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惑 ] 专栏，界面的一档轻度亚文化类知识型内容栏目，关注偏静态的热点话题。
医学上有个专有病症名来称呼那些被杀人犯所吸引、崇拜罪犯，甚至不顾一切要嫁给罪犯的女人——“邦妮和克莱德症”，又称坏男孩控。
《犯罪心理》第四季第25集中，在远离城市的农场里，有一个智商颇高却全身瘫痪卧床不起的哥哥和一个身材高壮却有智力障碍的弟弟，这看似生活不易的组合背后隐藏着一个残忍且令人作呕的食物链：哥哥让弟弟杀死诸如妓女、瘾君子等的社会边缘人，然后把他们的血输到自己体内、尸体拿去喂猪，再把猪养大杀掉，变成自己的盘中餐。当最后BAU从他们的农场里搜出至少100双鞋子时，看剧的我有些懵......
《犯罪心理》S4E26 截图
这些鞋子意味着曾至少有100个无辜的人被带到这个农场，并被残忍杀害。而罪犯中的一人毫无愧疚和忏悔之意，另一个大概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如果你想说这些只是电视剧里虚构的情节而已，那么亨利·李·卢卡斯呢？他被称为美国犯罪历史上杀人最多且手段最残忍的“第一杀人狂”。他在法庭上为自己辩解时甚至这样说道： “我喜欢杀人，这很普通，就像很多人喜欢出去散步一样，我们只是嗜好不同而已。如果我有这种需要的时候，我就上街去随便找个人……”
卢卡斯曾向弗吉尼亚州警方供称他在1975年中期至1983年共杀害了3000多人，但警方在后期调查中反复核对，最后公布的受害者人数是350人。350人是什么概念？是31支足球队，还能加9个后勤人员。少了这31支足球队，世界杯都没法举行了。
可是更令我震惊的是，我对这个视杀人为兴趣爱好的连环杀手竟然充满兴趣。好奇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嗜好杀人、好奇他在对着一个活生生的同类下手的时候内心有没有一丝丝颤动、好奇他在杀人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又很好奇他是如何做到杀完那么多人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以及那些被他残害的人们在临死前都在想什么。
所幸我并不是孤例。对病态犯罪，特别是连环杀手充满兴趣已经成为大众文化中的普遍现象，根据真实犯罪案例改编的或以其为原型创作的相关作品不计其数。曾于1888年在伦敦白教堂一带杀害5名妓女的“开膛手杰克”一案，在距离案件发生已经过去129年的今天仍未能证实真实凶手是谁。真实凶手虽然早已去世，但TA却在影视作品中得到永生。悬念大师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1926年的电影《怪房客》、日本侦探动漫《名侦探柯南》在2002年上映的电影版《贝克街的亡灵》、2009年的英国迷你剧《血洗白教堂》中都能看到TA的影子。
以50年代的连环杀手“电锯狂人”爱德华·盖恩为原型的电影《德州电锯杀人狂》系列上映至今已有40余年，依旧热度不减。美国CBS电视台推出的心理悬疑剧《犯罪心理》自2005年开播以来，已有12季，一直备受观众追捧，天天有人在弹幕上嚷着“好吃叔”、“玫瑰叔”、“踹门摩根”。2015年底Netflix推出的纪录片《制造杀人犯》在IMDb评分高达9.2、烂番茄指数近乎满格，纪录片播放结束后甚至有近13万人到白宫官网上替受冤的主角Steven Avery请愿。
大家替受冤的主角Steven Avery请愿的请愿书（来源：知乎）
