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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还悬在半空,手还没碰着床边,盒子耳朵进了大姨这一句,真不知道要怎么回
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盒子蹭着窗户隐隐约约透进来的光见过表弟不要脸地强吻他的样子。
他也见过表弟委屈巴巴,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车轱辘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走远的样子。
他还见过他戴着围裙围着厨房团团转,拿着锅铲给火光映亮的满足小贱样。
可是,可是盒子从来没有见过表弟现在的样子。
脆弱得好像一段矗立了许多年的断壁残垣,只要你轻轻用食指戳一下。
就会化作一滩沙,风一吹就没了。
屋子入户处头顶的光,直直地倒在表弟的头上,表弟此刻在他的怀里。
还能闻着刚刚在外面餐馆吃饭,菜的味道,头发的发丝给光照得有些透明。
盒子伸出了手从表弟的脖子穿过去,手刚碰着下巴,就给那些凉凉的眼泪打湿了。
他哭了,盒子不敢将他的头掰过来,只敢从后面就揽着他,抱着他。
不知道该做什么,在这一瞬间,可能做什么都不会是正确的吧。
“表哥。
”
表弟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夏日傍晚盘桓在半空的蜻蜓翅膀震动的动静,靠得很近才听得些许。
“恩?
”
“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她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把我当儿子了。
”
话是疑问句,可是表弟说出来的语气却是陈述,他的声音只有一丁点颤微,只有一丁点。
不仔细靠着,从他脖子血液鼓鼓流动地速度里,捕捉不到。
可表弟越是克制,盒子就愈是心疼。
要怎么安慰他呢?
说大姨不会不要他的,给她点时间?
可这些话要是旁人说或许还好一点,让盒子他来说,盒子不想说。
他骗过现在怀里的这个此刻脆弱得一塌糊涂的男孩很多回,无论是出于私心或者其他原因。
他骗过他,但他,这个男孩此刻现在只有他了,他还要在骗他吗?
打着一个为他好,善意的幌子,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再去骗他吗?
这样好吗?
盒子不确定,大姨从门口走的那个眼神现在过了几分钟却好像时间给凝住了。
连手机里显示屏上的分钟数都没有动弹,好像那个眼神都还在的。
那么复杂、那么深,好似一口黑幽幽看不见底的潭,那些愤怒失望甚至是绝望,那么浓。
时间真的会有用吗?
盒子不敢确信,盒子只能将怀里的那个人再往他的胸口贴近了些。
从前看表弟的身子还蛮壮的,可是这会,不知道是用力过度,还是其他原因。
表弟背上两块肩胛骨就那么死死地抵着盒子的胸口,但盒子不想卸了力气,只想抱得更用力。
你见过小时候那些摔倒的小孩子吗?
要是没有人看见,没有爸妈在身边,他会赶紧爬起来,可是如果有爸妈在一旁。
他则会哭得无休无止。
人呐,碰上疼痛的时候,只有在确信他是被人爱着才会有勇气去脆弱一下。
表弟给盒子的手勒得紧紧地,他忽然哭出了声音,那声音很大,回荡在这间小小的屋子。
盒子不知道是在哭些什么。
是在哭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吗?
不过也有可能不是的吧,也有可能是在哭背后的这个人。
终于,终于这么紧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盒子的心里给那一声哭紧紧地拽住了,心脏一下子让人捏在手心,攥得好用力。
哭吧,哭吧,我在你身后,我在你身后。
希望不会太迟了,希望不会太迟了,在一切事情变得这么糟糕的时候,我才把你拥进怀里。
我抱你不会太迟了。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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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盒子的心里,他和表弟的中间竖着一堵高墙。
筑成高墙的砖块是道德、是伦理、是秘密。
秘密只有在藏起来,你怕它会伤害你的时候才有能力让你难过。
秘密在你它完全曝光,好像正要正在伤害你的那一刻,也瞬间丧失伤害你的力量。
现在大姨发现他和表弟的事情,说句听起来有点渣的话,盒子好像反而更敢去抱紧这个人了。
是的,还是会有道德和伦理的阻拦,还是有大姨夫、盒子爸妈的关卡。
可是现在大姨的发现让这堵高墙从前坚实的墙面上裂开了些缝隙,风从缝隙吹了进来。
盒子能够喘气了。
“走吧,我陪你去洗澡吧。
”
表弟的哭声在那一会的爆发后,慢慢地低了下来,只有耸动的肩膀还在颤动。
“恩,走吧。
”
盒子帮表弟脱了衣服、裤子、袜子,将他剥得光溜溜的。
浴室的水在脱衣服动作开始前打开了。
热水带起来潮湿温润的白气现在弥漫在了这间屋子里。
“快进去吧,别冷着了。
”
将表弟轻轻推了进去,盒子才有功夫给自己的衣服也脱了。
是的,他见过表弟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样子,也身体和身体紧密地结合过。
可是他从来没有在开着灯的时候,和他就这么两个人站在灯下,光明正大地盯着对方。
蒸汽朦朦胧胧,视线却清清楚楚。
从前表弟穿着内裤盒子看的时候贼眉鼠眼,晚上接触的时候也不敢开灯。
现在他反而不怕了。
将表弟拉到喷头的下面,温热的水顺着两个人的头发滴了下来,挤了一团洗发水,给他洗头。
“表哥?
”
“恩?
”
“我还是有点怕。
”
“我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