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卡尔罗杰斯代表作《个人形成论》中第八章的内容(1961年出版,内容有部分删减),整个章节回答“我为什么要成为真实的自己”、“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我为什么而奋斗”等问题。
我这周读这个篇章时,有一种思维层面被打通的感觉,直觉告诉我需要用电脑重新手打一遍,给自己,也分享给大家。
我知道,这一章节的内容或许无法彻底解决现实中你们所面对的困境,但这没有关系,只要你们能够在手机里保存这个章节的内容,继续带着探寻自我的念想去生活着,总有那么一天,你再看这个章节的内容,你会跟我有同样的思维被打通的感觉。
文章非常长,我非常建议大家周末抽一个安静的时间,花1个小时的时间,仔细阅读,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01
问题
“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我为什么奋斗?”“我生活的目的是什么?”这些都是每个人时时扪心自问的问题,有时候是平静地、沉思冥想地发问,有时是在痛苦难耐地迷惘或者绝望中发问。
这些问题都很古老,它们是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提出而且永远回答不完的古老问题。也是每个人必须以自己个人的方式向自己追问,并不得不做出回答的问题。它们也是我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经常听到那些陷入个人生活痛苦的男男女女为了体悟、理解、选择自己的生活取向时,以各种不同方式所表达的问题。
多年来,在我同那些困惑不安的当事人打交道时,在他们就这些问题为自己做出的尝试性的答案中,我认为我能够辨认出一种模式,一种趋势,一种共性,一种规律。
人类自由选择的时候,他们为之奋斗的到底是什么?我希望能够与大家一起分享我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
。
若干答案
在试着带领你们进入我与当事人共处的经验世界之前,我想提醒诸位,我提到的问题不是一个虚假问题,对这些问题过去或现在都没有一致的答案。
过去当人们向自身询问人生的目的时,有的人用教义问答的方式回答:“人生的主要目的是实现上帝的荣耀。”有的人认为,人生的目的是为了自身的永生做准备,有的人选择了更为世俗的目标——享乐、释放并且满足每一种感官的欲望。还有人——尤其是当代人——认为人生的目的是功利:获得物质财富、名望、知识、权力。
提及这些变化宽泛的选择,我是想说明,人或者可以有若干各式各样的目的,我想暗示,人生的目标的确不止一种。
在最近的一项重要研究(注:最近指的是1956年),查尔斯莫里斯实证调查了六个不同国家的大学生对生活道路的选择倾向,这六个国家是印度、中国、日本、美国、加拿大和挪威。正如我们会预料的那样,他发现这些民族在对待人生目标的态度上存在着明显的不同。
通过对资料的因素分析,他确定了在数以千计特定的个人选择倾向中,似乎发挥作用的是一些根本的价值维度。虽然没有核查他的研究细节,但我们可以看到其中以各种肯定和否定的方式结合在一起的五个维度,对于个人生活选择似乎具有重大关系。
第一个维度:强调选择一种负责人的、道德的、自我克制的生活态度,致力于爱护并保存人类现有的一切。
第二个维度:强调采取强力行动来克服各种障碍所带来的乐趣,它涉及充满信心地发起一种变革,以解决个人的,社会的问题,或者克服自然界的障碍。
第三个维度:特别推崇以丰富而高度发展的自我意识来过一种自我充实的内在生活。赞成对自我和他人的一种深入的富有同情心的洞察,拒绝对他人以及事务的外部控制。
第四个维度:重视对人和自然的感受能力。认为灵感来自于一种超个人的源泉,而个人的生活和成长是对这种源泉做出的诚挚的回应。
第五个即最后一个维度:强调感官享受和自我愉悦。欣赏简单直接的生活乐趣,当下体验到鹅丰富多彩和生活的自由开放。
这是一项意义重大的研究,它开创性地客观地测察了不同文化中人们对于“我的生活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的回答。它使我们增进了关于若干答案的知识。它也有助于我们界定人们做选择时依据的基本价值维度。
谈到这些维度,莫里斯:“各种不同文化的人们具有共同要素,就像是音乐家用五个音阶可以组成各种不同的旋律一样。”
另一种见解
然而,我发现自己对这个研究似乎感到有些不满意。莫里斯摆在大学生面前的“生活之路”没有一条可以真正成为可能的选择。似乎没有一条可以真正成为可能的选择,似乎没有一个要素的维度能令人满意地包含我与当事人的经验中所显现的生活目标。
当我目睹一个又一个在治疗中挣扎着为自己寻找一条生活道路时,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一个普遍的模式,而莫里斯的任何一条描述都没有充分注意到这个模式。
