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
CFA
教材中,公司财务这一章是从公司治理开始讲的。我个人非常认同这个定位。
大家知道,《孙子兵法》共
13
篇。其中第
12
篇叫火攻篇。火攻篇先讲了我们普通意义上的火攻。也就是烧人,烧粮食,烧辎重。
然后孙子笔锋一转,又写到了帝王将相的心中之火。他提出: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这样一种
“
顶层认识
”
的高度,恐怕就是孙子兵法可以流传千古的原因吧。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主题。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经济领域的主要矛盾是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从那时起,许多人都学会了“产权明晰”、“同股同权”、“出资人缺位”等概念。
可是到了
2018
年的今天,如果你的意识还停留在这个程度上,那可就跟不上时代了。如今代表着新时代发展方向的科技巨头们,有一大半都是不同股同权的。比如谷歌,
Facebook
,阿里巴巴等。他们的创始人和管理层,都拥有远远多于他们股权的投票权。
为什么这种架构会流行起来呢?这还得从科技创新的老大哥,苹果公司说起。
众所周知,苹果公司是乔布斯从一个车库开始,亲手创办的。可是在发展过程中,股权过于分散,所以乔布斯逐渐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权。
在
1985
年,乔布斯竟然被当时的董事会逐出了苹果公司。直到
1996
年,董事会终于承认经营不善,于是又把他请了回来。然后才有了火遍全球的苹果电脑和
iPhone
手机。
放大到历史背景来看,
1980
年代是美联储的保罗沃克尔时代。联邦基准利率从
20%
的高点一路跳水。资本市场的负债冲动也都纷纷躁动起来了。那时候特别流行
LBO
,也就是
leveraged buyout
(杠杆收购)。时人戏称之为
“
门口的野蛮人
”
。
LBO
控制了公司之后怎么搞呢?不外乎降低成本,提高售价,透支品牌。降低成本是压榨员工和供应商。提高售价是压榨自己的忠实客户。透支品牌则是压榨未来的股东。
公允地说,有的公司真的是管理太松弛了。雷厉风行地整顿一番,确实可以整理出不少效益。
另一方面,如果LBO做得过头了,那么员工,供应商和客户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可以通过舆论和媒体来发出自己的声音。所以在这个过程里面最受伤的,往往是一个无言的受害者:“
未来的”股东。
搞
LBO
的人,大部分的钱也是借来的。所以他们自己不太可能是未来的股东。他们的工作目标,就是在计划的时间内实现计划的利润。时间一到,他们就会变现退出,从此与公司再无瓜葛。
原本一个可以长期持续稳健经营的企业,现在变成了一个短期博弈的工具。这中间当然包含着很大的风险。LBO当然很愿意承担这个风险。但是它的外部性则是由“未来的”股东承担的。
请注意,我这里所说的“未来的”股东。它所指的是一个现在看来不确定的群体,而非未来某个时点的确定个体。
这就比如一个带花园的大房子。原本价值
500
万。现在有一群野蛮人冲进来破坏抢劫,剥走了金银细软。弄得房子的残值只剩
50
万了。
然后野蛮人临走时,把这房子
20
万卖给了下家。那么这个具体的下家可能是赚到了。然而野蛮人的破坏,对之前那间花园洋房的潜在买家群体来说,无疑是一笔损失。
我们还可以把未来的股东这个概念。扩大到“未来的”员工,“未来的”供应商和“未来的”客户。
我们通常认识的放杠杆,是资本金不变,负债增加,总资产和生产规模扩大。那么在这个扩大生产的过程中,是会产生许多“未来”的。而
LBO则
是总规模不变,负债比例增加,资本金退出。通常没有“未来”们什么事儿。
简单的说,
LBO
不是一个生产游戏,而是一个分配游戏。
LBO
利用了社会的信贷资源。但是没有创造出相应的产值和就业。
在信用货币时代,一国央行能够支持的货币供应量是有限的。任何一笔信贷资源运用都有挤出效应,因此也就与所有的经营主体利益有关。换句话说,就是“野蛮人存亡,匹夫有责”。
当然,在某些自由主义的信奉者看来。只要是双方自愿,白纸黑字成交的事情,都是不容置疑的。
这么说也对。因为截止目前的经济学理论和法律框架,都还不能很好地处理这些“未来的”主体。
那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像那些科技巨头一样。用不对称的投票权设计来确保创始人长期掌权。这样至少可以起到一个抵御野蛮人的作用。
当然,创始人长期掌权未必就是最优解。各个公司也都在做自己的探索。比如说谷歌是两位创始人掌权,阿里巴巴就是一群合伙人集体掌权。
未来将会怎样,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二
在财务这条线上,低级的职位需要处理比较多的公司内部事务。高级职位才需要跟公司外部打交道。
从另一个角度说,低级的财务职位主要是处理已经发生的事情。而高级的职位,则需要做更多关于未来的预判。
事实上,人类的一切理性行为,都是建立在一定的预期之上的。有的人说我不做预期,其实他这也是一种预期。只不过预期的内容是现有的状态或趋势不变而已。
预期问题是阻碍学术研究的一只拦路虎。因为我们可以收集到公司融资行为的数据,也可以收集到的金融市场表现的数据,但就是没法收集到关于预期的数据。
学术界常用的一个变通办法,就是用历史表现代替预期。比如说,
1990
年时,企业家对未来十年经济的预期,我们不知道。那么就用
1990
年到
2000
年的实际经济数据来代替。
这种方法的实质就是,假设企业家能够精准无误地预期到未来的实际变动。这显然是荒诞不经的。
客观的说,融资行为一旦发生,它就成为一个历史事件。而任何一个历史事件,都可以有无穷多个维度去解释它。比如说因素
A
加强了,因素
B
削弱了,因素
C
的存在,因素
D
的不存在,都可能是它的原因之一。
比如在CFA教材里,它就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解释因素,那就是公司的规模。
如果我们把世界各国的股市视为一个有机整体,那么它内部样本的市值规模一般都呈现橄榄形分布。也就是中等规模公司最多,特别大的公司少,特别小的公司也少。
全世界只有两个市场的形状比较特殊。一个是中国,它是标准的三角形。一大堆公司聚集在大约
20
亿左右的所谓
“
壳价值
”
线上。市值特别小的公司没有。
另外一个是美国。它基本上是一个橄榄形,但是上端有一个细细长长的尖顶。原因也很简单,美股顶端的那些大公司,同时也是全球商业共同的顶层建筑。所以它们的规模可以脱离美国本土市场的约束。
我们再来看这些橄榄的中部。各个国
家最普遍的市值规模各不相同,大约从20亿到100亿不等。
但是这些橄榄的底部有一个共同点。也就是说,无论哪个市场,市值小于
5
亿的公司,基本上就没有活跃成交了。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维持上市公司的地位,本身就是需要成本的。会计,法律,交易所等费用,每年至少也得几百万。
那么上市公司就面临两种情况。要么它的盈利规模很大,不在乎这几百万。要么它可以说服市场相信其远大前景,从而获得特别高的估值。
无论是上述哪种情况,公司的市值都不会太小。所以
5
亿元人民币可能是一个公司适合上市的底线规模。如果小于这个规模,传统意义上的股权融资就很难了。不过一种特殊的方法,我们后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