关于中国神话研究的瓶颈问题几乎全部指向一个,那就是中国神话的原始材料过于散碎,与希腊神话相比,我们的神话素材没有统一的体系。目前学界的共识是中国神话产生于原始氏族社会时期,文字记录较晚,直到进入封建社会,才有像《山海经》这样记录神话片段的书籍出现,而《山海经》到底是不是一部神话类的书籍还存在着很大的争议,连袁珂先生也只能说《山海经》是一部“巫书”。与《山海经》同一时期还有一部涉及到神话色彩的占卜书叫《归藏》,可惜已经佚亡,我们的神话只能散见于各时代文献中的只言片语,这是我们中国神话无法绕开的“先天不足”。
袁珂先生曾在《中国神话传说》的导论中引用了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对产生中国神话这一现象原因的分析后,不无痛心地表示:“神话转化为历史,大都出于有心人的施为,儒家之流要算是这种工作的主力军。”这个也不难理解,孔老爷子早就定了调子“子不语怪力乱神”,为了适应这种学术主张的一致性,在儒家思想一统中国官方学界之后,无数“有心人”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把神加以人化,把神话传说加以理解性的注释,这样神话变成了历史,时间久了许多神话自然也就消亡或者变得难以区分了。说到底,还是我们的政治文明发展得太发达了,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在这个问题上都在做着两件事情:一是要把自己的祖宗变为上古神话传说里的神,二是如袁珂先生所说,将“劳动人民群众口头传说的英雄事迹里”不符合儒家礼教的“缙绅先生难言之”的不很“雅驯”的东西删去。在谈论《淮南子》的时候,袁珂先生的情绪有些爆发了:“这些缙绅先生的斧钺竟至及于并非历史的《淮南子》,可见他们的用心是多么深刻而周到!”
面对这样的“先天不足”和历朝历代的“斧钺相加”,近现代的我们却并未如髦语所说的那样发挥“后发优势”,实现“弯道超越”。当年的新文化运动倡导者们,如鲁迅、茅盾、闻一多等,确实大都热心地进行神话新知识的传播,但是用“昙花一现”来形容并不为过。建国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神话学一度受到冷落,当时在高等教育中被隶属于民间文学,这属于学科的“降级”,相关研究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拨乱反正之后,我们的神话学研究也仅仅是处在“慢热”阶段,虽然袁珂先生担任了中国神话学会的会长,但中国神话学会仍然隶属于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在上世纪80年代以袁珂先生为领军人物,还掀起过一次关于广义神话的大讨论,即认为神话不仅仅是一个民族起源之初的口头或书面的文学遗产,而且会伴随文化进化而不断再造,这既是中国神话研究的进步,却也在另一个方面反映了当时神话研究还未起飞的现状。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中国神话研究才渐渐真正发展,逐渐走出文学本位立场,成为文化研究的重要交叉领地。进入本世纪,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个事儿越来越火了,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间神话一下子成为了焦点,这种喜忧参半的情况,不说也罢。
