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加班干活累脱水”、“锄禾日当午, 春运订票苦”...吐槽的反讽和娱乐属性,为人们提供了宣泄不满的新途径,并在轻松愉快的范围中得到了某种抚慰。
不过,把吐槽当作手段,那么吐槽则可能是匕首和投枪,把吐槽当作目的本身,它也许就只是廉价的调笑。
“知道”(nz_zhidao)跟你谈谈何为吐槽的最正确姿势。
电影《九品芝麻官》有老鸨吐槽烈火奶奶的经典情节。(影视截图)
如今,“吐槽”这个词已经彻底地进入了我们生活中,以至于我们在说出“吐槽”时,也不会察觉有什么异样。
百度搜索“吐槽”有上亿个结果;豆瓣里几个以吐槽为名的小组,如“我们都是吐槽控”“相亲后的吐槽”“淘宝吐槽大联盟”,每个小组都汇聚了好几万人;《万万没想到》《暴走大事件》《吐槽大会》等吐槽节目在网上热播;以吐槽见长的papi酱成为了第一网红……
吐槽为何发生?我们为何热爱吐槽?
“吐槽”一词,来源于对日本漫才“ツッコミ”的汉语翻译(日本的漫才有点类似于我们中国的相声,像最近很火的一部日剧《火花》讲的就是漫才),是指从对方的语言或行为中找到一个漏洞或关键词作为切入点,发出带有调侃意味的感慨或疑问。漫才里的吐槽相当于相声的“捧哏”,但它后来延伸成为动漫常用的词汇之一。台湾地区首先用吐槽一词翻译“突っ込み”,但只有发音,没有固定字形,这种叫法传至大陆后,吐、槽二字才有了确定的字形。经过网络文化的不断发展,“吐槽”逐渐在中文语境里衍生出新的意义,现在它往往是指对某人某事的挖苦、拆台、抱怨、讽刺,也带有自嘲和解嘲的意味。
但作为一种新的话语方式,吐槽又带有鲜明的两个特征。第一个特征是,反讽。反讽是一种颠覆性的语言背叛,它在事物和事物之间强行建立突兀、荒谬、不“合理”不“自然”的联系,并因强烈的落差或出乎意料的逆转,消解了严肃,解构了正谕,戏仿了主流,也产生了出人意料的喜剧效果。
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是,人们时常改编某些雅正的传统诗词以对某些不合理的现象进行吐槽。像“衣带渐宽终不悔,加班干活累脱水”“人生自古谁无死,加班加到过劳死”,这既是对不合理的“996”工作机制的吐槽,也是一种自嘲;像“床前明月光,我爸是李刚”,这是对阶层固化与“拼爹”的吐槽;再如“帝都风光,千里尘封,万里灰飘”“锄禾日当午, 春运订票苦”则是对雾霾、春运一票难求等的吐槽。
吐槽的另一个鲜明特征是,娱乐性。吐槽不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严肃反讽,不是铁青着脸地批评,也不是气急败坏地痛骂,相反,它是以一种轻松愉快的方式对某些不合理现象进行批评,因此很多时候,它的形态有点像抖机灵的段子。
就像前文所列举的诗词解构,本身就因强烈的反差而自带某种“笑果”。再如豆瓣网上曾有网友发起“三行辞职信大赛”,许多公司白领纷纷响应,对领导和单位集体“吐槽”,如“爷/走了/不见”“老板/你这么穷/工商局知道吗”“老板/你的更年期太长了/他不走/我走”等,这些吐槽都幽默有趣,令人会心一笑。
以吐槽见长的papi酱成为了第一网红。(东方ic图)
进入现代社会,工作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现代人也承担着越来越多的压力。户口、房子、车子、空气、食品安全、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这些重大问题困扰了许多人,但很多问题的解决并不能一蹴而就,人们不得不一边面对着问题,一边努力地负重前行。在这个过程中,不少人心里挤压了很多不满。而吐槽的反讽和娱乐属性,则为人们提供了宣泄不满的新途径,并在轻松愉快的范围中得到了某种抚慰。就像过年期间,彩虹合唱团的《春节自救指南》刷爆朋友圈,其对于七大姑八大姨盘问的吐槽,让很多人出了一口“恶气”。
这时,吐槽的功能就有点类似于“社会安全阀”。吐槽能够将平时蓄积的不满情绪及个人间的怨恨予以宣泄和消除,可以有效避免消极情绪的累积以及戾气的产生和蔓延,从而在维护社会和群体的生存、维持既定的社会关系中,发挥“安全阀”一样的功能。
