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当我们老了
让我们一起大声地笑
十岁，又称幼学之年。
“人生十年曰幼，学。”（《礼记•曲礼上》）因为古文不标点，人们就以“幼学”二字作为十岁代称。
人生百年，立于幼学。这是一个人生节点年份。
作为家长，我刚刚参加了女儿十岁成长礼。这是北京奋斗小学为516名四年级同学准备的仪式，主题“幼学之年 感恩有你”。
在现场，孩子一排，家长一排，每位家长都坐在孩子们的后面。516个孩子，一起唱起奋斗小学李东雷老师原创歌曲《当你老了》：
有人说
当你老了
就步履蹒跚
像儿时的我
就让我，搀扶着
看东边日出
看西边日落
有人说
当你老了
看不清字了
听不清话了
就让我，陪伴着你
做你的眼睛，当你的耳朵
都说儿子是家中的顶梁柱
女儿是爸妈贴心的小棉袄
小时候我是家中的乖宝宝
长大了成为你的骄傲
你们总说，让我快快的长高
可是我长大你们就会变老
如果能将时间停止在此刻
该有多好
当唱到最后这段时，孩子们转身，和我们面对面，唱着，唱着……
当她们转回去后，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而我旁边的四（10）班家长们，眼角也湿润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看到他们，我才觉得不那么丢脸。
这是李东雷老师原创版本，特别是中间孩子的声音：
这些孩子都是2007年左右出生的。看着这些已经有了大人模样的孩子，我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老了……
接着，现场的老师提醒大家：交换亲笔信。
信里的是孩子给爸妈写的真心话。我看日期，是3月23日写的，她一直藏着，一直不让看，直到今天。
而我，在昨天晚上还对着电脑，5个小时写不出这封信的一个字。想说的太多，经历的太多，期望的太多，太大又太细，竟是“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在现场，我终于写了几个字，但仍然觉得不好，便放弃了：
幸好，孩子妈妈之前已经写好一封。所以我交给她的是妈妈的信。
两边的大屏幕，放着孩子们从小到大的照片，每个孩子都好像我的女儿，这些05后走过的路，他们哭过笑过的那些时刻，那么明亮，那么生动……很多年后，他们也会像我一样，坐在他们的孩子的后面，感动得热泪盈眶吧……
孩子们分享了课本剧、英语剧、舞蹈、绘画、走秀……仍显稚嫩，但是，我仿佛能听到竹节拔高的声音。这很好，毕竟，我现在还可以做他们的耳朵，还可以当他们的眼睛……校长刘昕是一位女老师，她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学校希望用这个成长礼“让同学们在人生第一个成长典礼上就能感受到成长的幸福，懂得成长的要义，做一个向明亮的彼方执着奔跑的人。”
就在前一天，我家收到一个短信，来自英语课马老师：
我想，从来没有什么巧合。当一个孩子懂得感恩，她就真的长大了。
班主任谭怡老师曾和我说了一个小故事：
有一次周末不慎崴伤了脚，一瘸一拐地上班，为了不上孩子们看出来，我尽量和平常一样，但是还是被班里细心的小石同学看出来了，要知道他是一个在一二年级时被老师们公认的调皮学生，不给老师找“麻烦”已经是阿弥陀佛了。第二天一早，他进班后放着书包就朝我走来，拿来一盒“云南白药”喷雾。“谭老师，你喷了这个药脚就会很快好的！”顿时，我被这个孩子打动了。后来的几天他每天都问我，脚好些了吗？喷药了没有？
这就是四（10）班成长的日常。
成长礼后，女儿回家和我聊起了她的班级，有一句话这样说：
“树苗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一块好土地。”
是啊，和最合适老师同学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成长。学生们之所以能主动关心到老师，是因为老师们平时给予了他们更多的关心。
前段时间，我女儿生病了，走路不方便，她回家后却很高兴，说“同学们主动来扶我，其实我想自己走。”数学课的刘征老师是学校科研主任，工作极其忙碌，但在孩子请假的那些天，她每次都抓住上下楼梯的时间，和我们打电话，详细说今天上了什么课，难点在哪里，要怎样辅导孩子在家补课，脚步极匆忙，语气却极慢……