当我看见这个生活目标显现在我与我当事人的关系中时,我对它最好的陈述方式,可以用克尔凯郭尔的一句话来概述:“成为个人真实的自我”。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呢?它有什么特殊含义?我想说,这句话意味着而且暗含着一些不同寻常的内容。我确信,各位会带着批判的怀疑态度来看待我的这些观点,只有感到它们确实与诸位的经验契合时,才可能接受它们。
02
远离人格面具
首先我注意到,当事人显示出的典型趋向是逐渐远离那个不真实的自我,尽管会有不少踌躇和顾虑。换言之,即使在没有清楚地看到未来出路之前,当事人也会远离某种虚假的生存状态。当然,这样做的时候,无论是多么消极,他都要开始定义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
开始时,这种状态可能被简单表达为一种对自我暴露的恐惧。在治疗初期的一次晤谈中,一个18岁的男孩说:
“
我知道我没有性欲,我担心他们那些人会发现这一点。因此我才做出了那些事情……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我没有性欲。我是在尽可能努力拖延时间……假如你能像我自己一样了解我——(停顿)我不会告诉你我对自己的真实看法。只有一点我不会跟你合作,就是这件事……不管你对我的看法怎样,反正我不会告诉你我自己怎么看。
”
很清楚,正是这种恐惧的表达成为他的真实自我的一部分。仿佛这种恐惧就是他自己,而不只是一个外表。现在他正逐渐接近成为真实自己的自我,即一个躲藏在面具后面,受到惊吓的那个人,认为自己被别人了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远离“应该”
另一种趋向显然是当事人正在远离他“应该是什么”这种强迫性的想象。许多个体如此强烈地受到他们的父母影响,并从父母那里吸收了这样的一些观念:“我应该是好样的”或者“我必须是好样的”。正是由于内心巨大的挣扎,他们发现正在远离这个目标。
一个年轻女性,描述了她与父亲之间令人不愉快的关系,说明最初她是多么需要父亲的关爱。“我的确一直想要跟父亲有一个良好的关系……我多么想让他关系我,然而我好像从来没有得到我真正想要的。”
她总是感到她必须要满足父亲所有的要求和期待,然而这些要求和期待“简直太多了,因为一旦满足了一个,就会有另一个接二连三地出现,永远无法真正满足它们。那是一种无休止的要求”。
“而我真的不想成为那种人,我发现那不是成为我真正自我的好办法,但是我想我有这样一种信念,就是如果你想被人重视,被人喜爱,你就不得不那样做。可是谁会关爱像我这样的可怜虫呢?”
咨询师回应说:“谁会真的去爱一个逆来顺受的可怜虫呢?”她接着说,“至少我不想让那种会爱上一个可怜虫的人来爱我!”
尽管这些话并没有显露她可能正在成为的那个自我究竟是怎样的,但是她的反感而鄙视的声调和陈述,清楚地显示她正在远离那个“我必须善良切服从”的自我观念
。
让人惊奇的是,许多当事人发现,他们已经感到把自己视为糟糕的人是出于迫不得已,而他们要远离的正是自己的这种观念
。
不再迎合他人的期待
另外一些当事人发现自己正在远离文明期待他们所成为的目标。例如,在我们当代的工业文明中,社会上各种组织期待着人们成为某种典型的“机构人”,这给个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个人似乎应该成为组织中的一分子,应该使他的个性完全适合组织的需要,应该成为“适应良好”的人,以便能够与自己周围那些“适应良好”的人相处。
我发现,与这种为了服从而带来的压力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如果当事人自由地实践他所希望的生存方式,他们往往会憎恶并质疑社会组织、大学或文化要把他们塑造成型的趋向。
我的一个当事人非常激动地说,“长久以来我一直努力按照对别人来说有意义、而对我而言根本没有道理的标准活着,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个层面,我的情感远远超过了那些标准。”所以,他开始远离社会对他的固定期望
。
不再取悦他人
我发现许多个人试图通过取悦他人来形成自我。但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得到了自由,他们就远离这种取悦他人的目的。有一个职业男性,在治疗的结尾时回顾他的经历,他写道:
“
我终于觉得我真的必须要开始坐我想做的事,而不是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不管别人认为我应该做什么。我的整个生活彻底翻了个。我一直感到我必须做一些事情,那是因为别人期望我这样做;更重要的是,我那样做是为了让人家喜欢我。见鬼去吧!我想,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我——不管富有还是贫穷,好还是坏,理性还是非理性,合乎逻辑还不合乎逻辑,名声好还是不好。所以,非常感谢你帮我重新领悟莎士比亚的那句话——要做到对你自己真实.