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看到,我们所处在一个娱乐社会。大众文化的高度发达,一切严肃的东西都被扁平化、娱乐化了,不但文学艺术娱乐化、电视节目娱乐化、新闻节目娱乐化,甚至学术研究娱乐化、社会问题也娱乐化。很多东西想要流行,要么猎奇抓人眼球,要么就是得引人发笑。而很显然,吐槽满足了人们娱乐化的需求,就好比许多电视剧电影烂得出奇,但它们却得到追捧,这并不因为观众喜欢看烂片,他们不过是以烂片为契机来一番吐槽,并达到娱乐的目的。
彩虹合唱团《吐槽大会》改编神曲。(网络图)
吐槽最先是在二次元领域流行起来的。像《银魂》《搞笑漫画日和》等日本动漫,采用吐槽的语言方式,向观众迅速揭示动漫的笑点,幽默地讽刺社会,大受观众欢迎。而中国吐槽文化,同样发轫于二次元文化领域,如国内著名的A站和B站 ( AcFun和bilibili) ,这里是御宅族们的圣地,他们最喜欢边看动漫边发送吐槽弹幕,并以吐槽的方式聊天。虽然人人都可以吐槽,但我们也不难发现,吐槽文化的主体还是青少年。从本质上讲,吐槽文化是青年亚文化的一个分支。
相较于主流文化,青少年有着独特的话语体系、表达体系、审美体系乃至价值体系,如二次元,鬼畜,吐槽,戏谑,表情包,模仿秀;如去中心化,个性化,颠覆性。并且,他们能够在同样的文化中,获得身份认同感和归属感。B站的活跃用户超过1亿,90后用户占比高达90%以上,90后来到这里就仿佛来到了自己的根据地,有一种归属感和亲近感。
而B站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弹幕。看视频的时候,发现想吐槽的点或者瞬间的感触,就可以立刻暂停视频,在定格的画面上发出自己的评论。如果这个画面同样触动了其他观众,那么几千甚至上万人的互动就会产生。评论的互动一方面是给人营造出一种现实交互感和在场感,与此同时,也将观看视频的其他用户团结为一个社群。社群中的人拥有相对一致的价值观、相对一致的喜好、相对一致的话题,人们可以在这里获得了一种短暂性的身份认同感,“我是大家中的一员”“这里我有许多朋友”“我们竟然喜好相同诶”,一群陌生人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填补了现实生活因身份迷失导致的空虚。
吐槽作为年轻人一种新的话语方式未尝不可,而且就目前来看,它非常富有生命力。因为它的主体是年轻人,创造者年轻,使用者年轻,带着年轻人很强的主体性和自我意识,反映了年轻人的诉求和心声。这其中常常有充满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时刻,比如他们对房价上涨、 空气污染、食品安全等诸多社会问题的吐槽入木三分,对许多假大空东西的吐槽令其原形毕露。
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娱乐至死。诚如前文所言,但凡在网络上受年轻人追捧的,多少都带有那么点娱乐性质。戏谑、调侃、八卦、无厘头、意义的消解,纵然再严肃的新闻,都可以用一个微妙的吐槽轻松对付。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不无担忧地说:有两种方法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一种是奥威尔式的——文化成为一个监狱,另一种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为一场滑稽戏。他警惕以娱乐的方式介入到各种严肃的公共事务中来,因为笑声极易代替思考,严肃话题会形同杂耍。当全民都沉浸于吐槽的虚拟快感之中,就意味着某个严肃话题“变味”了或者它的空间被占据了,某些重要的东西在被遗忘。
这提醒了我们,把吐槽当作手段,那么吐槽则可能是匕首和投枪,把吐槽当作目的本身,它也许就只是廉价的调笑。
2016年第一网红”Papi酱也玩上直播了。短短一个半小时,2000万人,90万打赏礼物,1.13亿个赞。这是全民直播的时代,有人是明星粉丝,有人是某款游戏的忠实用户,观看直播是这种兴趣的延伸。真正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我们为什么会对素人直播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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