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电影人除了做好手头的工作,还能做的只剩下改变自己心态了,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正常的,不要过度担心,只是历史走了个弯路。
文 | 韩洪刚
上海电影节上,依然有人会提起当年上海电影的风光。那时候上海是东方好莱坞,几乎孕育了整个中国的电影。
如今风光不再,不论从资金、技术还是人才哪个方面来看,北京都是独一无二的中心,中国重要的电影公司,总部几乎都在这里,平时华谊的去影院谈排片,说不定恰好就看到光线的人从里面出来。
同行是冤家,尤其是两家影片撞档的时候。所以尽管彼此相熟,但经常因为工作处于彼此的对立面,在2016年,因为市场不景气,这些矛盾进一步放大。
好在有上海电影节。没什么矛盾是一顿小龙虾解决不了的,一群人在北京几乎不相往来,但上海电影节的时候,却纷纷摆了小龙虾宴,攀交情,也聊行情。平时很少同台的大佬,也终于在上海电影节上,齐齐坐好,指点整个行业。“电影公司要为BAT打工”、“中国电影市场即将超美”,这些论断都在先前的电影节上诞生了。
但今年不论小龙虾宴上,还是大佬论坛上,都少了很多宏大命题。
2016年在失望中结束,整个行业第一次认识到,依靠电影院带来的直接红利已经结束,依靠低买高卖既有资源牟利的方式将难以为继,电影行业必须发生改变,电影公司的运作方式也需要调整。
在上海电影节上,改变已经开始。
对观众来说,过去一年电影行业最直观的变化是,没有好电影了。
观众会说编剧不行,编剧会说导演乱改剧本,如果导演的名字是冯小刚,他会说是垃圾观众养出了垃圾电影。
总之各有各的道理,但再多的道理,也没能变出一部好电影来。
现在想拍好电影更难了,36氪听到多位从业者抱怨,今年基本上没办法从投资人那里拿到投资,他们对电影项目格外警惕。
两年前,一批投资人跨界进入电影行业,轻松获得高额回报,在没有其他投资标的的情况下,一波又一波投资人闻风而上,一些项目甚至只需要PPT和一句话梗概就能拿到钱。这些投资风潮也招来了扎堆的烂片,一大波投资人就毅然决然地选择和资助了一批先天不足的项目。
这些烂片伤害了电影市场,而电影很难拿到回报,于是投资人又望风而逃。理智的投资人,也因为还没落地的中美电影新协议,而摇摆不定,他们回去选择更安全的投资产品,于是有论坛在电影节的地盘上,讨论起怎么拍网剧和网大,这在以往会被看成异端。越来越多的钱流向网剧网大,流向动画。华谊的王中军不得不质押自己手上88.5%的股票,来维持华谊运转。
拿钱难,找好演员也不容易。
冯小刚骂了观众,也不忘骂演员,他点名批评了孙红雷,说他现在成天忙着上综艺,都不演戏了。资深制片人黄建新也说,综艺让很多演员没时间拍戏,“毕竟同样的时间,综艺赚的钱是电影的十倍。”这就导致中国演员的档期很难敲定,对于当红的演员,要“提前12个月到18个月去预约”,他感慨说,“在中国,合适的演员跟熊猫一样稀缺。”
黄建新格外羡慕好莱坞,在那里,演员提前一两个月就能预约上。好莱坞选角导演选角导演莎拉·费恩说,在美国,有约700位职业的选角导演,他们主要任务就是“从上千位候选演员中向导演推荐最合适的几位”,以及“推动演员之间的合作,以形成默契”。
综艺抢夺电影演员,其实是其他娱乐消费抢夺电影消费的一个缩影。2015年,无数人重述那个三十年代大萧条时代发现的现象:经济不景气的时候电影票房会好。但现在票房也跟着不景气了,是这个道理错了吗?