在找寻中国神话传说“神踪”的过程中,在重整中国神话“破碎山河”的岁月里,袁珂先生一个人默默爬格子先后撰写了《中国神话传说词典》、《中国民族神话词典》、《中国神话大辞典》三部书,这里要说明一点,这三部书是辞书,说白了,就是神话学的“现代汉语词典”,这种直接编词典而且一写就是三部的情况在学术界是极为罕见的。《中国神话传说词典》60万字,收词目3006条,另附参考词目269条。《中国民族神话词典》30万字,为前者续篇,专门收录少数民族神话的词条。《中国神话大词典》则是前二者的融合,同时也进行了增补、订误,成为集大成者。另外,袁珂先生还对《海经》进行校正、诠释,完成《山海经海经新释》13卷,后又完成《山经柬释》5卷,合成《山海经校注》18卷,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老先生感慨《山海经》太古僻深奥,年轻读者不易阅读,又撰写了《山海经校译》、《山海经全译》,想着进一步向年轻人普及《山海经》,可谓用心良苦。
◆ 凭栏歌罢共青葱
人们都说神话是人类童年时期的产物。说中国没有神话的人在逻辑上是无知甚至蛮横的,谁没有自己的童年?人们提起这个问题总是喜欢拿希腊神话来比对中国神话,仿佛希腊神话是面镜子,一定可以照出中国神话的“自惭形秽”。倾注了袁珂先生数十年心血的《中国神话传说》其实更像是中国神话的正名之作,其对中国神话史料精深的挖掘整理,为中国人描绘了与希腊神话同样伟大的中国神话天空。
希腊神话中记载了天地的起源,说最初的宇宙一片混沌,混沌之神卡俄斯是宇宙万物之源,继而出现了大地之神该亚,黑暗神埃里伯斯,夜神尼克斯等等,而袁珂先生详细列举了盘古、女娲等关于天地起源的故事。希腊神话说普罗米修斯将泥土捏成神的模样,雅典娜吹进神的气息,人类就此诞生,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使人类升为万物之灵,教导人类调制药剂来祛除疾病。袁珂先生在《中国神话传说》中则讲了女娲造人、燧人钻木取火、神农尝百草教种五谷的故事。如今很多人都迷恋星座学说,觉得高大上,希腊神话中说宙斯不忍见到母子相残的惨剧发生,将情人卡利斯托变成了大熊星座,儿子阿卡利斯变成了小熊星座,而中国神话中讲到天帝讨厌阏伯、实沈兄弟内讧,无法制止,就将他们变为参、商二星,使他们东升西没,永不相见。又有人总爱拿水仙是自恋的纳喀索斯死后的化身,向日葵是迷恋太阳神阿波罗的水泽仙女克丽泰死后的化身等来表明自己纯正的“文艺范儿”,面对蚩尤扔掉了他身上的枷锁,枷栲变化做了殷红的枫林,夸父追日临死所弃的手杖变成了桃树林却无动于衷,花花草草虽好,可只见花草不见森林就有点儿过了。
希腊神话中的英雄迷倒无数国人,如大力士赫拉克勒斯、特洛伊战争中骁勇善战的阿喀琉斯、漂泊10年艰难返家的智者奥德修斯、斩杀蛇发女妖正直多情的珀耳修斯、顽强勇敢的雅典国王忒修斯等,中国神话一直不缺英雄,盘古开天、后羿射日、神农尝百草、夸父追日、鲧禹治水、成汤桑林祷雨……希腊神话和中国神话在歌颂人类感情的方面也没有高低,希腊神话有丘比特与普绪喀的爱情波折、痴情的皮格马利翁与雕像该拉忒亚、提斯柏和皮拉摩斯为爱赴死等等,而这方面中国的白蛇传、牛郎织女、梁祝等故事也有着深远的影响力和生命力。
其实,在东西方文明开端阶段,无论是希腊还是中国,人类的感情都是共通的,都有对大自然的敬畏,对英雄的向往,对爱情的赞美,对正义的讴歌。因此,从这个意义上硬要将中华先民的感情进行贬低是可笑和无知的,这也是袁珂先生一直以来在著作中进行反复论说的地方。在人类青葱的岁月里,无论是爱琴海还是长江黄河,大家都曾走过相同的花样年华。
◆ 谁言仙骨非大道
从学术角度看,袁珂先生的一系列著作其实共同构架了中国神话的体系,在这个过程中广义神话学说的建立是具有关键意义的,因为中国神话在发展过程中的人为的史料化将其牢牢地圈禁在主流的边缘。以《中国神话传说》为佐证资料,配合着1982年的《袁珂神话论集》,袁珂先生用4个单元48篇论文的篇幅集中阐述了其神话理论最核心的部分——广义神话理论,袁珂先生认为狭义神话,专指上古神话,兴起于原始社会,到封建社会初期就逐渐衰竭了,但广义的神话却是生生未已,每个朝代,每个时期,天南地北,都有新的神话产生,所以广义神话是扩展后的神话。袁珂先生广义神话的概念无异于中国神话研究的破局之举,从此中国神话研究开始能够荟萃各个时代、各个民族、各个地区的神话,融会具有神话因素的仙话、传说、故事等于一炉,扩大了神话研究的视野,使神话从先前狭小的圈子里解放出来,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而1983年版的《中国神话传说》正是在这样的理论考量下为世人列出了中国神话传说的恢弘巨阵。
