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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 悼念导师张树义教授

法学学术前沿  · 公众号  · 法律  · 2017-01-21 00:00

正文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悼念导师张树义教授


张树义教授,男,1953年6月出生,山西临县人,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张树义教授,因病医治无效,不幸于北京时间2017年1月20日10点24分在美国纽约逝世,终年63岁。


张树义教授是我国行政法学的重要开创者和奠基人之一,他一生著作成果丰硕,为新中国法学理论界和法律实务界培养了大批人才,对于他的逝世,沉痛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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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中国政法大学张树义教授千古!


作者:王旭,1999年-2008年就读于中国政法大学,张树义教授2006级博士研究生,现任教于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

今天是农历小年,看望老教授们之后,刘素华师姐请我们全体教研室老师中午新春雅聚。席间大家其乐融融,陶然共忘机。突然间,我接到微信,得知授业恩师张树义教授于北京时间近中午时分在纽约辞世。联系几位同门,获得确定讯息后,顿觉时空凝滞,错愕之间莫名感受到人生的巨大荒诞,喜与悲的切换竟然在须臾之间。


张老师患恶疾有年,近些时间长居美国。但从来乐天知命,“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他也自始没有把病痛放在心中。受老师顽强品格的感染,我们师门也一直怀抱乐观情绪,觉得老师心性散淡,又有深深的家国情怀,旅居美国也能复眼观察中国社会兼治疗疾病,不失为一种生活选择与安排。张老师最近一次赴美之前,我和供职于新华社的师弟杰文津,供职于国务院法制办的潘波(薛刚凌老师博士,但与张老师也私交甚笃)还专门去医院、家中探望多次,最后一次在家中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向老师汇报我的研究心得,谈到当年在老师鼓励和指导下,尝试跨越法哲学与公法学的藩篱,当时心中不免惶恐,现在略感有所沟通,日益形成自己的理路和方法,在人大法学院工作也格外舒畅。听闻这些话,老师还深感欣慰,嘱咐我时常给他看看新作,在精神层面跨越时空阻滞。回望间,那次昌平探望竟成最后一次见面,人生总是在不经意间定格,只能喟叹天地不仁,命运无情。


张树义教授在中国法学界不算官高爵显,但有情怀,敢担当,算是清流;为人豁达、乐观、仁厚,因此无论是否师从于他,受他感染,得他学问,愿与他交往的人很多,而老师也向来来者不拒,有教无类。自由心性可能是老师为人最深厚的底色,既不愿为太多世俗繁文缛节所羁绊,也不愿为严苛学术发展路径所束缚,这点在学问上体现为他强烈主张行政法控权论,孜孜以求国家的政治理性,追随人类先贤对于自治的探索;在生活上则体现为即便作为法律人,利用专业技术和知识从事相关法学教育、培训与实务工作,念兹在兹的也是不止一次跟我说“实现财务自由才能实现思想自由”。老师是一个头脑清醒,洞悉世事的人,因此他能按自己内心的责任伦理而行动,做到“君子驭物而不驭于物”。一件事可以说明。前两年,有一位商人找到他,希望出笔数目不小的钱请老师为其代理一个案子。张老师协调将这笔钱悉数捐给了学校,用以成立“公法与治理研究中心”,并设立了两个持续至今的跨学科论坛,同时筹划邀约他欣赏的学者,围绕治理话题出版系列专著。虽然实际上分文未取,但这个案子老师出于公义拖着病体也一直奔忙到生命最后一刻。这位生意人这些年见多了刻薄寡恩之辈,对人早已心若枯井,今天在电话里却也是泣不从声。在这举世滔滔皆曰名利,斯文扫地的国家里,老师可算一个至情至性的好人。


老师待我恩重如山,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我与老师建立私谊始于本科上行政法与行政诉讼法。我那时痴迷哈耶克的古典自由主义,天天奉读的都是《自由秩序原理》、《通往奴役之路》。虽然现在想来自由主义有点类似于人类孩提时的心态,看不清复杂的政治原理和权力现象,但也只有心性清明的人才会真正切慕这样一种学说。张老师对自由主义的熟悉以及运用其剖析中国政治与社会的能力让我叹为观止。法大学生多,要向老师深入讨教颇为不易,后来我们几个人打听到老师闲暇爱小酌两杯,顿时觉得有了点希望。那时囊中羞涩,去学校旁边阳光商厦的超市里买了几瓶价格极其低廉的白酒,怯生生在课后提出与老师小聚,没想到张老师一口答应,而且和我们在简陋的餐馆里边聊学问边喝劣质白酒,不觉晨昏。当然,最后是我们几个黄口小儿醉倒在桌边,张老师乘兴而返。自此,我开始在张老师的引导下系统阅读公法里的政治哲学作品,同时努力培养一种“知性的真诚”,去分析、体会复杂的政治现象和公法实践,并在这个过程中培养对国家与社会真正的同情心。在这个过程里,我逐渐体会到德国大儒费希特所言“你选择什么样的哲学,归根结底取决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之不虚。张老师是自由主义精神的践行者,而不仅仅是布道人,这极类似哈耶克的学问人生。自由但又节制,对公权警惕但对生活宽容,“用舍由时,行藏在我”。正是这种心性感染我,也在无形中塑造我的格局与气象。在硕士攻读法哲学之后,我选择正式投身张老师门下研习行政法学,在法大浓厚的行政法学术传统里,尝试沟通法学方法论与行政法学的基础理论。这种在中国学术体制里有点离经叛道的举动却正是张老师“君子不器”的心性的影响,和创造性回答中国问题的激情潜移默化的塑造。古人云“以身作则”,我想这可能也是师者对学生最好的教化。


回想认识、追随张老师十几年的时光,老师对我非常宽容,也抱有一定的学术期待。这种期待我理解是不一定要取得多高的学术地位,而是始终保持一份对学术的好奇,对学问的真诚,就像当年为了闻道不惜醉倒路边。而回首往事,最美好的良辰美景竟然都是逍遥于课堂外的生活。“且陶陶、乐尽天真”,师生围坐,把酒言欢间,听老师喷薄而出的思想与见地,于恍兮惚兮中有所增益。只是从此天上人间,何日再与恩师“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习法多年,早已暗中涵养“冷酷的理性”;年齿渐长,也每每领略世事沧桑。这些年轻易不再掀起情感巨大的波澜。但恩师阒然离去,却突然感受到生命失去了温度,精神面临虚空。虽然还要安慰更多人节哀,但自己其实也羸弱不堪。张老师走了,从此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但我想我会永远铭记老师的教导,保持对问学和生活的天真,不愧对老师。


张老师千古。



2006级博士生 王旭 泣拜

2017年1月20日


沉痛悼念张树义教授!


长留控权梦怀宇数遍行途呜咽声。

义政功名转型变安邀朗月染碧风

——吴国邦,中国政法大学硕士,法学学术前沿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