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陈祥 吴如加
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很难解释……
最近，朝鲜半岛紧张局势不断升级，朝鲜外务省副相韩成烈4月14日接受美联社专访时表示：“只要最高统帅认为合适，朝鲜随时会进行下一次核试验。”据分析，若朝鲜进行第六次核试验，爆炸当量最大可能达到28.2万吨，是去年9月第五次核试验的14倍。而第五次核试验的爆炸当量已与广岛原子弹规模相当。
4月15日是金日成的生日——“太阳节”，按惯例在平壤金日成广场举行规模浩大的阅兵仪式。今年也不例外，面对美军逼境的空前压力，朝鲜急着要“亮剑”、“秀肌肉”给国民和国际社会观看。由于朝鲜特有的封闭性，它不公布阅兵的基本信息，但外界在第一时间肯定这是平壤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阅兵。
有缘的是，本刊（《凤凰周刊》）一位资深媒体人多年前因一时兴起，全款在中朝边境购买下一套房产作为投资，从此与朝鲜结下了不解之缘。
随着朝鲜下一次核爆在即，以及美朝冲突的可能性提高，出于对同事心理健康的关怀，我们频频问起他那处房产的近况。虽然他一再表示“我不在乎”“我无所谓”，但在我们持之以恒的关怀之下，他最终决定敞开心扉，与本刊读者们分享自己在核爆点附近买房的心路历程。
△这位同事在长白山脚下买的房子，距离朝鲜咸镜北道吉州郡丰溪里核试验场仅186.7公里，相当于北京到承德的直线距离。
以下是他的故事，字字泣血，句句扎心，请谨慎阅读：
落笔之时，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故事得从2011年说起……
那年十一期间，我们几个媒体人去长白山旅游，长白山的秋天很美，满山都是各种不同的颜色，感觉非常好。
在政治和历史上，长白山都是个很特别的地方。清朝的时候，中国与朝鲜在长白山南麓的分水岭确定界碑，长白山主峰及天池都在清朝版图内。1962年，中朝在平壤签订中朝边界条约，规定国境线通过天池，并将此线以南地区包括一定比例的天池面积让给朝鲜。长白山（朝鲜称之为“白头山”）由此成为中朝两国共有。长白山的北坡、西坡、南坡都在中国境内，西坡属于白山市抚松县，南坡属于白山市长白县，朝鲜则占据了长白山的东南角。
多年来，朝鲜方面将长白山塑造为圣地，将其境内的白头峰改名为“将军峰”。朝鲜官方宣传称，长白山是该国前领导人金正日的出生地。1992年，朝鲜在修正的《宪法》当中添加了“革命的圣山白头山”字句，并将国徽中的山峰改为白头山图案。朝鲜官方媒体报道，2015年4月，现任领导人金正恩穿着西装和皮鞋登上了长白山。
我们一行人去长白山旅行时，正值万达集团在长白山的西坡，也就是抚松县松江河镇附近开发长白山国际旅游度假区。我们当年十一去的时候，住宅楼还没盖，只是有规划，有一个万达广场已经盖好了，但还没有商户。我们就觉得很神奇，在长白山旅游区的山区里面居然看到一个硕大的万达广场矗立在那。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土地上，万达打造了一个宏大的计划。当时就听说，等住宅小区建好的时候，周边的公共配套就都会有了，包括文化中心、商业中心，连抚松县县政府也要搬过来。宣传的时候说这是未来中国的达沃斯，还说是继亚龙湾之后又一个展现给世界的休闲度假胜地，投资升值潜力不可限量。
我们一看觉得不错啊，那地方离长白山机场也近，要来度假很方便，价格也便宜，一平米才3000多块钱。正好2010年那会北京的雾霾开始严重起来，我想，北京雾霾厉害的时候可以来这里躲躲，在这样美的环境里写写东西，夏天可以避暑，冬天可以滑雪。当年万达的宣传搞得很火，让人觉得他们在精心打造这个地方，而且还号称要在长白山长期搞民营经济发展论坛。那时候万达的房子其实是很好卖的，基本上小区的每一栋楼都售罄。
我看中了一个叫“北纬41度”的小区，打算买一套50平米左右的度假小屋。小区离中朝边境也就50公里，天气好的时候，在小区可以看到长白山天池的雪，山的那一边，就是朝鲜了。
