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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定的恐惧:中国对港政策的迷茫

梅特涅的信徒  · 公众号  · 自媒体  · 2017-02-21 23:49

正文

近日,香港法院宣判了两起令人瞩目的案件:一起是7名香港警察因对占中抗议者的不当处置(在该抗议者放弃反抗的情况下,拖到另一处殴打),被判以两年有期徒刑;另一起案件的背景则更加复杂,前香港行政长官曾荫权被判有罪,面临着坐监的考验。

警察案件的处罚结果,迅速引发了大陆民众的民族主义情绪。大多数内地舆论将之归纳于“英国法官”在中国的领土上处分中国香港警察的认知范畴,这一解读不免让人想起令人备感屈辱的清末治外法权时代。因此,大陆民众对此问题的愤怒情绪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如果单纯从政治影响来看,由此引发民族主义情绪很可能并不重要,需要注意的是,镇压占中的香港警务人员,被香港高度独立的司法系统判决重罪,至少在部分北京人士看来,这将严重削弱港府维持现有政治秩序的能力。港警在港府命令下镇压占中反对者,却被香港法院送入监狱,而在此期间,港府和北京因受限于司法独立而无能为力,这也意味着,这七名香港警察某种程度上沦为港府政策的替罪羊——一个政治后果很可能将无法避免:未来的香港警察在处置反政府示威中将会更加怯懦,与之相应的是,港府将更难应对激进反对力量的街头挑战。

这个过程中,香港的法院机构,在部分香港民众眼里,实际上扮演了反抗北京和港府的”英雄“角色,而后两者显然已愈来愈难以获得香港舆论的认可。考虑到前香港特首曾荫权在一片欢呼中被判有罪,香港法院的政治威望,必将越发攀升,成为港民眼里”主持公义“的象征。而香港英式司法系统的高度独立性,也使得其难以控制,这种现象在大陆眼里,显然是一个令人忧虑的趋势。

对此,部分大陆人士认为,造成香港问题的根本原因,恰恰在于”一国两制“制度下,大陆对香港管制的有限性。因此,他们认为,要想解决当前香港问题,大陆必须挣脱”一国两制“的约束,在香港实行直接管制。实际上,这种看法,有其道理,但却严重忽视了香港问题的复杂性。

事实上,香港社会因地产经济而产生的利益对抗,决定了其严重分裂的政治氛围。由于香港经济严重依赖于房地产业,其天马行空的房价,实际上造就了两个对现有体制极为不满的政治阶层:无数望眼欲穿的无房者和彷徨忧惧的按揭供房者。有趣的是,这两个阶层尽管都在香港现有秩序中受损严重(香港大部分年轻人不存在可以大陆返乡的概念,他们必须穷其一生去承受高昂房价的痛苦),但相互间却在经济利益上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冲突,这也决定了任何香港执政者都将面临无解之局。

董建华的"八万五"计划(每年兴建的公营和私营房屋单位不少于85,000个,尽快让全港70%的家庭可以自置居所)试图满足广大无房者的买房需要,却造成了大量供房者的破产(据大公报统计,八万五期间,香港楼价在1997年10月19日的最高峰后的一年间下跌了一半,并在2003年8月24日跌至谷底,下跌幅度达70%。),引发02、03年声势巨大的”50万人反董“大游行,成为董建华声名扫地的导火索。

继任的曾荫权吸取了董建华的教训,极力维持房价以保障供房者的利益(从2004年-2011年,香港每年有48841对新人结婚,而年均在售房数仅13650套,造成每3对新人抢购1套新屋的局面),却将无房者推向了绝望的深渊,也因此被激烈的反对者们标定为地产商的政治傀儡并臭名昭彰。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香港的政治分裂,实际上是各阶层利益冲突不可调和的体现,而全球化浪潮下就业岗位的外移,进一步加剧了香港民众的本土化倾向。任何香港执政者,无论是董建华,抑或是曾荫权,还是梁振英,不管其采取怎样的措施,都无法避免替罪羊的既定宿命。因此,对于北京来说,避免深度介入痼疾重重的香港政局,实际上是其维系自身在港正面影响力的明智之举——面对不可能解决的死疾,袖手旁观者更可能成为民众的仰望对象,而参与者必将声名狼藉。

1917年4月,面对临时政府入阁的邀请,列宁予以果断拒绝,他认为,临时政府面临着粮食短缺和战争的无解之局,政府根本无法满足民众的需求,任何加入政府的党派都将声名狼藉,随后的政治历程验证了他的预判。罗将柯、米留可夫、李可夫、克伦斯基,这些曾经一度备受尊崇的政客,都沦为无解之局的替罪羊,而袖手旁观的布尔什维克则收获了拯救者的名声。

面对困局,香港各界实际上将问题解决的希望寄托于2017年的普选改革。从历史的经验来看,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经济问题并不会因政治改革而得到解决。但是,2014年,北京决策与香港民意对普选认知的差距,显然使得北京沦为香港主流舆论的众矢之的,这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港独势力的壮大(参考阅读:《“港独”崛起 中国内部地缘的新难题》)。

况且,当前舆论环境下,北京所能动用的有限干预措施,仅仅只能在港人心中制造足够的怨恨,却不能够产生稳固政局的恐惧,其中的政治成本将极其高昂。

可以预见到的是,一旦北京选择直接管理香港,那么不可避免地催生恐慌,并加剧香港资金大幅外流,考虑到香港经济对金融和地产的严重依赖性,那么短期内其民众的生活水平很可能急剧下降。因此,大规模的骚动实际上是难以杜绝的,这将置管理者于痛苦的两难之地——无论进退,都无异于政治灾难。实际上,在1930年和1945年,金树仁和蒋介石分别在新疆和台湾犯下了这样的错误,并引发了至今无法弥补的政治恶果。

1930年,金树仁废除回王制度,对新疆维族地区实施直接管理,由于文化、观念、体制的不同,引发了当地民众的激烈反抗,第二年,哈密地区就发生了东突独立大暴乱,形成了疆独运动的起源;1945年,国民政府不顾反对,对台湾实行直接管制,而陆官和台民的认知差异严重加剧了台湾局势的恶化,两年后,台湾就爆发了震撼世界的228事变,也催生了影响至今的台独思维。

因此,邓小平对港政策的基石“一国两制”,实际上是务实审慎的老成之道。《基本法》本身乃是香港社会共识的体现,北京在这一共识下间接管制香港,具有无可置疑的政治正当性,能够极大地降低香港事务的政治成本。当然,”一国两制“下的香港现状并不令人完全满意,但是,这并非不可忍受。

毕竟,如同夫妻相处一样,相互争吵和抱怨从来都是生活中最稀松平常的一部分。政治也同样如此,慢慢适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