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奇艺成了行业第一，高管团队并没有高兴太久。CEO龚宇觉得这场异常漫长、充满危机感的长跑其实才跑到一半，可这已经是视频网站竞争的第二个10年了。
文 | 方婷
编辑 | 杨轩
2016年的世界互联网大会，张朝阳、古永锵、龚宇作为重要嘉宾出席。他们都在搜狐共事过，既是同龄人，又是视频领域里的老对手，自然会被拿来比较。在舆论关注度上，这回是古永锵和张朝阳赢了。前者亮出了新形象——告别优酷但还雄心勃勃的老将，后者的人设则是有故事的落寞江湖大佬，相比之下，龚宇反倒显得过于低调，虽然他才是那个在视频网站赛道上取得阶段性胜利的人。
老对手纷纷退让，这件事本身有它悲观的一面。这已经是爱奇艺创立第6年，视频网站在中国开始竞争的第12年。十年征战，海量资金投入带宽搭建和版权购买中，只是谁都没能将那枚异常晚熟的胜利果实真正吃到嘴里。反观团购大战、叫车软件间的厮杀，都是在三五年里逐出了胜负。
这么快抵达行业第一，也是龚宇没想到的。2009年他在百度的办公室里筹建爱奇艺时，电脑里还收藏着优酷、土豆、酷6等近百个视频网站链接，他和李彦宏都预计这会是一场长期胶着，没有明显第一的战役。
那些链接如今大多已经失效。过去三年里，视频网站的竞争集中在优酷、爱奇艺、腾讯视频三家里。其中最先受益的恐怕是那些第三方数据机构，它们从播放量、用户日活跃数、月活跃数、独立设备数以及环比增长率等等不同的维度分别为这三家视频网站提供复杂的图表和报告，好让它们以不同指标证明自己是行业第一。
从2016年上半年开始，爱奇艺的声量开始明显地盖过其它两家。这一年，优酷忙于退市和并入阿里体系中，腾讯视频隶属于腾讯网络媒体事业群，在品牌宣传上远不如独立运营的爱奇艺灵活。爱奇艺在两三年前开始布局的会员体系和自制内容也开始凸显出其优势。它是行业里第一个披露付费会员数的，2016年6月，龚宇宣布爱奇艺的会员数已经到达2000万，下半年，腾讯视频和优酷才分别宣布自己的会员数达到2000万和3000万。而那时的龚宇已经失去了进一步攀比会员数量的兴趣。爱奇艺也是第一个宣称广告收入只占公司收入一半的。在它2016年100多亿的收入里，广告只占一半，用户付费及游戏等其它部分撑起了另外一半。
这意味着视频行业总算要开始摆脱免费和广告模式，过去10年，所有视频网站都挣扎在这一烧钱模式里，亏损连年扩大。现在下一阶段的胜利曙光露出了点征兆，但是，在到达下一阶段之前，视频网站必须砸更多钱在内容上。
竞争一下子升级到百亿量级。两个月前，龚宇在爱奇艺广告营销会上宣布爱奇艺将在2017年投入到100亿在内容上。两天前，阿里大文娱董事长俞永福通过一封内部信，告知外界阿里要在未来三年投入500亿到以优酷为首的大文娱产业里。腾讯视频从来不肯抛出具体的成本数字，但腾讯副总裁孙忠怀也透露腾讯2017年在自制内容上的投入会比2016年翻9倍左右。
我们跟龚宇聊了聊在危机之中成为行业第一的感受，以及如何才能做出一个正确决定。当然，我们也问了那个他大概已经被问过一千遍的问题——视频网站什么时候盈利？
36氪：想过爱奇艺能这么快成为行业第一吗？
龚宇：我记得去年上半年，我拿到一些爱奇艺是第一的第三方数据的时候还跟媒体解释，这种情况很可能只是暂时的，也许下个月，这些第一的指标就不是我们了。其实我现在还是这么想的，我们从没觉得这种第一能持续下去，用有点夸张的话叫危在旦夕。
我的同业投入很大，我所发现的他们的问题，他们也在逐渐解决。这一行是凭人才的竞争，至少在未来一两年内，爱奇艺还有一定优势。但这种优势不是永久的，也不是绝对领先的。随时一疏忽，一个季度之后，就可能不是处于现在的位置了。
36氪：你说过爱奇艺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没有犯同行犯过的“致命性的错误”，哪些算得上是致命错误？
龚宇：同行的错误都不是一两处战术性的，而是战略性的。比如说，市场还没成熟，投入过早过大，没有高速成长的基础，肯定是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还把自己的根基都动摇了。在市场可以投入的时候，财务的策略又过于保守，导致市场份额被同业拿得过快，这也是问题。另外，对不拥有独播权的电视剧，我始终倡导大家应该合作，不可能有中长期利益的事儿大家就应该控制投入的节奏。
