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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向谁祈祷?

陈海贤  · 公众号  ·  · 2024-03-05 11:41

正文


预约直播,听海贤老师亲自讲解





上周去参加了一个有趣的大会:鸡血大会。在西溪湿地杭州风景如画的十里芳菲度假村,这个名字又土又洋的大会,着实让我惊喜。它是由张雨豪老师的CAS无限游戏研究院组织的,有很多人以演讲的方式来分享他们独特的人生经验。

有多独特呢?有从纽交所敲钟后辞去CEO,开始寻找自我的企业家;有多次创业失败后,教人算命成功的国学大师;有“从百亿富翁到百亿负翁”,是非成败转头空的P2P头部创业者;有第一个从珠穆朗玛峰跳伞,体验澄净之境的跳伞运动员;更有比《热辣滚烫》更热辣滚烫,为了让自己赢一次,而攀上珠穆朗玛峰的盲人张洪……

他们的很多经验,都让我触动。有些我已经在周六的直播里做了分享,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下我视频号的直播回放。

这些演讲里,哪个最触动我呢?那是一个特别的演讲。特别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归纳它。



这个演讲者没有名字,主持人介绍他的时候,也只说他是“一个朋克”。他也确实是一副标准朋克的打扮:长头发、皮夹克、牛仔裤和皮靴。他的演讲并没有故事,只是一些细碎的经验,他一直平静地讲述,语言也没有太多的抑扬顿挫,以至于听到一半,很多人都开始走神玩手机了。但我离开鸡血大会的时候,我却总是在想他的故事。

他上台的第一句话是:“刚刚我老婆发消息,提醒我一定要说,如果不是她,我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因为她这句话,我准备重新组织我的演讲。”

接着他说:“在我人生的前38年, 我的人生很顺遂,顺遂到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只要我努努力,我都可以得到。直到最近之前,我都以为我的人生一直会这样。 但我不想讲这些光明面了,我只想跟大家分享我最近遭遇的黑暗面。

我一直以为, 我前面的人生这么顺利,是因为我有一个稳定的自我认同。我是一个朋克。这让我屏蔽了很多无用的社交,我不买房,也不买车,我有自己的乐队,一直跟世俗保持着距离。 直到最近。”

最近的事,是他忽然得病了,都不知道是什么病,却很危险。他在医院病房里住了10天,旁边的人都是插管的。当他知道自己也可能有危险时,他说:

“我做了几件事:第一件事:我照了镜子,照了足足5分钟,我想确认,我现在外表看上去,是否还是个正常人。我想去看看我父母。

第二件事,我跟公司打了一个电话,我跟公司确认,如果我忽然死了,能否把我未兑现的期权给别人。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我把它给了我老婆。

第三件事,我把所有的音箱、乐器,大概有个100万,都挂上了咸鱼。这些钱我要留给我自己。只留了一把吉他给我儿子,当作一个父亲的纪念。

最后我想了想,我还能为家人做些什么。我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想跟我老婆离婚。这是她最生我气的地方。因为我当时想,如果我能为我老婆选择一个身份,我希望她是一个离婚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寡妇。离婚现在没什么,甚至有些流行。寡妇却还是奇怪的,我不希望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她。”

做完了这些事,他就准备回家呆着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去医院看过医生。也许是出自朋克的骄傲,他不想自己像住院旁边那个插管的病友一样。但后来有一个朋友来,看他快不行了,跟他说,你还是要做点什么的。

“我想想他是对的。毕竟我的床头还贴着一面旗帜:“ 朋克永远不死 ”。于是我就去医院了。”

接下来,他就讲了他最让我震撼的经验。

“我被推进了一个手术台。被护士推着,通过了重重黑暗的大门,到了一个特别光明的地方。医生都穿着蓝色的衣服。在医生口中,这是一个小手术。这确实也是一个小手术。是大手术之前需要做的清创的工作。他们问我半麻还是全麻,我说半麻。医生给我的眼睛贴了两个布条,防止灯光灼烧我的眼睛。但其实透过白纱布,你什么都能够看到。接下来的经历,就开始变得离奇了。

我在手术中睁开了眼睛。因为没有参照物,我不知道时间。我能够透过纱布看到无影灯,接着又透过无影灯的反射,看到所有的一切。

然后,我的灵魂开始出窍了,上升,然后吸附到了无影灯上。我从无影灯的位置,看着医生和手术中的自己。我用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完了整个手术。

那种感觉是很奇怪的,不是恐惧,是怜悯。

我先是感觉到对自己的怜悯,我看到病床上的我。他不像我自己,只是一坨肉。

然后,在这种巨大的怜悯中,我想要祈祷。我想要祈祷这些事赶快过去。

接下来,我意识到, 我不知道该向谁祈祷。我没有我信的神

然后我就开始发笑了。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存在主义者,就像我喜欢的法国存在主义作家萨特。我一直以为我是自由的,我也承担了自由的代价。 但是现在我看着自己躺在那里,像一坨肉被任由处置。没有人跟你有相同的经历,没有人跟你有相同的故事,也没有上帝来拯救你,你甚至没有可以祈祷的对象。那一刻,我开始发笑。我笑我自己。 我原以为,我是一个朋克,我是一个存在主义者,是一个丈夫,是一个父亲,我的自我是坚实的。但是那一刻,当我看着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像一坨肉,我觉得我的这些自我,没有任何意义。

我开始不知道我是谁了。”

接下来的故事,他去做了手术,又在医院里躺了十几天。哪怕到现在,也没有渡过危险期。而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他当然更没有找到答案。

“为什么我愿意聊这些事,是因为我的记忆在这两年里完全毁了,包括我现在说的话,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大脑的恐惧带来的一些假象。

最近我又重新开始思考我的身份,我来这个大会之前,把所有我的白头发都拔掉了,大概两三百根吧,我尝试着让自己看着像一个健康的人,

我是谁呢,我还是会当一个朋克吧,我想跟我的乐队朋友,一起去做音乐,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毕竟我已经40岁了,换一个身份也许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那天特别好笑,最近我的一个好朋友,问我现在还在上班吗?我说上。他很奇怪,问我为什么还上班,我说:“ 你不知道,一个被疾病隔离了一年多的人,有多渴望跟人去交流。

我非常遗憾,经过了这一次,我还是依然不知道生活是什么东西,但是我会继续往前看。”



他的演讲就这样结束了。没有光明的结尾,没有转折,甚至这些经验都没有被组织成一个故事。你只是从这个故事里看到一种渴望:就像一个被隔离的人,想要找人交流,讲讲他的经验。而他恰好原来又是以朋克的名义远离人群的人。

而他分享中,这种存在主义的终极叩问,却一直在我的头脑中。我是谁?在那样一个时刻,我的自我能够支撑起意义感吗?以及,

如果我到了人生的那一刻,我能向谁祈祷?

在人生的那一刻,你会向谁祈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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