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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改编自亦舒同名小说的电视剧《我的前半生》收视火爆火,播出后迅速在网络成为热议话题。原著小说背景设置在八十年代的香港,而新编电视剧的故事则发生在的今天的”魔都“上海,该剧讲述了家庭主妇罗子君与丈夫离婚后重新进入职场,实现自我独立和成长的故事。
对于电视剧版故事中的子君的形象,不少亦舒的读者表示不太买账。为何对于即便是成功走出“前半生”的女主,导演和编剧们对其形象、思想以及人生追求的想象依然如此贫乏?而走出《伤逝“,走出《我的前半生》的“子君”,一个真正意义上独立、自主和自由的现代女性,又该是什么样?
《我的前半生》电视剧宣传海报
亦舒作品《我的前半生》
在《我的前半生》前半部,她写出了另外一个子君。纵然亦舒是通俗言情小说的笔法,但这个子君仍旧有其个性鲜明独特的地方。
亦舒的《我的前半生》,延续的其实是鲁迅先生1925年所作的小说《伤逝》的思考。在《伤逝》中,通过子君和涓生的爱情故事,鲁迅给出走了的娜拉泼了一盆冷水,并抛出一个至今仍有深刻现实穿透力的问题:娜拉出走了,怎么办?
即便时间已经是1980年代的香港和2017年的上海,但子君依旧是1925年的子君,在爱情中她处于被动与弱势地位。《伤逝》中,爱情的开始由涓生说了算,子君付出的代价是与家庭的决裂,“我是我自己的”;爱情的结束同样由涓生说了算,“我没有负着虚伪的重担的勇气,却将真实的重担卸给她了”。在2017年的上海,子君也如是哭诉:当年她大学毕业后也是到外企工作了半年,之后嫁给陈俊生,是应他的要求才不去上班的。这些年她把这个家当做自己的工作,苦心经营,最后是陈俊生毁约,自己有什么错呢?
子君们都没错,可她们却必须承担真相的痛苦和现实的残酷。亦舒不至于像鲁迅那么严峻悲凉,她想在一“伤”一“逝”的结局之外,试图开辟出另外一种可能。在《我的前半生》前半部,她写出了另外一个子君。纵然亦舒是通俗言情小说的笔法,但这个子君仍旧有其个性鲜明独特的地方。
看着丈夫的懦弱和痛苦,子君想的是:“这样的男人要他来干什么?我还有一双手,我还有将来的岁月。另外一个女人得到他,也不见得是幸福,他能薄情寡义丢掉十多年的妻,将来保不定会再来一次。”于是她对丈夫说,“好,我答应你,马上离婚。”
不会发嗲撒娇被认为是丈夫抛弃子君的原因。连女儿也指责子君,“总不见你跟爸爸撒撒娇,发发嗲。” 子君说:“我不懂这些,我是良家妇女,自问掷地有金石之声。”
面对离婚变故时,母亲嚎啕大哭。子君却说:“不必哭,我会争气,我会站起来。”
子君是亦舒式的女主角,用亦舒曾写过的一句话总结就是,“做人最要紧的是姿态好看”。什么是姿态好看?就是做人要体面、知进退,做人要自爱、自尊、自重,做人要有格局、有魄力。比如面对男人的始乱终弃,不哭不闹不上吊,不怀疑自己不怀疑人生,而是该断则断,挥挥手有勇气开始接下来的人生。
没有男人可攀附的“娜拉”,也可以在姿态上好看。这是新的子君,也是新的女性形象。
然而不能忘记的是,子君和“娜拉”所属的阶层决定了她们在经济和资源上具有“姿态好看”的资本,她们受过良好的教育,生活在。可是对于无数身处社会底层,拥有贫困、频繁生育,甚至疾病、残障等议题的的女性来说,“姿态好看”可能只是一种奢望。
电视剧版的子君并没有自我,更像是活在封建社会里的女性,她依附于男人,以男人为天地;她有“厌女症”。
可令原著粉感到不满的是,剧版《我的前半生》的子君完全是“反亦舒”。如果说小说版的子君是姿态好看,那么剧版的子君恰恰是姿态难看。
剧版子君一出场,是去商场买鞋。她一边趾高气扬地要几个服务员跪在地上给她换好,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私奔的)最好男的女的,通通枪毙掉”,一边神情暧昧地对着女店员说:“现在的小姑娘,只要看你有钱,才不管你老不老实,都往上生扑的是吧?”这既是对“小姑娘”的指桑骂槐,也是面对服务人员天然产生的一种优越感。
剧中子君的生活里除了买买买以外,主要职责就是看着老公了,反正小孩让保姆带,家务保姆做。每次看到老公身边有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同事,她就万分警觉地要唐晶去查女孩的信息,老公回家后就是查手机、找茬和发小脾气。总之,被编剧再塑造的子君,其人生价值就是围绕着家庭、老公和孩子转,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打小三”。她对自己的生活非常满意:“我就好吃懒做怎么了?我有老公养我、爱我、给我钱花。”由此她反倒质疑起闺蜜唐晶来,那么拼干嘛,还不是没男人疼。
