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疫情，让实体书店的困境袒露在大众面前。“保卫书店”的声音从单向空间发出，但其它书店，大型如西西弗、言几又、大隐书局、方所，小规模如只有单独店面的独立书店、二手书店，无论是国营书店还是民营书店，其实都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除了讨论在疫情期间“保卫”书店和书店自救之外，包括疫情之后，如何让实体在互联网时代、在这个商业社会中继续以其独特的姿态存在，是一个值得我们一直关注和讨论的话题。
我们邀请了书店从业人员杰布来谈谈他对这个事件的看法。创立于2005 年底的“单向空间”，从北京圆明园的一座院落里开始，作家、导演、艺术家、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年轻人频频光顾。“这里不只是书店，更是一处理想主义者营造的乌托邦。在这里，你可以逃离日常生活的逼仄，点亮自己的精神，遇见思想上的同道。”单向空间的“自我介绍”这样写道。
前段时间，单向空间发出了那封
“走出孤岛，保卫书店”
的求救信，让整个行业的艰难困境得到了广泛关注。
文章开头的那句“疫情迟迟没有尽头，书店撑不住了”，让许多人瞬间泪目。随后，这封求救信迅速在朋友圈刷屏，甚至还一度冲上微博热搜。响应者甚众，既有像坂本龙一、高晓松这样的文化明星，也有喜欢独立书店的大众读者，还有身处疫区的普通粉丝，甚至也有某文学翻译家想拿出数万元直接捐给单向空间。
不过，也有人对单向空间这样的自救行为提出质疑，认为仅靠情怀充值难以拯救自身。尽管我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从某种程度上，如果处理得不好，这样的行为的确会透支自己的品牌信用。但像单向空间这样的自救活动所给出的回报实际上是很诱人的，并不只是打情怀牌。
举个简单的例子，在“600元助力单向众筹计划”中，读者支付600元可获得的回报换算成金钱的话不低于900元，回报率高达50%。作为读者来说，参与众筹不仅能保卫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公共空间，捍卫自己笃信的价值，还能获得如此优渥的回报，何乐而不为呢？而对单向空间来说，此次活动不仅得到了稳定运营的现金流，也获取了数万名储值会员。单向空间通过金钱的关系把读者与书店进行绑定，应该能扭转他们日常的文化消费习惯。倘若单向空间能将这些会员有效维护起来，那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但让业内人士担心的是，在单向空间之后，可能很少有读者能再有余力去帮助其他独立书店了。尽管单向空间开始在其官方微信中向读者转达书店同行的互助信息，但相比之下，阅读者要少得多，能伸出援手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们在单向空间的微信文章里可以看到疫情影响的严峻程度，截止到二月底，其四家实体店只有北京朝阳大悦城店在营业，但每天的客流量只有平时的十分之一，一天只卖出15本书。其实，除了单向空间，像西西弗、言几又、先锋等大型连锁书店的销售额也遭遇断崖式下跌，二月份收入较往年直线下滑 80%。而那些中小型书店更加凄惨，据“书萌”调查发现，超过90%的中小型书店目前没有正常收入，如果疫情继续，77.62%的书店撑不过三个月。对很多书店来说，整个月都不开门营业的情况可能从开店以来都没有遇到过，因此压根没有抵御如此巨大风险的能力。一方面没有收入，一方面又面临房租物业、能耗支出、员工薪酬等大量固定开支，尽管可能会有些减免，但仍会让这个本来就利润微薄的行业岌岌可危。
当然，包括单向空间在内的许多书店也曾绞尽脑汁地通过各种方式进行自救。比如有的书店开始尝试进军直播界，但让店员去当主播，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毕竟李佳琦只有一个，做好主播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的书店通过建立微信群，给大家推荐好书，然后进行群内秒杀，但每次投入很多，收入却极少，连工作人员一天的工资可能都不到；有的书店也开始注册微店或者开淘宝店，但临时抱佛脚，效果并不见得多好，线上商城需要大量的忠实粉丝来支撑，而这些很难一蹴而就；有的书店为了解决顾客不方便到店的问题，选择与饿了么进行合作，开出线上门店，希望能让读者在线下单，但由于距离所限，很多读者并不能成功通过“饿了么”来下单。
尽管以上种种自救方式的效果在开始时可能并不理想，但起码能让许多书店进行不同的尝试，并积极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毕竟在疫情之前没有勇气或者机会将目光投向线上，至于如何将线上线下进行有效融合并即刻变现，以及疫情过后，是不是应该将线上活动持续下去，都值得慢慢去探索。
事实上，当疫情过去之后，实体书店也不可能像餐饮或者旅游行业那样出现爆发式增长。再加上最近这些年来，书店与书店之间越来越同质化，书籍或者文创选品基本没差别，有些书店早已失去人文的精神，可以改名为“文化超市”，也早已让人失去逛书店的兴趣。
但是在我看来，单向空间与其他书店的最大不同，在于它的媒体属性，它的《单读》杂志自创办以来，一直关注当下的社会现状，不断为弱势群体发声，而其实体书店自2005年至今，也举办过数千场高质量的免费沙龙活动，一直在履行一个公共空间的义务，代表着理想与自由的生活方式，也让许多人在这里获得智识，走出狭隘。这也是为什么单向空间的此次求助能够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就像一个读者所言，这个国度，不能没有单向空间。
因为这里“从来不只是一个卖书的地方，而是一个会锻炼心智、存储记忆、抚慰情感的家园”。
而这，才是书店该有的模样，也是单向空间不会垮掉的关键所在。
（文中配图除特别说明外皆来自摄图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