”
可以说,当事人用一种有几份消极的方式,在一种自由和安全的理解关系中,通过发现一些他们不希望改变的方向,确定了他们生活目标,他们的人生目的。他们宁愿不去掩饰自己以及那些来自他们自身的情感,或者来自一些重要他人的情感。
他们不希望成为他们“应该”成为的样子,无论那些规则是由父母规定的,还是由文明规定的,无论它得到积极的阐释,还是得到消极的阐释。他们不希望把自己以及自己的行为塑造成为一种可能纯粹是为了取悦他人的形式
。
换言之,他们不选择成为任何矫揉造作的东西,任何被强迫的东西,任何被他人从外面界定的东西。他们认识到,他们并不重视这样的目标或者目的,尽管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按照这样的目标度过了他们的大部分生活
。
向着自我导向转变
但是在这些当事人的经验中确实涉及了什么呢?我要试着去描述我看到的在他们转变中出现的若干导向。
首先,当事人向着独立自主转变。我借此是说,他逐渐地能够选择他要转向的目标,他变得对自己负责人。他能够改变,什么样的行为表现和方式对自己有意义,什么样的没有意义。我相信这种自我导向的趋势在我所举的例子中已经得到详尽的证明。
我不想给你们留下这样的印象,就是在这个导向里,当事人是无忧无虑或充满信心地转变着。实在不是这样。
自由地成为真实的自我是一种令人恐惧的承担责任的自由,开始时,个体往往是谨慎而胆怯地、几乎是没有信心地朝着这个目标转变
。
我也不想让你们觉得,似乎当事人总是可以做出合理的选择。
负责任的自我导向意味着个人要做出选择——然后从选择的后果里学习。所以当事人会发现这是一种令人清醒但又令人兴奋点体验。一个当事人说,“我感到害怕,感到很脆弱,失去了支撑,但我在内心也感到一种汹涌澎湃的力量和活力。”在当事人开始掌握他自己的生活和行为的导向时,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反应
。
向着生成的过程转变
第二个命题很难描述,因为我们没有很合适的现成词语。
当事人似乎更开放地趋向于成为一个过程、一种流动性、一种变化。他们发现自己一天天地日新月异,对此他们没有丝毫感到不安。他们处于不断地变动中,而且看起来更加满足于在这种流动的趋势中继续走下去。追求结束或终止的驱动力似乎会减少,甚至消失。
有一个当事人说:
“
当我在这儿再也不能预测我自己的行为时,事情肯定在变化着,朋友……每次都能够看到新的东西。这是一种冒险,真的是那样——对未知的东西的冒险……我现在开始享受这种乐趣,对此我感到快乐,甚至体验那些陈旧消极的东西也让我感到兴趣。
”
他正在开始把自己当作一种流动的过程来欣赏,起初是在治疗时间内,但以后他会发现在他的实际生活中亦是如此。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克尔凯郭尔对个人真实存在的描述:“
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人不断地处于行程的过程中……并把他所有的思想转化为过程的术语。对于他来说,情形就像是对于一个作家极其写作风格一样;因为个人并没有任何完成的东西,个人只是一种风格;每次开始的时候,他都是‘在语言的潮流中兴风作浪’,这样,最习以为常的表达可以经由一次次的新生,成为他全新的存在。
”
转向生存的复杂性
我发现,在每时每刻都成为自己的全部——全部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对于自己毫无掩饰,在自己内心无所畏惧——这是那些在治疗中变化显著的当事人普遍的渴望。当然我要说,这是一个难度很大而且在绝对意义上说是不太可能实现的目标。但是当事人一个最明显的变化趋势,就是在每一个意义重大的治疗瞬间,当事人能够转变成为一个综合的复杂的自我变化过程。
转向对经验的开放
“成为真实的自我”还包括其他因素。也许一个已经不言而喻的要素是:个体开始转向一种对自身经验开放、友好、关系密切的生活。这种情况并不是轻易出现的。当事人意识到他自身的一些新的经验、机会可能出现,但一开头他是拒绝这种转变的。直到他在一种接纳的氛围中体验到一种自己一直否认的经验时,他才能够尝试着把它当作自身的一部分来接受。