2017年的子君,一下子就倒退到了鲁迅之前的子君。《伤逝》中子君“我是我自己的”还有自我的觉醒,但电视剧版的子君并没有自我,她更像是活在封建社会里的女性,依附于男人,以男人为天地;她有“厌女症”,敌视并痛恨一切年轻女孩;然而她也和其他深深囿于主流价值观的女性一样,视婚姻和家庭为自己一生最重要的成就和价值标准。于是,当陈俊生向她提出离婚时,她先是天旋地转,接着是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吃安眠药。
亦舒倡导的做人“姿势好看”,其实并不仅仅是说做人表面上的体面,她还强调了女性人格独立,提倡女性在感情生活中对于始乱终弃男人的勇敢决断,她要突出的是女性在男性面前的不卑微不屈从——我并不是离开了你就无法生活。但剧版的子君却这样说,“小姑娘,你还没结婚吧?等你到了我的年纪,我的处境,你就会知道,相对你的婚姻你的家庭,教养是完全不值一提的东西。”
电视剧版的子君,原来是如此心甘情愿抛却了自己作为女性的主体性,似乎在她心中,作为人的主体和自主远没有一个“完美”家庭来得重要,来得实在。
前半部分,她让子君触及到了现代女性的生存命题,在婚姻和家庭之中,女性的自我该如何摆放?可到了后半部分,她就彻底缩到言情小说的躯壳里去了。
当然了,无论剧版的子君一开始多糟糕,她终究将完美逆袭,并成为亦舒笔下的子君。
在小说版中,子君看尽了世态炎凉,并最终突破自我,获得了一个典型“成功女性”的成功。这是通俗小说的套路,好人好报,坏人坏报,善良的主人公必然迎来大团圆结局。因此,小说《我的前半生》后半段就不如前文精彩了,这个个性鲜明独特的子君,走的是通俗小说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即便是十三年未曾工作,一到职场上依旧顺风顺水,一路打怪升级,并且变得愈发聪明、可爱、风趣、豁达。亦舒连一点偏差、一点考验都不想给她。
更令人略感遗憾的是结尾,强大了的子君哪里去了?原来是再一次步入了婚姻,只不过是这次她得以嫁给了比涓生更有钱、更好、更宠爱她的人。
有读者不免疑惑:“敢情幸福的要义还是得有人要,有婚姻?”亦舒对于女性出路的想象,依旧是贫瘠的。前半部分,她让子君触及到了现代女性的生存命题,在婚姻和家庭之中,女性的自我该如何摆放?可到了后半部分,她就彻底缩到言情小说的躯壳里去了。子君万一在职场上失败了呢?子君如果没有那么多追求者呢?除了婚姻子君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这些假设,子君一定是嫁给了更好的男人了。
这绝不是说,子君不能逆袭,子君不能再嫁个好男人。这当然可以了,只是这样的设定,一方面太过轻巧容易了,即便是全身心在职场的女性都时刻有玻璃天花板的压力,比如她的闺蜜唐晶,可十三年未工作的子君却如此顺风顺水。另一方面,这样的设定是一种符合大众想象、符合既往成规的团圆设定。亦舒有且只为子君提供一条出路,因为她这样写道,“独身女人有什么资格言快乐”。
这是有限度的女权。真正的女权并不是说女性一定要符合世俗规定的“成功”“嫁个好男人”,真正的女权是女性有充分成为她自己的权利和自由,女性有更多的出路和选择,她可以是“嫁个好男人”,也可以是做个“剩女”;可以是所谓的成功人士,也可以做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
剧版的子君,对于女性的想象,更不如亦舒。剧中无所不能的高富帅贺涵是小说中翟有道的加强版,他是言情偶像剧中白马王子、霸道总裁的化身,充当着子君的护花使者,子君的独立自强之路,离不开他的一路陪伴。换句话说,剧版子君的逆袭之路,男性依旧是唯一的解药。
子君离不开男性,子君最后的圆满还是靠得到一个更完美男人的宠爱来证明。这真是令人遗憾,这部电视剧对于女性自主、独立的想象,实在太过贫瘠。它或许折射的是,在影视制作方眼中,当代社会女性就是需要也正在成为这样一个形象。
作者| 曾于里,编辑| 枣枣,本文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文学报”(ID:iwenxuebao),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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