当美国犯罪小说家托马斯·哈里斯的《红龙》问世时，他创造了一个吃人成性的精神病患者，但同时却也创造出了一个智慧超群的精神病医师——汉尼拔·莱克特。在托马斯的笔下，汉尼拔是位智力极高、博学多识、敏感的绅士，他出身贵族，受过正统的教育，有美好的家庭，但却因外在原因导致家破人亡、甚至亲眼目睹自己的妹妹被人分食，这致使他从单纯少年郎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食人魔。悲惨的过往让他的罪恶变得情有可原，毕竟他也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根据托马斯的汉尼拔系列作品改编成的电影《沉默的羔羊》、电视剧《汉尼拔》中塑造出的“汉尼拔·莱克特”这一形象又是优雅的、才华出众的，还会协助警方处理案件。如果把这一系列设定放在正常人的身上，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受到广大女性同胞的欢迎。人们想象中的食人魔是肮脏邋遢、浑身血渍、不修边幅的精神变态，却无法把他和一个干净优雅、逻辑无破绽的医生联系到一起。
由麦斯·米科尔森饰演的的中年汉尼拔形象
如果你想说汉尼拔之所以如此迷人得益于其创作者托马斯的想象和写作，那么在现实中的真实连环杀手中，其中有一些如果以正常人的标准来看，他们可能也是成功的。根据维基百科获得的信息，“杀手小丑”约翰·韦恩·盖西年轻有为，用他的小丑坡格造型给很多小孩带来快乐，还以这一形象参与过不少当地的慈善活动和聚会；“校园杀手”泰德·邦迪品学兼优、样貌英俊，堪称班级里的模范社，以优异成绩毕业后进入政府部门工作，薪酬丰厚且地位不低。约翰·韦恩·盖西的被告方证人、精神病学家海伦·莫里森（Helen Morrison）曾和80多个连环杀手接触过，她表示在同这些杀手交流之初，他们是十分友好、善良的，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有些时候这些人还很有魅力，简直就是另一个乔治·克鲁尼或加里·格兰特。然而在这些真诚友好的外表之下，却深藏着一颗魔鬼般的心。
医学上还有个专有病症名来称呼那些被杀人犯所吸引、崇拜罪犯，甚至不顾一切要嫁给罪犯的女人——“邦妮和克莱德症”，又称坏男孩控。坎氏精神病学词典（Campbell’s Psychiatric Dictionary）对此的定义是，“坏男孩控”痴迷于实施恶行的罪犯，对其崇拜并由此获得性刺激。
这一名字取自电影《雌雄大盗》，在现实中，也存在类似的例子。1981年英国“约克郡开膛手”彼得·萨特克里夫因杀害13名女性入狱，但在其入狱后，每周都能收到至少30封来自他的女性粉丝的信件，其中不少是表达对他的爱慕之意。“魔鬼的门徒”理查德·拉米雷斯在犯下多起十恶不赦的罪行入狱后，仍有个姑娘视其为白马王子，这个姑娘叫多林·罗伊，在她看来，这位犯下滔天大罪剥夺他人性命的男子是无辜的，她甚至不顾家人反对，跟与拉米雷斯恋爱11年，并于1966年结婚了。
雌雄大盗剧照：邦妮和克莱德（来源：豆瓣）
这些爱上连环杀手的女性或许是觉得跟杀手恋爱、结婚能显得自己与众不同，或许是对方唤起了自己体内的反社会因子，不管是何种原因，她们只是痴迷于连环杀手群体中的极端例子，大多数人是停留在兴趣和研究层面，看看新闻报道和电视剧即可，更深层次的也就收藏些连环杀手用过的物品。一抔约翰·韦恩·盖西坟墓上的土用25美元就能买到，理查德·拉米雷斯在监狱里看过的电视机卖4200美元，两幅盖西所做的小丑坡格自画像加上几封签名信件甚至要卖到125000美元的高价。据美国一名运营“连环杀手物品拍卖”网站的运营者艾瑞克·霍勒称，在他的网站买东西的人来自世界各地，有男有女，其中有军人、执法人员、心理学家、刑法教授或只是普通人。
连环杀手约翰·韦恩·盖西的自画像，他曾打扮成“小丑坡格”的形象给孩子们带来欢乐
有些人热衷于看恐怖片，当恐怖画面出现的时候，他们会心跳加速、出汗，肾上腺素猛增，获得一种快感和满足。一些喜欢看连环杀手案件的人亦是如此，他们可能对此充满恐惧，却又无法抗拒恐惧带来的诱惑，以及克制不住对恐惧的好奇感。而那些购买与连环杀手有关的物品的人，通过触摸物品，能产生更多奇特的想法，仿佛连环杀手就跟他在同一片空间里，这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不断有游客如同朝圣般地去艾德·盖恩的作案现场参观，后者虽然只杀了3个人，但作案手法极为残忍，是美国最有名的连环杀手之一
