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果在自己晚年被人问起,查尔斯·爱德华·让内雷应该回忆得起来,年轻那会儿的自己在彼特·贝伦斯那里打工的时候有个小伙伴叫密斯·凡得罗。哦,不,他应该不会记得,因为有人向他求证过另一件事情:当弗兰克·罗伊德·赖特到欧洲讲学的时候,他是否向别人所说的那样,活脱脱一个小粉丝的样子,翘班去听了讲座?“我根本不认他。”查尔斯这样回答了,纵使在他摆脱新工艺美术羁绊后所设计的第一个个人作品里,明明蹩脚地透漏着对阿美莉肯大师十字平面的仿造。
是的,怎么能让人发现自己这么幼齿的过去呢?毕竟哥现在也是人称勒·柯布西耶的大神了。
勒·柯布西耶在家乡拉绍德封给自己父母设计的住宅
我于是很想说说别的人,说说同样乖张但是更为诚实的人,而他没有那么有名。本来以为今天在Archdaily上有关于他的长文→
Remembering Bawa
是为了他逝世10年的纪念,但是好像主要是为了推广一本关于他的书。我要说的就是Geoffrey Bawa,也许是亚洲最被低估的建筑师。
Geoffrey Bawa直到27岁的时候(1946)还一直以为自己会子承父业继续在律师行当里,虽然他的父亲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灌输这一思想的母亲就在儿子考到英国律师资格回到故土锡兰(1944)没多久也过了世。异常沉痛的Bawa于是辞掉了工作打算出去游历几年,在一系列的旅行之后他来到了意大利,在寻思买个大房子在此安家的时候,这个有钱的贵公子宿命般的接触到了一个“教授”:因为不肯参加国家注册建筑师考试从而不能以建筑师资格接单的卡罗·斯卡帕。在意大利,Bawa开始留意到建筑的魅力。
许是找到了精神上相共鸣的事物,Bawa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锡兰(也就是斯里兰卡),为自己心中萌动的理想干点什么呢?有钱人的逻辑的确和庶民的不一样:首先先来买一大块地,本托塔(Bentota)的橡胶园就很不错,好,买了。唔,可是这名字不太好听,那就叫改叫露诺甘加(Lunuganga)吧(大概可以翻译成驯服的野趣)。然后呢,自己来打造一个意大利式的花园玩玩吧。不出所料,这个想当然的高富帅很快就有了挫败感——自己脑子里的好想法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实现。为此,他先到斯里兰卡一个前辈建筑师那里学习,当师父在1952年突然去世之后。当了两年学徒的Bawa为了坚持理想不得不回到英国,33岁的土豪拿着一叠钱找了个相对宽松的私立建筑学校对校长说:诺,这个数,帮我找个老师教教我建房子的事情吧,校长名字叫Maxwell Fry,而这个学校有个简单易记的缩写称呼:“the AA”。除了在学校里长得最高,年龄最大,说话最直外,当然也是最有钱。。。
时光荏苒,1957年,38岁的Bawa正式在斯里兰卡以建筑师的身份开业。并且第二年就帮自己的合伙人建成了一个住宅:Carmen Gunasekera House。
虽然Bawa在AA学的那一套“热带现代主义”(Tropical Modernism)放在盛行殖民地风的斯里兰卡异常的拉风(这里必须要说AA一直在传递很先进的思想),但是操作起来还是不那么容易,比如为了排水问题,平屋顶这种“时髦”的元素就只能用单坡屋面来妥协一下了,可是这货怎么看怎么别扭啊。老巴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几只大象来,拖一些成年的大树(如今这就是豪宅的卖点啊)把这个闹心的屋面从街道方向遮起来。诚实地说,这个房子并不差,也许只是稍显稚嫩,纵然如此,是他已然从这个项目里表现出自己的一种能力——那就是和当地手工技术的结合。比如这个窗户的设计:
在客厅对庭院的开窗设计上,Bawa借用了一种当地传统的窗扇做法:用藤或篾片编制出巨大的、可中弦翻转的屏风来阻挡太阳辐射,配合上下两端的开口用于保证夜间完全关闭时的通风。他这种能力源自于他对自己的认识,也成为他之后职业生涯中表现出来的最闪光的一个特质:明白自己专业知识薄弱,手头功夫糟糕的Bawa非常明白像不同的人学习和借用他们的力量来完成设计作品的重要性。这也是为什么,他接下来能够把自己最开始野心夭折过的露诺甘加的花园发展成一个景观设计配合建筑的经典案例。
另一方面,借助和他人的合作,Bawa渐渐参与到大的公共项目中来并以惊人的速度在进步,并保持着自己的见解和对空间的直觉。比如他做的学校,从St Thomas小学意图用多孔墙面来兼顾立面简洁的造型和足够的通风和采光,却因为没有办法引导排水致使影响上课而让在读小学生们养成“下雨天就是星期天”的错觉;到Bishop修女学院里呼吸墙面脱开建筑体创造垂直方向联通和水平方向退让的进化。
St Thomas小学剖面示意图
Bishop修女学院
又比如在政府支持本地工业化的工厂方案里他和搭档Ulrik Plesner提出围绕庭院组合的厂房空间配合预制构件组装的立面,又被他发展成一种可应用在高层办公楼上的低能耗表皮。杨经文(Ken Yeang)曾说Bawa做的科隆坡不动产抵押银行(一栋底层架空,顶楼设置额外遮阳,表皮采用季风窗,整体形态迎合常年风向的高层办公楼,于1978年完工)是世界上第一座生态高层建筑。而更重要的是,生态,这个近些年被鼓吹贩售的热点词汇并不在Bawa的字典里,他想做的就是用最本土的材料和技术来最大化的解决问题。他自己可以富有到往英国佬脸上拍钱,但是他并不是会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憨货,他知道斯里兰卡并不富有,如何控制造价,如何避免使用空调,同时如何优雅地完成任务就是Bawa在斯里兰卡的项目中愿意在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