△同事在自家小区门口拍摄的照片，可以看见远处的长白山，山的另一边就是朝鲜。
当时那个楼盘还只是在规划中，2013年才能交房。
很不巧的是，我太太刚好在国外出差，我发了邮件向她请示，我说这房子不错，可以当作投资，也可以当作一个度假的好地方。因为她当时在国外没有回我邮件，我就认为她是默许了。头脑一热就买了。
我是全款买的，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税费，也就16万多。
万万没想到，就在交房前后，朝鲜进行了第三次核试验。朝鲜2006年就搞了第一次核爆，2009年搞了第二次，但是当量太小了，没有什么国际影响，虽然新闻也有报道，但大家都当笑话看的，觉得朝鲜在吹牛。但2013年那次核爆确实震惊了，吉林省内一些地方都有震感了。正好是我收房那年，消息一出，对长白山的旅游等各方面的影响巨大。那段时间，又有媒体报道房地产开发破坏当地的生物多样性，总之各种负面新闻很多，最后那地方就一直没开发起来。搞得我也兴致索然，他们通知我去收房，我一直拖到2014年才去。
去那一看才发现，万达广场始终没开业。抚松县政府确实是搬到这里办公了，政府弄了一个大巴车，上班的时候把人拉到这里，下班又拉回去。当地人是不往那边住的，不管是镇上的人还是县城的人都不往那边搬。整个小区显得有点空旷，感觉一栋楼里也就住着那么两三户吧。周围还有一些没建完的烂尾楼。
△北纬41度小区，2016年五一期间，同事摄于自家阳台。
我看了之后心灰意冷，但还在心里安慰自己：我要是把钱放到股市，那不都打了水漂了吗？长白山不管怎样，好歹还有套房子，对吧？
2016年五一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因为房子也不能老那么放着，我想着把它租出去或者卖了。因为那个地方一般不会有人长期租住，只能交给房屋代管公司，让他们做短租，把房子租给来这里度假滑雪的人，但前提是我得先把房子装修了。那个地方交通不便，要雇人装修也不便宜，装修到可以出租的条件，再配些简单家具，怎么也得4万多。一年也就能够租个一两万块钱，加上要给代管公司的分成，还有取暖费（那里的冬天特别长），一年下来，能拿到手也就几千块钱，得十年才能把装修费收回来。
所以我想就不装修了，干脆卖掉算了。结果小区周围连个房产中介都没有，可想而知，房地产多么差啊。我走了很远的路，终于在镇上找到了一家房产中介。问了一下，真是不得了啊！在全国房价到处翻倍疯涨的这些年里，这个楼盘表现出了罕见的高风亮节——硬是一分都没涨。而且中介还劝我：原价是卖不出去的。
△小区外的街道
于是我2011年花16万买的房子，2016年在中介那里挂15万出售，其实我的心理价位是14万就行，留了一点还价的空间。我就当投资失败了。
结果在2016年，朝鲜又搞了两次核爆，规模一次比一次大。中国境内震感明显，吉林省境内一所学校的操场甚至开裂，地方政府也制定了核泄漏应急预案。
现在一年过去了，别说有人买了，连一个来看房或者询价的人都没有。
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之一就是，以后每当我有一些投资决定的时候，家里人就劝我：你这情况就别折腾了，想想长白山那套房子。
最近几天，听说又要核爆了，我其实无所谓的，我现在心态很好，爆就爆呗，反正房子也卖不出去。
尽管这位同事再次展现了“无所谓”的健康心态，但我们还是愿意从关怀同事的动机出发，认真地分析一下：美国和朝鲜到底会不会打起来？朝鲜到底会不会搞第六次核试验？这其实都能从本次太阳节的阅兵中看出一点端倪。
今年的阅兵式上照例出现了专门用来轰击首尔的“谷山大炮”，看着如一根擎天大柱，实则是一堆劣质品，只求打得远，不求打得准，炮弹出膛便万事大吉。至于炮弹能击中什么，是否还有机会打出第二发炮弹，朝鲜军队想起这些就后背生凉意。至于240、300毫米口径的自行火箭炮，也承担跟“谷山大炮”一样的使命，而火箭炮精度更低、装弹更慢，开火时卷起的尾焰和浓烟更是第一时间暴露炮兵阵地。
△朝鲜领导人金正恩视察谷山大炮
