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中国核潜艇之父”黄旭华做客央视《开讲啦》的节目片段再次刷屏,引不少网友泪奔。主持人撒贝宁说,这是他听过最震撼、最让人心情无法平静的演讲。而黄老说这么长的演讲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再听黄老亲述中国研制核潜艇那些隐秘、艰辛、又无比壮丽的往事,以此向每一位“国之脊梁”致敬!
来源:学习语录(xuexiyl)
《此生无悔》
口述者/黄旭华院士
黄旭华,中国第一代攻击型核潜艇和战略导弹核潜艇总设计师,中国船舶重工集团公司第719研究所名誉所长。自1958年进入核潜艇研制团队,到1987年以我国第一代核潜艇总设计师的身份解密,30年间隐姓埋名。
88岁高龄时获评“2013年度感动中国人物”,黄旭华掷地有声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当祖国需要我冲锋陷阵的时候,我就一次流光自己的血;当祖国需要我一滴一滴地流血的时候,我就一滴一滴地流。”
直至今日,这位93岁的中国工程院院士依旧每天8点半走到办公室,整理几十年工作中积累下的几堆一米多高的资料,希望把它们留给年轻一代。他这一生,“正如深海中的潜艇,无声,但有无穷的力量。”
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我们国家开始自行研制核潜艇,为了早日掌握好研制技术,突破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国家的包围封锁,曾寄希望于苏联的技术援助。
1959年国庆十周年,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赫鲁晓夫访华,中国政府再一次地向他提出研制核潜艇的技术问题。赫鲁晓夫在他的回忆录里有这样几句话:中国要研制核潜艇,简直是异想天开。他傲慢地拒绝了中国的要求,说核潜艇技术复杂、要求高、花钱多,你们中国没有水平,也没有能力来研制核潜艇。
毛主席一听,愤怒地站了起来,挥动他巨大的手掌,说:“你们不援助算了,我们自己干!”
这年10月底,毛主席在同周总理、聂荣臻还有罗瑞卿等研究发展尖端武器的时候,就发出了誓言:“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就是这句话,也坚定了我和我的同志们献身核潜艇事业的人生走向。
我的愤怒:一个没有国防的国家,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我从小的志愿是学医,想当一名好医生,继承父母的意愿——治病救人。小学毕业时,正好“七七事变”爆发了,沿海城市的学校大多被迫停办了。为了求得一个比较能够安下心来读书的地方,我和同学们不顾交通的困难,徒步走了四天山路,脚都起了血泡。
哪知道日本鬼子轰炸更是频繁,每次警报一响,我和同学都被逃难的人潮挟搂着,往城外的山洞跑。这一天如果警报不解除,就得在山洞挨一整天饿。
△青年时代的黄旭华
一股非常屈辱的怒火在我身上燃烧起来,我想,为什么日本鬼子敢这么猖狂,想登陆就登陆,想轰炸就轰炸?为什么我们中国老百姓不能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却要四处逃难、妻离子散?为什么我们中国这么大的土地,却连一块可以安下心来读书的地方都没有?什么道理?这正是因为中国太弱了,弱国就要受人家的欺凌,受人家的宰割。
怎么办?不学医了,我生长在海边,对海有更深刻的情结,同时为了抵御帝国主义的海上侵略,权衡之下,进了上海交大造船系学习。
1958年,国防科委刚刚组建,聂荣臻元帅就向中央呈报了关于开展研制导弹核潜艇的请示报告,首批29个人,平均年龄不到30岁,挑起了我们国家核潜艇的开拓任务。我有幸成为其中一员,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没有离开过核潜艇研制领域。
进了研制领域之后,面临的困难,不仅仅是国家的科学技术水平和工业生产能力低弱的问题,更大的困难是——这方面人才,我们一个也没有,缺乏专业知识,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技术资料。