一旦突破了这个瓶颈,我们会发现中国神话其实并未比希腊神话“低等”,长久以来,希腊神话稳坐世界神话体系的冰封王座,最为人称道的无非是清晰的谱系和更加人性化的众神形象两个方面。从袁珂先生的一系列著作中,我们会明白中国神话绝非少部分人所言的那样“不堪”,我们中国的神话自有自己的道骨仙风。希腊神话中,以宙斯为主线构成了一个清晰的谱系,他的兄妹儿女构成了整个奥林匹斯山12主神,处于中心地位的主神,加上数百名地位稍低和次要的神,构成了复杂的关系网络。很多人诟病中国神话自从“盘古开天地”之后,便记述散乱,直至今天也难以确定远古和上古时期出现过的三皇五帝是谁,历史上他们是国君,神话上他们又是天帝,使后人无法理清中国神话中的神谱。正是针对这样情况,袁珂先生在自己著作体系中从盘古一路梳理到秦始皇时期,我们无法改变我们的神话没有让众神成为一个都有血缘关系的大家庭的现状,但这在学术价值角度只能说是东西方神话立足的基点不同,西方神话以希腊神话为代表更侧重横向的小说式的故事延展,而东方神话以中国神话为领军更侧重纵向的史书式的人物纵深,这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很多人喜欢称道希腊神话中神赋人形人性,有着和凡人一样的喜怒哀乐和爱恨情仇,希腊神话中的神大多自私、任性、爱享乐、爱虚荣,好争权夺利,嫉妒心和复仇心很强,个性鲜明。宙斯生性好色,情人与私生子女多不胜数;天后赫拉嫉妒成性,疯狂地报复情敌和那些私生子女;战神阿瑞斯和海神波塞冬都暴烈残忍;太阳神阿波罗和月亮女神阿耳忒弥斯这对孪生兄妹滥杀无辜,一口气射死尼俄柏的14个儿女,只因尼俄柏口出狂言,对他们的母亲不敬;爱神阿佛洛狄忒情人多多,红杏出墙,被丈夫捉奸在床;冥王哈得斯强抢外甥女珀耳塞福涅为妻,致使姐姐得墨忒耳受尽思女之痛,姐弟反目……不得不说,从文本欣赏角度讲,希腊神话确实很好看,于是在这个意义上,少数人开始诟病中国神话中的各路神仙都是崇高圣洁,无七情六欲,甚至拿出马克思说希腊人是“正常的儿童”来含沙射影我们的祖先。袁珂先生用一生讲尽中国神话人物的悲欢离合,爱上牛郎的织女被迫与家人分离,沉香之母三圣公主被罚囚于华山之下,嫦娥奔月后的悔恨交加,后裔被徒弟害死时的复杂心情,与颛顼争神座而怒触不周山的共工,帮助父亲黄帝打败蚩尤但后来却成为人见人怒的天女魃……可以说,中国神话的人物形象和性格十分饱满,袁珂先生也许在文字之外想要对那些无端指责的人说的是:人呐,还是要多读书啊。
希腊神话中的诸神故事不把道德作为考量标准,这折射出西方文化的人本精神,强调张扬个性与独立,而中国神话的众仙传说反映出中国人崇尚道德,重视集体,强调集体利益为重,个人利益为轻。在某种意义上戏谑地说,这是一场奥林匹斯山诸神和昆仑之巅的众仙的对决,这场对决并非要比较谁优谁劣,而是要告诉世人这个世界是多样性的,每个民族的民族性格和价值观没有高下之分。其实,通读袁珂先生的著作,我们能感受到老先生并未要与谁一争高下,只是默默地在为中华民族的神话下着苦功。
◆ 潜沉书斋一青松
老先生的儿子袁思成回忆父亲说到:“他坦荡清凉,胸无宿物”,我想这是对袁珂先生一生最贴切的评价。袁珂先生1916年生于四川新都县新繁镇,袁思成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转述祖辈的回忆:“父亲(袁珂)从小就爱好文学,对民间故事、神话传说十分着迷,爱不释手”,“他还是远近闻名的故事大王,凭借无穷的想象,他竟能把一个童话故事讲上半年,让小伙伴们个个听得入迷。”1937年,袁珂先生考入国立四川大学中文系,后来又转入华西协和大学中文系,师从著名学者许寿裳,研究中国小说与戏曲。1946年8月,应许寿裳之邀,袁珂赴台湾担任台湾编译馆编审,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到《山海经》,从此被中国神话深深吸引,开始了一生的研究之路。
