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灵魂》这部小说的精彩之处在于作者从亲情的角度出发,以其细腻的笔触生动描述了十九世纪初,荷兰海牙的范劳家族内部的纠葛纷争,不仅揭示了一个家族不可避免的衰败,而且展示了当时整个社会的日益衰落,具有一定的现代意义。
小说的情节并不复杂,却能引发人们对亲情的一些思考。
亲情是血脉相连之情,无疑是美好的情感。但是,在充斥世俗利益的社会,亲情苍白无力,只能成为人们的一种美好向往。在那样的社会,正如小说人物保罗所说,“‘亲戚’这个词实际上是‘陌生人’的同义词”。
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康斯坦丝年轻时犯了“错”,成了“被家人驱逐的逆子”。在国外飘泊20年后,她和丈夫、儿子一同回到家乡荷兰海牙。她回乡的目的很单纯,只想寻求亲情。“她只要求在海牙、在自己的家乡平静地生活,得到所有亲戚的一点点爱,仅此而已。她对生活的要求仅仅是宽恕她、宽容她一点,这是她以及她的渺小灵魂对生活的唯一要求,她别无所求”。
然而,她太天真、太善良了,根本没有想到她的亲戚,尤其是她的亲姊妹们,从骨子里不希望他们回到海牙,甚至恨不得他们永远消失。于是,种种非难接踵而至。他们先是私下里议论她从前如何“大逆不道”,仿佛她15年前的“错”就发生在昨天;接着,开始怀疑她回家乡是“另有企图”,想让姊妹们引荐她再度进宫,向上爬;紧跟着又造出谣言,说她聪明懂事的儿子不是她丈夫亲生的,而是“意大利人”。往后的事情越来越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地一家小报见敲诈不成,便将她过去的“绯闻”登载出来,使得她和丈夫在家乡名誉扫地,无法立足,并且直接威胁到她心爱儿子的前程。他们愤怒、懊恼、痛苦,但又无可奈何。为了儿子的前程,康斯坦丝决定豁出去了。她冒昧地造访在当地有点权势的亲姐姐贝莎家的招待会,没想到就此捅了马蜂窝。在她妈妈举办的周末聚会上,貌似温文尔雅的姊妹们终于撕破脸皮,激烈地争吵起来,以至于发展到要决斗的地步。
范劳家族在当时的荷兰属中产阶级。按常理,他们生活优越,家族成员又受到较好的教养,亲戚之间本不该大打出手。可事与愿违,其原因到底是什么?说穿了无非就是世俗所迫和利益驱使。
20年前,威严的父亲一心想出人头地,让康斯坦丝嫁给其朋友,荷兰驻罗马特使德斯塔弗雷,一个比她大几十岁的糟老头子。五年之后,她无法再忍受感情上的孤独,与丈夫年轻的秘书产生了恋情。就这点儿事,放到现在来看,康斯坦丝是旧传统的挑战者和个人命运的抗争者,非但无错,而且值得大加赞赏。可是在那个时代荷兰,她成了大逆不道的“罪人”,遭到丈夫的抛弃,家人的驱逐,世人的讥讽。即便过去了15年,家乡人仍没有淡忘她的过去。家人仍认为他们的过去是“犯罪”,要去“忏悔”。两位老姨妈更是直截了当地说,她“是妓女,是下贱的妓女”。小镇上的人则仍把他们过去的事当成饭后茶余的谈资……无需刀枪,仅这四处飞溅的吐沫星子就足以淹死人。浓重的世俗之威能使人性扭曲,天良丧尽,即便是骨肉之情,手足之情,也会变得薄如纸张、形同游丝,说破就破,说断就断。
康斯坦丝成了“不光彩”的人,亲姊妹们为了维护各自的利益生怕接近她,甚至将她视为“瘟神”、仇敌。妹妹阿道菲娜,一心想挤进上流圈子,因此,她既嫉恨姐姐曾有过的荣耀,又生怕姐姐的“丑闻”影响自己对荣华的追求。于是,她与康斯坦丝争吵,并冷酷无情地说:“你已经非常不适合呆在荷兰,呆在海牙,生活在你的家人中间了”。姐姐贝莎和姐夫范纳格尔之所以对康斯坦丝妹妹造访他们的家庭招待会惊恐不已,大为恼火,就是害怕“丑闻”缠身的妹妹闯入他们的圈子会影响到范纳格尔的升迁,影响到他们庇荫子女的幸福……可以说在一个利益至上的社会,利益高于一切,亲情变得那么渺小,甚至会荡然无存。
亲情与社会的发展是不成正比的。在物质贫乏、文明程度较低的社会,亲情往往更容易维持。而随着社会财富的增长,文明程度的提高,人们的生活理念开始发生变化,亲情也就随之日益淡化,或者以另一种更加理性的文明方式呈现。这似乎是社会发展的趋势。这本小说中展示的亲情理念和现实状况便是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