36氪：那你自己有做错决定的时候吗？
龚宇：有。2011年会员业务刚发展的时候，也想过是不是像游戏行业卖点卡一样走线下渠道，但是时代不同了，做了很多尝试，发现不行，那就关掉。或者是有些节目做不起来就不做第二季。这些战术的错误很容易就割掉，像割掉一个毒瘤，短期内很疼，但不会影响本质，用现在时髦的话说是断舍离，这种还挺多的。
36氪：在战略方向上基本都能做对决策的话，是不是因为你的信息来源更全面？你是凭哪些条件来预判行业的走向？
龚宇：信息来源不是关键因素，我原来做企业的一些经验和教训是因素，但也不是唯一的，永远有人比我更资深，经验教训比我更多。做这种战略性的判断有点像工程和艺术的结合体，有的是靠信息的获取，然后做严谨的逻辑判断，有些是一种灵感。在信息不全、逻辑判断路径不清晰的情况下，有时候只能够靠灵感赌一把，事实上只是我赌对了而已。
36氪：你觉得自己算是特别聪明或者战略上特别有超前眼光的领导者吗？
龚宇：不是谦虚，也不是妄自菲薄，我觉得我是一个没有出奇智慧的人。我的好处在于相对比较平均，不会有大的某些方面的缺陷。我发现每一家企业的领导者都有比我明显的某一项优势，好在我没有一项劣势在这个行业里头是明显低于别人的。
36氪：视频行业在中国已经发展了十来年，你评估这个行业现在处于什么阶段？
龚宇：如果成熟期是100分的话，现在也就勉强到60分，对于爱奇艺来讲也一样。我们的幸运之处，也是不幸之处，是我们比别人晚了四五年起步，但是行业过渡过程实在太长了，所以从历史的长河来看，我们晚得并不太多。
36氪：2016年最受关注的互联网热点是直播和共享单车，似乎没有太多人去讨论视频网站的变化了，你会觉得市场低估了视频网站吗？
龚宇：虽然现在市场对视频网站的价值评估会比前几年好一些，但是也是严重低估了这个行业。我们已经进入后竞争时代，也就是说，竞争虽然没结束，但是已经缩小了范围。视频行业已经不是大众关注话题，但业内资本动态，信息交换其实还是非常激烈，而且非常集中。
36氪：你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至少要到2017年视频行业才可能盈利，你现在仍然认为2017年是个盈利节点吗？
龚宇：盈利这事儿，咱就不谈了吧？这是非常难预测的事儿，其实不是我预测，稍微找一些财报，自己都能估算出来。更重要是自己的策略性问题。你需要多少市场份额，大家都能算出来你需要多少投入。你愿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获得相关的未来的回报？这个世界的美妙之处还在于，有些事情是可以算的，但是算出的结果不一定一定能实现，因为有一个执行的过程，这是理性加感性的结合。
36氪：虽然你的标签一直是工程师气质、清华博士，但是你无疑已经成为事实上的娱乐大佬，《余罪》、《琅琊榜》、《奇葩说》、《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这两年的爆款很多都跟爱奇艺有关。
龚宇：如果我说成为娱乐大佬是副产品，可能很多人会骂我。但确实它是附属产品，这个附属产品非常非常重要。是别人从外往里看，能看到的关于爱奇艺最清晰，最明显的价值链。但我们的目标不是这个，我们的目标还是想建立一个健康的，可持续发展的产品系统，只不过这个系统对外的面孔是这些影视作品。
如果用工程师思维来看的话，过去的一二十年时间，互联网技术创新对社会最大的贡献是提高生产效率，同样的事情花比原来更少的时间和金钱就可以办到了。省出的时间干嘛？我需要消费它，最好的选择是娱乐。我们在做的事情是健康地消费人们节约出来的时间。所以互联网过去的时间是在提高效率上，未来互联网创新的重点是放在健康地消耗时间的方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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