开始设想简单,以为核潜艇大概就是常规动力潜艇加上一个反应堆,其实不然。怎么办?考虑来考虑去,我们决定从调查研究入手。在浩瀚无边的报刊杂志里,去寻找世界保密控制很严的核潜艇资料,如大海捞针。零零碎碎的资料经过分析、整理,最终被我们汇总成美国核潜艇的总体布局。但是否可以确信,心中无底。
正好在这时,我们弄来了两个美国华盛顿号导弹核潜艇的玩具模型,多次拆解,发现模型同我们搜集到的资料基本一样,这就大大地增加了信心。
没有条件,或者条件不具备,怎么办?我们的办法叫作“骑驴找马”,驴没有马跑得快,那就边走边创造条件。如果连驴也没有,迈开双腿也得上路,绝不等待。
△研发核潜艇时用的算盘
那时手上只有算盘和计算尺,为了计算的结果准确可信,只好分两组同时进行,结果不一样怎么办?从头再来,一直算到两个组的最后结论一样。我们的同志硬是咬紧牙关,没有怨言。
为了确保在生产建造中,严格控制船的重量、重心,“土办法”就是在船台的入口处放了一个磅秤,凡是拿进船台的,一一过秤,登记在案。施工过程的边角余料,多余的管道电缆,凡拿出船台的,也都一一登记。几年来,天天这样,我们称之为“斤斤计较”。
△1970年中国第一艘鱼雷攻击型核潜艇下水。1974年8月1日,中国第一艘核潜艇被命名为“长征一号”,正式列入海军战斗序列。至此,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潜艇的国家。
新型号的潜水艇在研制最后阶段,交付海军使用之前,都必须进行极限深度的深潜试验。深潜试验,一个风险性很大,考验性很大的试验。任何一条焊缝,一条管道,一个阀门,若承受不起海水压力,都会造成艇废人亡。
1963年,美国的王牌核潜艇“长尾鲨号”在深潜试验时,不到两百米就沉没海底了,160个官兵无一生还。乘试人员担心像美国一样一去不复返,思想波动较大,个别人给家里写了信,说我们要出去执行任务,万一回不来,有这样那样未了的事情,请家里代为料理。其实,就是遗书。
△1988年4月29日,中国核潜艇首次进行深潜试验。62岁的黄旭华当即决定一同下潜。
我说,我跟你们一道下去!我是总师,不仅仅要为这条艇负责,更重要的是要为艇上170个乘试人员的生命安全负责。
当深度仪的指针指向极限深度,没有问题之后,我们的艇开始上浮了,一直到100米这个安全深度,突然间全船骚动起来,跳跃啊,握手啊,拥抱啊,有些同志都哭了,大家神情非常激动。我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叫作“花甲痴翁,志探龙宫。惊涛骇浪,乐在其中。”
世界上高新尖端技术,尤其核潜艇技术,都被列为国家最高级别机密。1958年,我从上海上调北京,走前领导只告诉我:你出差北京,帮助工作。行李也没带,一到北京,就被留住了。我的父母多次写信问在北京哪一个单位?到北京去干什么工作?我一直闭口不答。慢慢地,同他们的关系也淡化了。
1987年,上海文汇月刊有一篇题目为《赫赫而无名的人生》的长篇报告文学,比较详细地介绍了中国核潜艇总设计师的人生经历。我把这份报告文学寄给我的母亲。她一看,里面所讲的黄总设计师,就是三十年没有回过老家,而被弟妹们误解为不要家,忘记了养育他的父母,不孝的三儿子。
听妹妹讲,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阅读这篇文章,满脸泪水,自豪不已。她把我的弟弟妹妹们,还有她的子孙们召集过来,只说了一句话,“三哥的事情,大家要理解,要谅解。”知儿莫若母,母亲这句话传到我的耳朵,我哭了。
△深潜试验成功,黄旭华回老家探视。30年后再相会,父亲和二哥都已去世,95岁的母亲与他对视却无语凝噎……
有人问我忠孝不能双全,你是怎么样理解的?我说对国家的忠,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
我们核潜艇阵线广大员工,呕心沥血、淡薄名利、隐姓埋名,奉献了一生最宝贵的年华,还奉献了终生。
如果你们要问他们这一生有何感想,他们会自豪地说:这一生没有虚度。再问他们对此生有何评述,那他们会说:自己是中华民族的儿女,此生属于祖国,此生属于事业,此生属于核潜艇,此生无怨无悔!
△《开讲啦》视频:黄旭华亲述中国核潜艇研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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