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精会神地在心中默念你想问的问题”
“凭借你的第一感觉，抽取七张牌”
一款名为Quin的AI占卜应用在线上复刻了线下占卜的仪式感：用户在Quin的引导下默想问题，进行线上洗牌，并通过互动式轮盘抽取塔罗牌，用户可以直观地看到抽牌结果。基本解读结束后，用户可以根据牌面深入提问。
“清理磁场”、“全神贯注得感受自己与卡牌的力量”，接触过塔罗牌的人对这些“密语”应当不陌生。可以说，正是这些仪式化的沟通和表演才让人们始终如一地相信：塔罗是窥见现在与未来、自己与他人的媒介。
产生于祭祀活动的“仪式”，被涂尔干界定为信仰的表达和强化的行为手段。对于仪式而言，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它所营造的隆重气氛可在人们心中唤起神圣、崇高的情感。
塔罗的开牌便是仪式化的过程——塔罗师将代表火土水风四元素的物品按顺序摆放，随后进行冥想，尝试与塔罗牌产生链接，再把每张牌都在鼠尾草或圣木燃烧产生的烟上过一下，名曰净化磁场。通过创造一系列图像符号、实物符号、行为符号，建构起经由“仪式”传播产生的“塔罗师与心灵世界的崇高感”。
在神圣的氛围笼罩下，塔罗发展至今有其一套成熟的话语、叙事体系。塔罗牌是一种源自西方的传统占卜工具，一副塔罗牌一般由大阿卡那牌和小阿卡那牌组成。大阿卡那牌代表着人生的主要事件和精神上的指导，而小阿卡那牌则更多关注日常生活中的具体情境。
从宏观到微观，每张塔罗牌都有独特的符号和图案，也指涉了不同的概念、情感和生活经验。与此同时，塔罗牌的解读往往涉及到构建一个故事或叙事，塔罗师通过牌阵的排列和牌面的意义来讲述一个关于问卜者的问题或情况的故事。
准与不准通常并非衡量塔罗师专业水准的尺度，解读才考验他们的能力。正如网友所说，“塔罗牌只是检测当下你的状态以及会发生的结果，你越信他越容易发生，但是如果你提前预知到不好的东西，然后规避掉。”皮格马利翁效应（Pygmalion Effect）表明，人们对某种情境的知觉而产生的预言，会使该情境产生适应预言的效果。塔罗和心理学的接轨之处就在于：塔罗通过提供一种看似科学的预测方式，给予人们一种控制感和对未来的乐观预期。
人工智能以生产与人类智能相似的反应为目标，即使是科学和玄学领域也不例外。当AI遇上塔罗，科学和玄学的两极产生碰撞，AI的逻辑分析能力与塔罗的直觉象征意义相结合，可能会打开一扇探索潜意识和未知领域的新窗口。
在流动的社会秩序中，基于信息资源累积的观念分化过程和基于财富、教育、职业的资源积累分化过程不同，资源积累分化渐次形成由大量社会基础结构单元组成的水平社会层理，也即阶层。阶层分化伴随罗萨描绘的加速社会图景下人们对自我认知的迟疑，寻求占卜和塔罗的帮助似乎成为了一种纾解的途径。
人工智能在塔罗牌领域的介入，首先改变了塔罗占卜的供给方式。AI技术的发展，尤其是机器学习和自然语言处理（NLP）的进步，为在线占卜平台的构建和用户体验的优化提供了技术支持。这种技术进步不仅拓宽了占卜服务的可及性，还增强了其互动性和个性化服务的能力，从而为用户带来了更加丰富和便捷的占卜体验。寻求占卜的用户已经接受了这种基于算法的随机性体系，他们向塔罗师寻求帮助，更多地是在寻求一种更强烈的确定性和情感上的联系。
然而，AI技术在占卜领域的应用，虽然具有随机性，但这种随机性是基于算法的概率模型，而非完全的随机事件。大模型需要人的反馈，所以有迹可循，但塔罗本身更多是不确定的。
媒介形态的更替始终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每一次媒介形态的变革也将深刻影响人与媒介间的关系。然而伴随可穿戴设备、交互技术发展、大语言模型的迭代，人机交往实现“零交互”——即交互过程中感受不到媒介的存在成为可能。作为一种私人化的咨询服务，AI塔罗一定程度上充当了塔罗师和私人心理疗愈师的角色。
可以说，AI塔罗作为“零交互”智能机器人在延伸人类情感功能的方面是一个初步的尝试。随时代发展，智能机器人也将在延伸人类功能和智能的过程中逐渐实现“未来媒介”界定中所必需的数字化、互动化、即时化、个性化的技术特征，同时也以“主体化”新姿态开始重塑“人-人关系”“人-机关系”引发人类社会关系的巨大变革。
自我探索和外归因是人们占卜的两大目的。寻求占卜的人往往倾向于通过外物改变周围环境，从而改变自身境遇。因此，用户找塔罗师算塔罗并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随着交流的深入，引导用户挖掘与自身相关的问题进行提问。