其实也没错。大萧条时候,人们会倾向于选择电影,因为电影是廉价的娱乐方式,花上几个镍币,就能放松自己。但在当下环境中,算上交通成本、时间成本和电影票本身,这实在不能算是廉价的方式。何况,很多影视内容可以轻易在网络上获得,正版资源大多也只需要花费每月15块钱,电影娱乐属性越来越弱,社交属性越来越强,能获得高票房的电影,大多得在社交网络上引发讨论。
作为娱乐产品,电影要面对电视剧、综艺、游戏、直播的竞争,作为社交产品,电影的竞争对手就更多了。于是,人们不去电影院,也并不奇怪。
这种情况下,甚至电影公司也开始远离内容了。
电影节开幕第一天,俞永福就说阿里影业不参与电影行业的竞争了。第二天,张昭也说乐视影业不再是单纯的电影公司了。
“阿里影业的定位是非传统影业公司,要做电影行业的服务者,而非竞争者。”在开幕论坛上,俞永福说阿里影业要建设用户触达、商业化和内容产业化这三大基础设施,从而为整个电影行业做好服务,成为电影行业的“基础设施”。
乐视影业打算转型为一家以影视内容为用户主要媒介的IP运营公司。比如《刺局》便打算拍摄超级网剧+电影,同时,乐视影业还将围绕着这个IP启动游戏开发、实景娱乐、衍生品开发、广播剧、品牌联营等多种合作模式。
阿里巴巴已经是世界级的网络公司,在这个平台上,几乎有着大半个中国的人群数据画像,比如当阿里影业开始操作《一条狗的使命》的时候,便分析了几个人群的主要特征,比如在天猫和淘宝上购买宠物用品的人群、在视频网站上观看《忠犬八公的故事》的人群、以及淘票票中标记想看的人群,从而得出结论,《一条狗的使命》的目标观众为爱宠人士、年轻女性、以及家庭观众,并且有针对性的进行宣传。
“从发行的角度来讲,我们业内的同仁预测大概是5000到8000万人民币的票房。”俞永福说,“最终结果这部片子取得的票房收入在中国超过了6亿人民币。”
看上去这和传统的宣传发行并没太多区别,只是加了更多的数据分析因素。不过,俞永福用两点表明自己和先前的不同,首先这些服务可以开放给所有电影公司,其次阿里影业不会过多参与上游内容环节。
“从上游内容的角度来说其实我不会竞争。”俞永福在上海电影节上强调,“如果我们不能够通过基础设施把产业做大,我宁可做其他的。”
俞永福敢说出这些话,是看中了更广阔的非票市场。
通常来说,在中国提到“电影市场”指的只不过是“电影票房”。但在美国,票房只占电影收入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收益来自于版权售卖和衍生品,也正因此,迪士尼至今还能在《冰雪奇缘》上赚钱。
光线CEO王长田说,成熟的电影市场票房只占30%-40%,其他收入来源于版权销售、点播分成、衍生品等,他预测三四年后,中国票房和非票房收入会一半一半。张昭也又提起了影视公司的梦想公司:迪士尼。他说迪士尼已经形成了IP+媒介+内容+主题公园+科技的模式,市值一度达到1800亿美元。
俞永福觉得非票收入是阿里影业的机会,“非票房的商业化其实太是阿里体系的优势了。”也正因此,他才敢于放言只做服务和平台,“绝不参与内容公司的竞争”。
“我相信永福有一天会收回自己的话,正如我今天要收回自己过去的话。”王长田说,先前他说光线重点是宣发,但现在“不仅做营销发行,也在做生产,我们还投资了60家内容公司”。
言下之意是,最终每家公司都得做内容。
“因为这个行业其实很小,大家做着做着就做成一样的公司了。”王长田说。
不论票房收入,还是非票收入,归根到底依然要依靠内容。尽管好莱坞不依靠票房收入,但电影的内容好坏影响电影的人气,这人气会以票房反映出来,并影响到接下来的衍生品销售情况。
华谊兄弟总经理叶宁欢迎阿里影业去做基础设施,但也说:“今年对于电影行业是前程清楚的一年,前几年大家浮躁得都找不到北了。对任何电影公司而言,大家各自有特点和资源,但最终我们会殊途同归,用自己的资源去成就好的内容,content is king。”
只是“内容为王”已被挂在嘴上这么多年,振聋发聩的效果反而不如李安在去年的上海电影节上说的中国电影需要“慢速成长”。
也有人在小龙虾宴上告诉36氪,上海电影节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不是做事的地方。
中国的电影节没太多真正的交易,对影迷来说是看电影的好地方,对从业者来说更像是行业聚会。台上每年谈的话都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电影行业本身并不会因为这些鸡汤改变什么。
不是你说的话,而是你做的事情,决定了你是谁。如今电影人除了做好手头的工作,还能做的只剩下改变自己心态了,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正常的,不要过度担心,只是历史走了个弯路。
但在这弯道上,很多被甩下的人再也没法翻身。
推荐阅读
点击下方图片即可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