一个当事人带着些许震惊,体验到自己身上那种依赖的、孩子气的一面时,他说:“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清晰地感受过的情感——我从来都不曾体验的一种情感!”他无法忍受他的这种孩子气的体验。但是,他逐渐开始把它们作为自身的一部分来接受并且包容它,随时接近它们并且体验它们。
当事人逐渐认识到经验是一种友好的资源,而不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因此我想起了一个当事人,在治疗将近结束的时候,他为一个问题迷惑不解,他用手抱着头说:“现在我感受到的是什么?我想接近它。我想知道它是什么。”然后他等待着,安静而耐心的等待着,知道他能够辨认出他现在他身上的那些情感的品味。
在治疗中,我常常感到当事人正在尝试着倾听自己,尝试着倾听他自己的生理反应所传达的信息和意义。他不再那么害怕他可能会有的发现。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内在的反应和体验,他的感官和五脏六腑的信息,都是非常友好的。他开始想接近他内在的信息资源,而不是避开这些资源
。
马斯洛在对他所说的“自我实现的人”做研究时,已经注意到与此同样的特征。在谈及这些人的时候,他说,“
他们能够轻松地洞察现实,他们近似动物式或孩子式的接纳性和自发性,表明他们对自身的冲动、欲望、见解以及主观反应具有非同寻常的自觉意识。
”
这种对内心世界的高度开放,往往与类似的对外在现实的开放体验相联系。“
自我实现的人有一种惊人的能力,他们能够带着敬畏、愉悦、惊奇乃至心醉神迷的狂喜,神清气爽、天真烂漫地一次又一次地欣赏生活的原初的善,尽管这些体验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陈旧乏味的东西。”马洛斯的这些话非常适合用来谈论我们那些已经对经验开放的当事人
。
转向接纳他人
一般来说,与这种对内在和外在经验的开放密切相关的,是一种对他人的开放和接纳。正如当事人转向能够接受自己的经验一样,他也转向接纳他人的经验。他珍视并欣赏自己以及他人的经验,只是因为经验本身的真实性。
在此,让我引用马洛斯对自我实现者的评价:“
他不会因为水是湿的而抱怨水,也不会因为岩石是硬的而抱怨岩石……当孩童睁大自己的眼镜,不加批评地、天真无邪地瞭望外面的世界时,他只是聚精会神地观察情形的真相,而不去争论这种情形有什么实质,也不去要求它成为另外一种情形。自我实现者观看自己身上以及他人身上的人性时,亦是抱着这样的孩童心态。
”
转向自我信任
还有一种方式可以描述我在每一个当事人身上都能够看到的这种模式,即他越来越信任并珍视他的作为一个过程的自我。这种观察使我开始更好地理解那些富有创造性的人们。
例如,当埃尔葛雷柯审视他早期的一些作品时,他一定会意识到:“好的艺术家都不会这样作画。”但不知处于何故,他足够信任自己的生活体验,即他的自我过程,所以他能够继续表现他的独特审美知觉。仿佛他会这么说:“好的艺术家不会这样作画,但是我这样作画。”
让我们转到另一个领域。海明威肯定知道“好的作家不这样写作”。但是幸运的是,他走向成为海明威,成为他自己,而不是走向成为别人心目中的“好作家”。
爱因斯坦似乎常常忘记一个事实,就是好的物理学家不去像他那样思考问题。但他没有因为在物理学上不够充分的学术准备而退却,他只是朝向成为爱因斯坦,致力于思考他自己的问题,尽最大的努力真实而深刻地成为他自己。
这不是一种仅仅出现在艺术家和天才人物身上的现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
当事人更加信任发生在自身的过程时,这些普通人在他们自己的领域内就变成了重要而有创造力的人,敢于感受他们自己的情感,敢于依靠在自我内部所发现的价值来生活,并以他们独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
。
总体的导向
我已经描述了我在当事人身上见到的这种变化模式,以及其中的某些要素;现在让我尝试下,是否能够简洁地陈述这个总体的导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