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走路,对赵红程来说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1岁时,她被诊断为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严重的肌肉萎缩使得她无法站立,从记事起,她就要靠周围人的帮助才能挪动身体,起初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我非常明确地知道我跟大家不一样,但我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每个人都会有些不一样。”
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异样,是小学升入初中的那年,赵红程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台轮椅。
第一次坐上轮椅,她感到十分新奇,开心地在家楼下转了一个下午。可没料到的是,
为她带来自由的轮椅,却引来别人奇怪的目光,“坐上轮椅之后,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怪物,无论在哪儿,人们都会盯着我看。”上初中时,从家到学校教学楼只有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却让她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成为一个不能走路、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是一件非常悲痛、沉重的事情。
赵红程记得,中学英语课本中出现过好几次disable(残疾的)这个单词,但每一次,英语老师都会跳过这个单词。与此同时,语文老师在提到残疾时,总爱强调残疾的人也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
她成了学校广播站、校刊报道中的励志榜样,尽管她的成绩一度排到班上三十几名。老师安排了几位同学坐在她旁边,专门照顾她,尽管她能感受到那些同学并不喜欢她,“没有人在乎我真正的感受,他们只能看到我的轮椅。”
在《静默之身:残障人士的不平凡世界》一书中,美国人类学家罗伯特·墨菲指出:“与其说污名化是残疾的副产品,不如说是其实质。一个人想要充分地参与社会,最大障碍不是他的身体缺陷,而是社会所附加的一系列虚构、恐惧和误解。”
“残疾不仅是一个角色,它更像一种身份,一种所有社会角色(年龄、职业、种族等等)都必须为之让步的支配性特征。”墨菲写道,他观察发现,当主流文化中缺乏对于残障的包容时,人们往往回避与残障人士的接触。而当残障人士因为种种原因,出行不便、就业困难,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时,人们对这一群体的误解和恐惧只会进一步加深。
独角戏《请问最近的无障碍厕所在哪里?》中,赵红程用半吐槽的方式,呈现了自己曾在生活中遭遇过的尴尬场景:当她驾驶着轮椅独自出门时,时常遇到好心人想要上前来帮她推轮椅,尽管这架配备了电动车头的轮椅时速可以达到25公里/小时;路人会远远地向她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买菜付钱时,摊主坚持要给她抹零……
经常被夸乐观,但赵红程并不喜欢这个形容词,“因为它抹杀了很多我遭遇的痛苦还有不公平,没有人能用乐观解决这些问题,所以这不是乐观的事儿,这是需要大家去思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