有网友曾重复多次地提出同一个问题“我明天的面试会不会成功”，KIMI的AI占卜会用不同的牌卡得出了“面试会顺利”的答案。无论是“力量牌”“正义牌”还是“权杖骑士”，AI占卜会进行根据牌面进行不同的解读，但最后都给出了积极正面的心理暗示。利用AI占卜寻求未来的确定性的推演，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猜你想听”。
同样是探索自我，如果说技术对个人日常生活记录的革新是经由自拍和Vlog进行呈现：自拍的生产主体使用智能终端的图像处理技术对行动者的身体进行拍摄和储存，并在社交媒体上进行分享。在自我与他人相互凝视的目光之中，自拍者实现了对自我“理想的身体图像”想象的最终确认并逐步建构了自拍者的自我认同。
AI占卜则是技术为个人自我探索提供又一路径的佐证。相较于线下占卜或塔罗，携带个体经验的塔罗师会大致结合寻访者的个人情况和大小阿卡那牌的内涵进行阐述，而使用AI占卜的用户则可以通过不断变化提问方式和追问，等待一个符合自我预期的解读。在人工智能方面，其通过海量文本库数据的学习和大语言模型的构建，能够理解并掌握语言的模式和结构，从而能够生成连贯、相关且准确的文本予以响应。
在自我与AI的交流互动中，寻访者实现了对自我内心探索和未来发展的确认以及和AI的“双向奔赴”。
Technology is not a tool but a set of relations——技术并不仅仅是工具，而是一系列“关系”的集合。科技的发展和演变是在与社会互动的过程中不断进化的，并且不可避免地会反映出特定时代和社会结构的特征。在微粒化时代，个人特性被前所未有的彰显和放大。AI与塔罗的跨界融合可能催生出一种新的文化现象，它将科学的方法论和塔罗的深邃象征相结合，为人类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多维度的自我探索和决策支持工具。
由此，AI不仅能够提供对用户行为和情绪的表面分析，还能够深入到潜意识层面，为用户提供更深层次的自我探索和决策支持。AI塔罗并非孤例，SomniAI通过解析用户的梦境，帮助用户理解潜意识中的符号和指涉，从而揭示用户潜在的心理状态。以AI占卜为代表的科技与玄学、心理学等多学科的和谐共舞将不仅拓宽了大众对人工智能可供性的认知边界，也将引领人们进入另一个自我认知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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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极客公园《没想到，第一个被 AI 取代的，是塔罗牌占卜师》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806821558941644047&wfr=spider&for=pc
[5]林升梁,叶立.人机·交往·重塑:作为“第六媒介”的智能机器人[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9,26(10):87-104+128.
[6]中国经济周刊《名校博士为何热衷占卜算命》https://www.ceweekly.cn/mag/2023/1010/426274.html
[7]知著网《AI占卜：寻求随机中的确定，实现正向的自我预言》https://mp.weixin.qq.com/s/CBnFOhVbBy2KViWmzWNt1A
[8]余富强,胡鹏辉.“我拍故我在”:景观社会中的自拍文化[J].新闻界,2018,(03):61-67.
王嘉欣｜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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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梓瑜｜编辑
刘晓英 陈芮洁｜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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