至于朝鲜的其他自行火炮、牵引式火炮，坦克、步兵战车和装甲输送车在内的各式装甲车辆，数量庞大，年年露一样的老脸。它们中的多数代表了苏联在1950年代的技术水平，少数的先进装备代表了苏联1970年代的水准。外界估计朝鲜有1000俩59式坦克（苏制T-54的中国版本）、1600俩T-54坦克、1000辆由T-62坦克升级而来的天马虎坦克、200多辆自己拼装的暴风虎坦克。暴风虎是最先进的坦克，一半像T-72，一半像T-80U，不过苏俄坦克在海湾战争中就把品牌全砸了，暴风虎的性能远不如韩国自制的K1和K1A1坦克。
真发生战争，韩国坦克集群未必有机会与朝鲜坦克集群大规模碰撞，来一场壮烈的坦克大战。因为比坦克跑得快的韩国战机肯定不愿意把功劳拱手让给陆军，它们会对朝鲜的装甲纵队狂轰滥炸，扔完了炸弹就回去装弹、加油，回来再残酷炸射。更糟糕的是，驻韩美军的第7航空队有一个中队的A-10“疣猪”攻击机，它专门为美军在西欧平原上阻挡滚滚而来的苏军坦克洪流为设计制造，对付朝鲜装甲部队是小菜一碟。大家可以想象，海湾战争时“死亡公路”上被炸毁的伊军车辆连绵不绝的壮观样子，朝鲜装甲部队也是这个命。
△海湾战争期间，溃败的伊拉克军队试图沿公路撤回伊拉克境内，遭到了美军空中力量阻击，约2000辆伊方车辆被摧毁，残骸绵延36公里，该路段因此被称为“死亡公路”。
那么，朝鲜的空中力量去哪了？阅兵仪式上走来空军飞行员的地面方队、防空部队、还有从低空慢悠悠飞来的安-2机群。这是苏联在1947年投产的廉价飞机，单螺旋桨、双翼，主要用来喷洒农药，朝鲜用它投放伞兵。它甚至飞得没直升机快，在越战时被美国直升机上的人用步枪击落过一架。总之，它惟一的好处是廉价，包括保养和使用成本都低得没话说，所以它最适合穷的叮当响的朝鲜空军。
朝鲜空军惟一称得上现代战机的，只有30来架米格29战斗机，但保养情况必然堪忧，能有20架起飞就算不错了。专事守卫平壤上空的它们并没有出现在这次阅兵上。
朝鲜将这么多弹道导弹拉出来兜风，能吓倒美国、吓尿特朗普、让美军看后一言不发吗？当然不能，毕竟美国人见过的类似场景太多了。在莫斯科红场，在漫长的冷战岁月里，苏联不厌其烦在红场一次次阅兵，通常而言，各型长短不一即射程不一的弹道导弹是苏军的“撒手锏”、也是阅兵时的压轴戏。
△“太阳节”阅兵中展示的朝鲜弹道导弹
那一根根硕大的弹道导弹，由特制的轮式、履带式牵引车背着或拖着走，当导弹队列缓缓进过红场中央时，全场沸腾了，军民们一起抵达高潮。同样获得高潮的还有在场的外媒记者们，毕竟苏联体制对军事的保密性极强，很多弹道导弹往往将首次公开亮相献给红场走秀。可以想象，当红场阅兵迎来电视直播时，西方国家军事情报部门的人员当时都围聚在小小的CRT电视机前，把脖子伸长长的。阅兵结束后，各种首次亮相的弹道导弹纷纷登上西方的报刊杂志。很长时间里，西方世界对某型导弹的唯一照片就是阅兵当天的新闻照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哪怕该导弹已遭退役和废弃。
说话大大咧咧的赫鲁晓夫，在1959年告诉美国副总统尼克松：“我们正在以造香肠的速度制造导弹。”当时美国向苏联展示了一个香肠制造车间，一只活猪进去，一堆香肠出来。苏联不仅没有这样的设备，连香肠的供应都一直处于短缺状态，但赫鲁晓夫坚持要打赢嘴仗。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苏联弹道导弹的产量确实是全世界第一，也远超过美国，因为美国不需要这么多，够用就行。所以，比起红场导弹队伍对西方的几十年威慑，朝鲜这点导弹根本谈不上气派。同样重要的是，弹道导弹如果不装核弹头，无法对敌人构成严重威胁，先天性精确度很低的它们只适合射向城市，最典型战例就是两伊战争时双方用弹道导弹互相炸城市和平民。
这场阅兵再次展现了朝鲜军力的落后，而军力落后就得另辟蹊径，所以发展核武器一刻不能停。但军事落后也是福，朝鲜自知实力悬殊，战事难以启动，即便真爆发了也会很快结束。因此，中朝边境上的房产，应该不至于被战火波及，但受不断核爆的影响，恐怕要涨价也难。
新媒体编辑 | 丰泽 马茹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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