有一段时间，班级里肖、张两位小朋友手臂受伤了，在接送孩子的时候，我看到：当这两位走到学校门口，所有第一时间碰到他们的同学，不管是谁，都会抢着帮助他们背书包。
大概，孩子们的成长，就是在这些琐碎日常之中吧。
在每一天的轮值《班级日志》中，孩子们记录和珍惜每一个学习、生活细节；在班级小超市里，孩子们分享每个进步的喜悦；在《成长存折》里，孩子们提醒自己水滴石穿每天进步一点点；在每个同学的生日中，孩子们分享成长……所有的老师，对每个学生都无差别的关怀，比如，谭老师逮到一丝丝机会就带同学们去体验自然，自然而然地被称为“谭妈妈”。2016年，当这个班级被评为“西城区先进班集体”时，大家都觉得实至名归。
成长礼候场中，谭怡老师和孩子们在一起
上个星期，我女儿问我：老爸，你知道阿凡提的全名叫什么吗？这还真问倒我了。难道阿凡提不叫阿凡提吗？
“阿凡提的全名叫做纳斯尔丁.阿凡提，或者叫做纳斯尔丁.霍加。阿凡提和霍加，都是老师、导师的意思，很接近。这是今天音乐课上的学生回答内容之一。”
额，好吧。孩子们主动回答的这些内容，肯定不会进入考题，几乎是无用之学，如同屠龙术。只是，大概，孩子们的成长，就是在这些“无用”之中吧。
在北京西城区，奋斗小学挺特别的。她是是抗日爱国将军傅作义先生为抗战子弟建的学校，1940年，绥远五原大捷之后，奋斗小学在第八战区副长官部后方所在地宁夏黄渠桥诞生，然后跟着抗战将士，沿着长城与黄河一路走到北京。1956年交给国家，转为公办。
今天，我们在学校内，依然可以看到长城的象征建筑，看到“鸣金为攻 击鼓为进”的提示，在每个新学年开始的时候，都有隆重的鸣金、击鼓仪式。
大概，孩子们的成长，就是在这些遥远的历史和金鼓之声中吧。
傅作义将军给奋斗小学的孩子们嘱托了三个词：“质朴、平和、坚韧”。三个字都有来历：
1、质朴。奋斗小学来自于荒漠和辽阔的草原，质朴就是原汁原味，坚守本质，实实在在、说干就干，不打折扣，不偷工减料，不偷奸耍滑。质朴是不忽悠。
2、平和。奋斗小学经历了北平和平移交，平和就是成就别人，也成就自己。在历史的关键时刻，他摆正了自己和民族的关系。平和是不折腾。
3、坚韧。坚韧就是持之以恒，耐得住寂寞。沉得住气，自信自强，百折不回。坚韧才能走到最后。奋斗学校从宁夏走到内蒙古杭景旗，从杭锦旗又办到张家口，最后办到北京。奋斗学校校史本身，就是坚韧的体现。坚韧是不懈怠。
大概，孩子们的成长，就在这来自荒漠的三个普通词语中吧。
国难深重之际，傅作义先生体会到教育的重要，在校史序言中说：
“中国旧家族制度，家主之负担太重，子弟之生技太差，实为其症结。故一人作吏。则合家安享；一日读书，则四体不勤。千载相循，腐蚀及骨。抗战以来，病象尤者。”
即便如此，奋斗小学没有太多空话套话，他们希望的是：教育学生养成有科学头脑、愉快心情、活泼体态、健强身体、过朴素生活及互助合作，说实话做实事的风气。
奋斗小学诚和园一角，傅作义先生和长城雕像
对社会教育问题的痛彻领悟，是对孩子们的爱的初心。
傅先生曾说：
“我们要悲悯他抗战失学子弟的可怜，我们要觉得 他拼命努力的憨态可爱，我们不嫌他资质差，我们不恨他习气坏，我们要把功课教完，要教他学会，要教他会用。总而言之足要负责把他教育好。”
对抗战失学子弟的责任担当，是对孩子们的爱的根基。
大概，孩子们的成长，就在这战火淬炼后的怜爱中吧。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七十七年过去，奋斗小学在新中国，特别是改革开放后开启了新篇章，规模越来越大，教学质量越来越高。而我，一个家长，更希望的是，我的孩子不要忘记那鸣金声，不要忘记那击鼓声；更希望孩子在“无用”的学习中，感受那种竹节拔高、自我突破的成长喜悦；更希望孩子把“质朴 平和 坚韧”融入骨血，在琐碎的日常中友爱值得友爱的人，成就别人，也成就自己。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成长礼上，一位家长代表发言说：
希望孩子们“大声地笑，认真地活”。
我是那么的同意，并把这句话，作为我们的祝福，送给所有10岁的孩子们。
当我们老了，让我们一起大声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