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电影之夜，孩童时期的浪漫与恐惧
文｜潘采夫
由于《十字街骑士》，读者都知道我出生的小濮州有一个十字街。
一天晚上，十字街迎来它亘古未有的娱乐大事件。有支放映队带来四台大彩电，分列十字街头四个方向，一阵哧哧啦啦的彩色雪花之后，屏幕上打出四个大字：《飘香剑雨》。男主角头戴斗笠，随手甩出宝剑，将敌人刺伤一圈再回到手中。小濮州的村民们把十字街堵得水泄不通，个个伸长脖子如放哨的土拨鼠，宝剑飘起的时候又集体缩一下脖子，怕被剑雨采走脑袋。
《飘香剑雨》之夜是划时代的。
《飘香剑雨》之夜是划时代的，它标志着录像厅时代的到来，小濮州村民的夜生活从户外走到了室内，集体看电影的生活一去不返，电影让位于电视，内地武侠让位于港台武侠，港片的黄金时代从此开启。
相较于看录像，去邻村看电影要浪漫得多。乡村那时候没有电话，村民通过盘根错节的婚姻关系，建立了发达的口头情报网。依靠走亲戚、回娘家等形式，十里之内的村子，电影档期和片名被准确无误地传到大姑娘小媳妇和小孩子中间。
喝完汤之后，几十人浩浩荡荡出行，一路迎风点烟，顺风撒尿，唱着“我们为了追求美排成一条队”“成，成，成吉思汗”“阿佳阿佳，来吧来吧，让我们手牵手，来跳个迪斯科”。到得人家村里，电影看得酣畅，尤其学了几手绝招，电影看毕，拉起队伍和村子孩子一通鏖战，拔脚就走，走到村边麦场，顺手点燃一座麦垛，火苗在星夜下噼啪作响，并向空中飘起火丝。怕对方追杀过来，运起轻功后脚跟打屁股锤，一路跑回村子，直到进院子心脏还怦怦直跳。
一代青少年的功夫经典电影《少林寺》海报。
《少林寺》剧照。
乡村观影我印象最深的有四个影片，《少林寺》是绕不过去的，看完少林寺之后，村里光头数量暴增，剃头的罗盼景一手绝活，运刀如飞几分钟刮出一个葫芦头，刮完往头上来一个响亮的巴掌，清脆悠长如车夫甩鞭。我剃完光头之后，二爷把我喊过去，用他写字的毛笔蘸了浓墨，往我头上点九个点，说这次是少林小和尚。心中那个狂喜，其他没“受戒”的小和尚们唯我马首是瞻，在高冈几个冲锋，一番少林棍练习，单见墨水随着汗水淌满我的脸蛋，并顺流直下到肚皮，还染黑了小鸡鸡。用手一抹汗脸，成了包青天。
《自古英雄出少年》电影海报。
第二个喜欢的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打斗得好看，里面有个小孩儿叫大丈夫，被人欺负时自有大好几岁的媳妇出来救场，那个风光惬意。还有《南拳王》，但铁膝盖功一直是我心中的痛，影片中男主角能把石头跪成碎末，我试了几回跪土坷垃都钻心地疼，不得不放弃此门绝技，成为一大遗憾。
《鹰爪铁布衫》也是我最爱的武侠影片之一。
这个画面曾让多少少年不寒而栗。
《鹰爪铁布衫》也是我最爱的武侠影片之一，影片高潮时，坏人被鹰爪功抓住裆部，男主角手里攥着两个鸡蛋，一用力蛋黄四溢，那场景到现在回忆起还十分“蛋疼”。看完电影我跟人打架时都是夹住裆部，绝不给对手以可乘之机。直到中学踢球，裆部常被足球射得痛不欲生，才真正体会到《鹰爪王铁布衫》的真谛与精髓。
先看电影，开始看第一本武侠书《射雕英雄传》，进城后泡录像厅，彻底放弃看录像，进入武侠小说的世界，这大致是我的武侠生涯的历程。
好了，下回我讲讲读武侠书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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