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国究竟是去杠杆还是稳杠杆
从美国和日本去杠杆的案例看,实质上都是通过危机和危机后的应对举措来达到去杠杆的目标。共同的特点是,金融企业、非金融企业和居民部门的杠杆率都下降了,但政府部门的杠杆率都在不断上升。相比之下,中国因为没有爆发危机,故去杠杆的难度更大,因为资产泡沫不破,各方利益主体会与决策者博弈,力求避免因去杠杆而带来利益受损。
虽然近期金融监管趋于严厉,金融机构已经感受到降杠杆的压力,但我国治国理政的总原则的底线是稳增长和不发生系统性金融危机,所以我们无法采纳美国式的迅速市场出清模式;但任由杠杆继续攀升,极易陷入日本90年代的困境,非金融企业债务过重而且长时间无法恢复元气。
我们认为,去杠杆作为经济结构改革的一个重要内容,是非常有必要的。但在操作层面,必须了解哪些杠杆要去、哪些杠杆要稳、哪些杠杆要加。基本判断是:政府部门的杠杆要加,否则经济矛盾就会凸显;金融企业和非金融企业要去杠杆,居民部门则要稳杠杆,三者加总后看,中国经济能实现稳杠杆就非常不错了。
首先,中国政府债务对GDP比率到2015年为39.4%。加上地方政府负有担保责任的债务和可能承担一定救助责任的债务,2015年全国政府债务的杠杆率上升到41.5%左右,到2020年应该会超过50%。政府部门的杠杆率水平低于欧盟60%的预警线,也低于当前主要经济体。
因此,中国目前政府部门的杠杆率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并不算高,但与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阶段相比,还是偏高了。但无论是美国的经验还是日本的经验,政府部门的杠杆率水平都的提升,中国随着人口老龄化问题的越来越严峻,政府的财政支出会超常增长,即今后中国政府部门的杠杆率水平将会越来越高。
其次,如前所述,中国非金融企业部门的杠杆率水平几乎是全球最高的,必须去杠杆,如中国非金融企业的杠杆率超过美国的两倍。可以采取的对策是:
1)减少产能过剩行业产品供给,通过价格传导支撑这些企业盈利,同时加强政府预算约束与银行信贷流向控制,避免信贷资金继续流向这些行业。去产能和压缩产量政策需要有延续性,避免反弹。
2)推动国企治理和混合所有制,根据国资委提供的数据,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的杠杆率平均水平大约为66%,普遍高于民营企业,要从管理层面降低企业的借贷冲动,切实提高企业生产效率和创新能力。要逐渐清理资不抵债、盈利性差的僵尸企业。
3)有序降低金融机构杠杆率。美日金融危机的爆发都有金融监管欠缺的原因,但监管用力过猛又有可能引发危机,所以应该逐步推动,减少资金空转需要有政策耐心。此外,金融机构降杠杆可能首先挤出民企的信贷资源,所以需要以“有送有紧,区别对待”的方针调节信贷流向。
此外,对金融企业的去杠杆必须持续推进,因为中国金融业对GDP的贡献过大了,2016年达到8.3%,超过美国、日本和英国的相应水平,这也是中国经济脱实向虚的典型表现,如银行的表外业务,金融机构的同业业务和民间理财业务等,这些年来都空前繁荣,同时也隐含了巨大系统性风险。金融机构去杠杆,实质上也有利于企业和政府部门去杠杆,尤其是国企和地方政府去杠杆,如去年银行业总资产增加了33万亿,其对应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国有企业和地方政府的负债。
第三是居民部门必须要稳杠杆。2016年居民部门的杠杆率估计上升了近10个百分点,在50%左右。保守估计,即便在目前严控房贷的情况下,到2020年,居民部门的杠杆率水平也将达到或超过60%,这就等于当前日本的水平了,而日本社会的居民信用高度发达,中国与之差距巨大,这意味着未来居民债务违约风险大幅增加,故居民部门必须稳杠杆,即要居民房贷要采取更加严格的手段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