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十几年,经常听到“富二代”、“官二代”之类的名词。
而在我年轻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90年代,上述两个词都很少出现。
我想了想,之所以那个时候没人说“富二代”这个词,是因为那时连多数“富一代”都还在创业之中,前途未定呢,所以根本就没有多少确定性的富二代。
至于“官二代”这个词也很少出现,则是因为当时有一个更加震撼的名词,叫做“高干子弟”!
听听,听听!“高干子弟”这个词,明显比“官二代”高出一个段位。
你镇长的儿子,也可以叫做官二代,但很显然不能叫高干子弟。
但是,什么级别的官二代才堪称高干子弟呢?其实社会上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标准。不同的人,因认知差异、心气不同,而有各自不同的内心标准。
我从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记得我八岁的时候,去理发店理发,剃头的大爷喜欢逗我,经常问我:你长大了想当什么?
每次我都以响亮的童声,天真地回答:我最敬爱的人是周总理,我长大了,想当总理!
真的是从小就心比天高啊!
人生总要这样的:越长大,就越发现自己只是一颗螺丝钉。
我们多数人,在小时候都有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但随着岁月洗礼,最终都会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平凡。
我也同样如此,大学毕业后,先是当了一个小公务员,磨了几年洋功,发现当大官无望,干脆辞了职,之后从事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杂志编辑、大学教师、无业游民、职业股民……我再也不会说什么“想当总理”之类的话了,因为我知道说出来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但我内心深处,依然是心高气傲的。
毕业后十年,我遇到一位大学同班同学,他在一个机关里当副科级干部。
大学四年里,我和他接触较少,因为他们宿舍恰好在另外一栋楼,和我们全班男同学的宿舍不在同一栋楼,下课后几乎就没什么接触。
至于在课堂上,彼此也坐得比较远,几乎和他没什么交流。
只是从大一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他是高干子弟。
直到大四了,大家临近毕业,有过几次和他一起参加其他同学的散伙饭,喝得满脸通红时,他总是仿佛不经意地说:“我们这些高干子弟呀,其实日子过得也有些郁闷……”
那时,我好几次想问问他,他父亲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高干,但又觉得关系并不很近,不适合问的那么直白。
直到毕业10年后一次偶然相遇,我们两个老同学历经十年在社会上的颠簸后重逢,都有几分“他乡遇故人”的欣喜,我和他喝着啤酒,同样又是微醺的时候,他习惯性地讲起了开场白:“我们这些高干子弟呀……”
我虽然已经离开体制内,但对于机关的升迁之道,还是略有所知的,考虑到他在省城混了10年都只是副科级干部,不禁有些疑惑,于是我第一次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头,问:你家里是当什么官的呀?
他虽然已经微醉,但依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仿佛生怕有人窃听到似的,然后用一种因为信任我才愿意告诉我的眼神,看了我2秒钟,而后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我爸退休前,是XX市广电局局长!
现实生活里,我其实是一个情商比较高的人,总是能恰如其分地应对各种突发事件。但那一刻,我还是呆了一下,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虽然我很普通,只是一介布衣,但在我内心深处,从来没有把厅级以下的干部看作是高干。
他所说的XX市,就是他的老家,我们省里一个普通的地级市。一个小小地级市的广电局长,在他儿子的心目中,居然会是高干?这惊愕了我。以至于那时我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和那位同学,自从那次喝酒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了。或许因为我当时没忍住的惊讶的表情,无意中挫伤了他的自尊心吧。
如今又过去了十多年,偶尔我会想起他。
尤其是去年,在互联网上经常听到一个词“县城婆XX”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老同学在他老家的那个市,或许属于“地级市婆XX”,又或许他们那些县级和市级的干部子弟圈子,都把自己视为高干子弟,这尽管在我们普通的省城居民眼里是很滑稽可笑的,但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就是他们青春期里贯穿始终的自我认知。
人生如白驹过隙,到了知命之年,这些其实都不再重要了。
我们每个人,各自安好,各自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人的一切,
高也罢,低也罢,其实都是相对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
这个世界没有一片树叶的脉络是相同的,人生也同样如此。
(全文终)
【白驹过隙录】
001,
小科员勇战大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