人们对连环杀手有着如此强烈的热情也得感谢媒体。1828年枪杀了妻子并将其藏尸于谷仓中的威廉姆·科德，虽然只杀了一个人，但却由于是英国最后一批当众绞死的人之一，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后，他都是被媒体大肆报道的对象。因为在当时，这样一个杀妻的恶人足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聊不尽的话题源头。媒体喜欢把这些连环杀手和他的犯罪经历写的神乎其神，冠以各种绰号：开膛手杰克、魔鬼的门徒、杀手小丑、电锯狂人、绿河杀手、黄道十二宫杀手等。只有把真实事件添油加醋写成一个个恐怖故事，报纸才能卖得多（当然现在卖的不再是报纸，而是流量了）。而人们也热衷于读这些如《故事会》里的充满噱头的怪诞故事，在狭小逼仄的厕所里，捧着一个血腥恐怖的杀手故事，吓得一身冷汗，看完再发表几句充满正义的留言，这个连环杀手及他造成的悲剧就成了过去式。
在某种程度上，痴迷于连环杀手的人会认为这些杀人中的一部分是在完成一种社会功能，他们铲除一切不公平、伸张正义。心理学家荣格说过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转而成为折磨他人者。这些连环杀手在成为杀手前都经历过或不公正的对待、或惨无人道的虐待和侵害，导致其心理扭曲，虽然表面上能很好地伪装成正常人，但在他的内心终究是无法释怀的。
《V字仇杀队》里的V永远带着面具、拥有超高智商、战斗力一流，但你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悲剧的人，作为活人被当做实验对象、被独裁政府背叛烧毁全身，成为被英国抛弃的人。当他决定反击时，不得不承认其中掺杂着私人报复的情绪，但也不能否定他力图推翻专制政府、争取正义的努力。V这一存在就犹如台词所言：“在命运的浮沉中随波逐流，扮演着受害者与加害者的双重角色。”
英国推理小说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无人生还》中，10个看似无辜的人接二连三地丧命于海岛上，甚至在最后一个人死去前，他们都没能发现凶手的踪迹。直到小说的最后，通过凶手的自述，谜底才被揭开：“首先，我具有充满浪漫情调的幻想……除了浪漫的幻想，我还有其他与生俱来的性格特征。只要看见死亡或者亲手造成死亡，我肯定会像虐杀狂那样高兴……但是，我也同时具备与之矛盾的性格特征—强烈的正义感”。这10个死者虽然自诩清白，但实际都是道德沦丧、唯利是图、自私的罪恶之徒，他们都曾间接或直接地造成他人的死亡，并逃过了法律的制裁。此时，有着强烈正义感的凶手化身“正义使者”，将这10人诱导到海岛上并全部杀害。
木下总统在《七宗罪》里同样化身为“正义使者”将犯下天主教教义的七种罪过的人都杀掉，制造了一系列的让全城恐慌的连环杀人案。在这种情况下，这些连环杀手都充当了食罪者（Sin-eater）的角色。食罪者是一种因为民俗信仰而出现的职业，主要出现在英格兰、苏格兰和威尔斯地区。他们负责在葬礼上吃吃喝喝，因为人们认为这样可以净化死者的罪。在人类学和民俗学的研究中，“食罪”这一行为被列为是辟邪用的仪式和宗教魔法的一种形式。但在一些电影小说中，食罪者所食的对象变成了受害者本身，有时甚至是活人。
食罪者的漫画形象
健康如我们，还是捧着零食、窝在沙发里看看犯罪剧就好了。
— 本期作者 —
—编辑－
在狼人杀领域累计杀死78名预言家、52名女巫、61个猎人和137个平民
御前铲屎官
— 本期推荐 —
▽点击“阅读原文” 查看【不惑】专栏往期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