在袁珂先生刚刚接触中国神话研究的时候,西方对中国神话的偏见正值高峰,认为我们是一个没有神话的民族,这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神经,于是他立志要理清中国神话脉络,还中国神话一个公道。在那样一个社会动荡的岁月,没人想到还能有人会不顾周围恶劣的环境,就是单纯想要在学术上“争一口气”,更没人会想到这个四川青年为了这个想法下了一辈子苦功夫。袁珂先生的著作给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书中每章末尾浩繁的引文出处和注释,可见中国神话的研究是考据和理论并行的辛苦差事,每天袁珂先生都要耗上十几个钟头在繁琐的案头工作上,而且特别投入其中,常与笔下人物同悲喜,袁思成形容父亲专注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出来:“我以前经常看他写文章,他完全是进入角色,有时在笑,有时在流泪,我在外面打闹,他都不知道”,“有天,一个老朋友过来拜访他,看他在专心地写文章,就一直等,等他写完了看见这位朋友,竟然投入到喊不出朋友的名字来。”
1956年,袁珂先生重新改写《中国古代神话》,当时四川大学校刊室编辑谭洛非回忆,那年夏天,经省文联介绍,袁珂来学校借住,到图书馆查阅资料,“虽然袁珂当时才40岁,但已是头发花白,他借住的小屋里,塞满了书架,书架上一天天增加着线装书和其他古旧书,他总是在昏黄的灯光下,埋头查抄资料,不停地写作。偶尔看到他打饭回来,也是一碟小菜,两个馒头。既无鸿儒相访,亦无白丁打扰,大概每天总要搞上十四、十五个钟头。”甚至直到生命的尽头,袁珂先生仍然执着于神话研究,袁思成回忆:“我和姐姐亲眼目睹已进入耄耋之年的他是怎样密切配合医生接受手术切除瘤块的治疗,忍受折磨和煎熬,从不呻吟,眉宇间显示出神话中英雄人物般的气概。父亲病况只要稍有缓和,便立即出院,回到家里,一边养身子,一边继续执着地钻研神话,不断有新书推出。”袁珂先生一生生活简朴,在人生的最后几年,老先生却提出要捐献他积攒40多年的全部稿费10万元和家中数千册珍贵图书资料来支持学术研究……
如今老先生已经仙逝十六年了,北宋理学领袖之一张载说读书人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先生说的这四句,我想袁珂先生至少做到了“为往圣继绝学”,当然如果老先生听到一定会很谦虚地说:“我只是做了一个读书人的本分事”。但在这个写了几万字的鸡汤文就敢说自己是“青春励志作家”的“小时代”,在这个网红一篇两千字的软文就能叫价几十万的“狂欢的季节”,袁珂老先生这种皓首穷经的苦行僧式的人生,这种对于读书人本分的深深执着,也许在一些“小镇才子”和“励志才女”看来甚至有些“可笑”,这是何必呢?这又是何苦呢?是啊,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价值观,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沧海确实横流了,英雄的本色却变得光怪陆离,袁珂先生所继的中国神话之学,以后又会在哪儿啊……
这是值得所有中国读书人深思的事情,自古“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但书中更有我们的尊严和民族魂,也有着一个读书人应该坚守的本分。
“神话没有消失,新的神话还在产生。”——袁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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