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英国艺术家 Damien Hirst 近期在威尼斯展览而引发指标性媒体所下的标题“Damien Hirst 在威尼斯发动沉船惊险奇观”，读到这里心底忍不住笑了——若非 Damien Hirst 如此有名，怎会得到这么强烈的关注？在威尼斯举办的新作展览《Treasures from the Wreck of the Unbelievable》，是 Damien Hirst 近十年来第一场重大展览。已经迈入五十岁的他安静了几年，他的光环不若当年耀眼；在这个依靠名气生存的时代，他必须再做点不一样的作品。虽然如此，Damien Hirst 从不曾缺乏自信——这是让人最欣赏的地方。在 Damien Hirst 前往威尼斯时，艺术圈的人们都在猜测他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Damien Hirst，1965 年出生于英国的布里斯托尔（Bristol），在里兹（Leeds）长大，之后在伦敦的 Goldsmiths 大学学习艺术。当时他策划一个令人注目的联展《Freeze》，也拉开那个世代英国艺术家的序幕。他制作了各式各样的装置、雕塑、绘画等作品，探索美与宗教、科学、生命和死亡之间的复杂关系。当然还有最引起大众讨论的鲨鱼——《The Physical Impossibility of Death in the Mind of Someone Living》（1991），以及那镶有 8,601 颗钻石的骷髅头，在在都挑战着当代的信仰。
14 英尺长的虎鲨保存在甲醛里，以 1200 万美元出售，这件作品巩固 Damien Hirst 的艺术地位，但也引起一波关于作品价值与独创性的争议。因为即使虎鲨是保存在甲醛中，却也会随着时间遭受磨损和退化，并不能真正冻结时间。二来这件作品并非他本人亲自动手做成，而是由他的团队。即使如此多意见，不可否认地，当我们看著鲨鱼，它似同时死亡、同时活著——虽然事实上它是死的，但它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存在。
“我喜欢从一系列的重复中获得某种安全感，就像如果你把一句话说了两次，会比说一次更有说服力。我也认为这是一种无穷无尽的暗示，理论上能帮助你避免死亡，这也是为什么吸烟是如此的性感。除了上瘾，吸引人的是，生活中的事情并没有改变，所有的时间都会发生变化，但你总是可以依靠一种像香烟这样的东西，这样一来又一次地标示出你的整个存在。这几乎就像是你在欺骗死亡，但是，它会杀死你，所以吸烟变得更加性感。人们害怕变化，所以通过重复创造一种信念。 ”
这次的展览《Treasures from the Wreck of the Unbelievable》主题围绕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沉船宝藏”，包括从印度洋一艘沉船里捞出来的古代作品。Damien Hirst 断定这些物品属于远久以前的一个奴隶——据说这是来自一个神话，一个在一至二世纪之初的奴隶 Cif Amotan II（也称 Aulus Calidius Amotan），他是以拥有巨大财富而闻名的传奇。直到两千多年后，在印度洋发现了残骸，其中有 170 件物品的表面已经布满了珊瑚、海虫等自然物。根据神话，珊瑚是在女妖美杜莎所渗出的血液里诞生，但真正的珊瑚接触到空气会变硬，所以目前还有一些文物留在海底等待抢救。尽管水下世界的遗迹还在，但被恢复的物品也还算完整没有太大的损坏，这些“古代物品”在威尼斯展出——威尼斯作为一个古老的水上城市，表现这些物品似乎再合适不过。
虽然没有确认这个消息，但显然 Damien Hirst 投入大量金钱来做这些作品。事实上，这也许是当代艺术家所展示的“最昂贵的展览”之一。早在 2010 年，有位记者在伦敦采访他，当时他高兴地分享这个计划：在一艘船上幻想它的沉没。Damien Hirst 对于古代船只的残骸以及这些具有异国情调的“宝藏”，感到兴奋异常。这些不仅仅是“宝藏”而已，背后还代表着神话色彩。谁不找迷拥有无限力量的神和英雄？这些在海底找到的古代物品也代表了现实和幻想，就如同我们透过幻想来了解古代的文化。
展览由超过 190 件作品组成，最大的一件雕像超过 18 米高，几乎与展览地点 Palazzo Grassi 同高。可以想见每个参观者会用多么惊奇的眼光看它。雕像看起来像青铜制成，但实际上却是用树脂。其他作品如熊、狮子、狮身人面像等，被包裹的似乎是珊瑚，但其实也不是珊瑚。这些「海底宝藏」与 Cif Amotan II 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双眼对事实的判定似乎起不了作用，呼应著由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在 1817 年提出的，当观众与读者面对作品，有时应以“停止怀疑的意愿”概念，观看作品。Damien Hirst 则说，这次的展览可以说是戏弄，因为这一切都是你想要相信的。
It’s all about what you want to believe.
展览的核心一如 Damien Hirst 以往的风格，有些戏弄和讽刺，让观众对于真相、幻觉、历史事实与神话交织而成的怀疑与相信，提出一个个疑问。到底这些作品代表了什麽？从一开始到底是属于谁的沉船？里面的宝物是属于谁的？宝物是真的还是赝品？重新制作后的材料，也不如全然如其表面所似的青铜与水晶，当然也不是真正的珊瑚，那么我们到底是看进的是谁的幻想里？
这些疑问却毫无疑问地让作品更有魅力。问题和答案从来都不重要，更令人着迷的是这两者之中的模糊空间；若硬要逼问作者给一个确定的答案，那从他说出口的那刻便已经结束，我们的想像也被迫停止。就像作家在处理文句，平凡的作家只能够叙述过程，引人入胜的作家则会在文句间创造出跳跃感，引导读者能够跟著书写前进的同时，一边心跳加快。而对艺术家的宽容，愿意跟著他在虚幻和现实中探险，欣赏他的实验；就像这次收藏家/Palazzo Grassi – Punta della Dogana 主席 Francois Pinault 提供场地与协助，分享他对艺术的激情和身为收藏家的痴迷，让我们看到 Damien Hirst 依旧宝刀未老，他确实还有新的东西要说。
“我想像一下，在我生命的尽头，我只想画画。我会坐在一个小房间里，在一个灯泡上画自画像。当然，现在我还能够制作大型的雕塑，但当我越来越老、无法再做大型制作的时候，我会做更小的、可以携带的。如果金属太重也可以使用木头，我只想变成老人的时候在工作室里面做小东西。”如此浪漫又执著的一个人，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这次在威尼斯的展览声势浩大，吸引许多艺术评论家下笔，虽然媒体在乎的是 Damien Hirst 是否能够得到评论家的支持，以及他耗费这么多金钱制作的作品是否能够得到收藏家的青睐？ 他曾说过，在选择做作品的时候的确是承受著巨大失败的可能性；如果没有被接受，下场就是毫不费力的消失。但对于一位艺术家来说，能这样自由地创作，是如此过瘾的一件事。
感谢今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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